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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來的。”沈凡說。 謝云瀾:“……” 沈凡明顯在敷衍他,就像在滄州那回,河神廟外的碼頭,他們在水下第一次遭遇化蛇時,化蛇引動滄江水流,他也是陷入了嗆水瀕死的昏迷,醒后便到了岸上,問沈凡怎么上來的他就說是游上來的。 但即便沈凡不說,他也猜得出這回能夠脫險,應該還是沈凡用了什么辦法,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謝云瀾想到剛剛那個夢境,不,那根本不是夢境,在沈凡用手指輕點他的眉心,對他說出那句“回去吧”的時候,他什么都想起來了。 “我以前就見過你。”他看著沈凡說,“五歲那年,我誤入過幽冥,你救了我,對不對?” 五歲那年謝云瀾發過一場高燒,昏迷不醒,險些喪了命,大夫都束手無策,他父母不肯放棄,便四處求神拜佛,還請了許多方士回家為他治病驅邪,結果他還真的醒過來了,此后他父母便對這些方士深信不疑,逼著他喝了一年的符水。 然而謝云瀾的醒來跟這些裝神弄鬼的方士無關,真正救他的是沈凡。 沈凡“嗯”了一聲,承認了。 “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謝云瀾道。 或許是高燒的影響,又或許是孩子本來就容易忘事,謝云瀾完全不記得自己誤入幽冥的經歷,他在京中再次見到沈凡時也沒認出,只把對方當成個騙子請回家。 “是你自己忘了。”沈凡淡淡道。 謝云瀾一噎,確實是他忘了,他忘了沈凡,也忘了自己對沈凡許下的諸多承諾,沈凡沒有提醒他的義務。 不過……他仔細想來,這些本該無法實現的承諾似乎都以一種意料之外的方式實現了。 沈凡本不會來到人間,也不會來他家,在他們初見面的二十年前,沈凡還是未曾斷角,未曾被貶黜的龍神,然而十年前那個甚至不能被稱之為錯誤的錯誤后,他墜入凡間。 然后又是十年,心魔出逃,沈凡追尋著第一只心魔來到京中,在那條宣武侯府門外的大街上,恰好遇見正想找一個方士做局的謝云瀾。 這一切巧合得簡直像是宿命,包括之后謝云瀾給沈凡買的栗粉糕花生糖,明明他只是為了哄人隨口說了個點心,卻正巧與曾經的承諾一一對應上了。 甚至秋千,也由王泰幫著他完成了,算起來,謝云瀾幼年對沈凡說過的話中,目前唯一沒有實現的就是……謝云瀾想到此處突然有些臉紅,他沒想到自己年幼時這樣胡鬧大膽,竟然剛見第一面就想著把人娶回家。 他有些忐忑地問沈凡:“我那時候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他希望沈凡不要記得,哪怕孩子的話不能當真,但這也太尷尬了。 可沈凡真的說“不記得”的時候,他又有一丟丟失落。 謝云瀾的失落表現在臉上,沈凡看著他,沒吭聲。 他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謝云瀾開始查看自己的傷勢。 他腰腹部和肩膀處各中了一箭,自他醒來后,這兩處傷口便一直傳來皮rou撕裂的劇痛,這疼痛換做旁人難以忍耐,但對于久經沙場的謝云瀾,卻算不得什么大問題,他受過許多傷,也習慣了疼痛。 這兩處并不算是致命傷,也沒有傷到要緊的臟器,真正致命的是大量失血,這箭矢是特制的,箭簇上刻有放血的凹槽,他在斷崖邊就已經快不行了,可不知道因為什么緣由,他活了下來,并且感覺自己好了許多。 依然很虛弱,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謝云瀾隱約能猜到又是沈凡做的,但大抵就像那個他們為什么成功在萬軍圍困中奇跡般逃脫的問題一樣,沈凡并不會回答他,他便干脆沒問。 他的傷口在后背,左側肩膀又因為受傷無法抬起,他只能用僅余的右手掰著肩膀,費力地查看著。 沒入皮rou的箭矢已經被沈凡拔掉了,他的傷口處也包了一層衣服上撕下的棉布,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傷口沒有清洗,也沒有敷藥,甚至連那粘在血rou上的衣物都沒有脫去。 沈凡并不會治傷,事實上,他壓根就沒救過人,他只是隱約知道人類受傷后好像要包扎一下,他便試著幫謝云瀾包了包。 并沒有什么用,他甚至不知道包扎要壓緊傷口,只是用一層從衣服上撕下的布囫圇地蓋著。 幸好他有能將羸弱魂火重燃的力量,否則照他這個治法,謝云瀾早死了。 謝云瀾將布扯下,也試著將自己的衣服脫掉,可衣物已經跟傷口的血rou粘黏在了一起,每扯動一下,就會引起新一輪的劇痛。 他皺著眉,壓抑著喉嚨里的悶哼聲,一寸寸將衣物扯掉。 沈凡在一旁看著,他一貫是冷淡旁觀的,別人求他他都不一定會幫忙,可此刻,他看了會兒,突然說:“要幫忙嗎?” 謝云瀾愣了下,他有些意外,想了想說:“你幫我把腰上那塊衣服扯下來吧。” 肩膀上的他扯的差不多了,后腰那塊他單手實在不好cao作。 他背對著沈凡,沈凡走上前,一手扶住他的脊背,一手撕扯著那粘在血rou上的衣物。 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掌握不好力道分寸,“撕拉”一下,謝云瀾痛哼一聲。 沈凡動作頓了頓,他像是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沒事……”謝云瀾抽著氣,硬撐著說,“你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