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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瀾回頭看了眼沈凡,說道:“是我表弟,好好的家里不待,非要纏著我出來,說是想見見關外什么模樣,我跟他說外邊辛苦他還不信,現在才開始后悔,晚了!” 沈凡穿著與謝云瀾類似的棉袍,但沒有像謝云瀾一樣把皮膚抹黑,平凡的衣物掩不住他出色的容貌,他此刻一副懨懨的神情,將腦袋搭在謝云瀾背上,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沒精神,確實很像是謝云瀾說的那種不知道外面辛苦非要跑出來,結果出來后才開始后悔的小公子。 守關士兵打量幾眼,沒察覺出什么異樣,便揮揮手放行了。 謝云瀾將被翻亂的包裹收拾好,“駕”一聲,帶著馬慢慢走出關門,他步入一片開闊的天地中,入目是萬里草野,遠方有群山聳立,鷹鳥在空中長鳴。 這是與大夏全然不同的塞外風光,但是謝云瀾卻無暇欣賞,他回頭問著沈凡:“還不舒服嗎?” 沈凡搖搖頭,不舒服是有一點,這一回去昆侖山是勢必不能坐馬車的,只能坐在謝云瀾馬背后趕路,路途難免顛簸。 但出來這大半年,沈凡對于馬匹已經有些習慣了,沒有一開始那么不適應,他現在這副懨懨的神情主要還是因為越來越冷的天氣。 本就是深冬,他們偏偏還在往更加寒冷的西北方向走,朝前走得越遠,氣溫就降得越低,沈凡也就越發懶,不想動彈,只想找個東西盤著睡一覺。 謝云瀾也多少猜到了一些,沈凡這表現大概是因為怕冷,證據就是天氣越冷的時候沈凡抱他抱得越緊,后背都緊緊貼著,弄得他反倒越來越熱了。 他特地給沈凡買的銀白狐裘這回沒有帶來,因為那太顯眼了,棉袍的保暖效果自然是不如狐裘的,謝云瀾也沒有別的辦法幫沈凡保暖,思索片刻后道:“你冷的話把手放我衣服里?” 他拉開自己外袍的衣襟,示意沈凡把手伸進來。 沈凡將手揣進謝云瀾的外袍后,確實感覺溫暖了些,外袍內里被謝云瀾炙熱的體溫捂著,在這冰天雪地里像是一個小火爐,舒服得令他忍不住將手伸的更里了一些。 這火爐越發燙了,但片刻后,溫度又降了下來。 沈凡不經意間注意到謝云瀾手中握著一抹白色,這白色正在融化,是地上的落雪。 他看著謝云瀾一本正經的側臉,將手試探性地又朝里伸了些,剛剛降溫的火爐果然又開始升溫。 放在以前沈凡不明白謝云瀾的體溫為什么會這樣變化,但是歲馀節后,卻是明白了,人類情動時,好像是會這樣臉紅發熱的。 然而明白歸明白,他歪著腦袋看了謝云瀾一會兒,手還是放在謝云瀾衣服里揣著,他沒接受,但也沒松開。 謝云瀾座下這匹馬來自關外,此刻行走在這廣闊的草野上,便仿若回到了故鄉,它暢快地奔跑著。 謝云瀾駕馬疾行,約莫兩天的路程之后,他帶著沈凡來到了昆侖山腳。 昆侖山綿延數千里,這所謂的山腳同樣寬廣,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戈壁平原,昆侖雪峰上融化的積雪在平原上沖刷出一條河流,河流向東而去,匯入滄江水系,最后與萬水一起奔騰入海。 謝云瀾沿著河流走,他已經走到了元戎境內,河岸邊時不時能見到放牧的元戎牧民。 關外的日子不好過,元戎人不事生產,不懂耕作,除了劫掠就只會放牧,而肥沃的草原都被實力強勁的大部族所占據了,小部族出生的元戎人就只能在這樣的荒蕪之地生活。 牧民在秋季沒有辦法攢夠足夠的草料,所以冬日也要頂著嚴寒出來放牧,讓牛羊自己在石壁夾縫中找些被雪埋著的枯草吃,扛過這個苦寒的冬天。 甚至不止是大人要如此辛勞,孩子也得早早出來干活,謝云瀾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幫著家里放牧的女孩,十來歲大,臉被凍得通紅,正好奇地朝他們這邊張望。 謝云瀾朝女孩招了招手,把女孩引過來后,用元戎話朝她問了問路,同時從包裹里掏出一包原本給沈凡準備的點心遞給女孩,女孩喜笑顏開地接過,認認真真地給他們指了路。 謝云瀾瞧著她,總是能想到格桑,也不知韋承之找到了格桑的故鄉沒有,他這樣想著,又多給了一包點心給她,女孩笑得更開心了,她讓謝云瀾在這兒等她一下,她去擠些羊奶給他。 謝云瀾擺手拒絕了她的好意,天快黑了,他得趕到旅店去,他走的時候,女孩在后邊依依不舍地揮著手。 謝云瀾也笑著跟她揮了揮,隨后繼續駕馬朝前,趕路途中,他順便跟沈凡解釋了一下剛剛女孩說話的意思。 他們全程用元戎話交談,謝云瀾與元戎人交戰七年,元戎話不說學得有多精,一般的交流絕對沒問題,但是沈凡不會說元戎話,他剛剛跟女孩的對話,在沈凡耳中大抵是一串不解其義的亂語。 可沈凡卻說:“我聽得懂。” “你會元戎話?”謝云瀾驚奇道。 “不會。”沈凡解釋說,“言語本身具有力量,一般人只能用言語力量交流溝通,修行的人則可以做到言出法隨,用言語喚動術法,無論語言的種類如何變,這種力量本質是不變的,理解這種本質,就能夠明白言語表達的意思。” 謝云瀾聽得似懂非懂,他用元戎話問了一句:“這么說你能聽懂任何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