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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心魔將她的夢境留存下來,并且依據她的執念創造了這個夢域?”謝云瀾道。 “不。”沈凡糾正他,“夢域是格桑的,心魔只是強化了這個夢域。” 心魔選擇宿主是有一定條件的,首要的便是強烈的執念,或者說欲望,其次,就是這個人本身要有一定的權勢和能力,否則心魔作為最弱小的魔,無法借助宿主很快增強自己。 袁朔是皇帝,駱詠安則是一城太守,他們都符合這個要求,但格桑只是個七歲大的小姑娘,她弱小的甚至連這些人販子都反抗不了,按理說,心魔不該選中她。 可她有一項眾人所不知的天賦,掌控夢境的天賦。 凡人對夢境世界所知甚少,他們對掌控夢境這種天賦同樣不甚了解,浩浩眾生中,偶爾有一兩個擁有這種天賦的人,也會因為不了解而沒被埋沒,或許終其一生,他們都不會發現他們有著這種天賦,只是偶爾會覺得自己的夢跟旁人似乎有些不同。 格桑就大抵如此,她從未意識到自己的獨特,她的夢域也并不具備任何攻擊性,一直到心魔找上她。 心魔有意地誘導她,讓她覺得曹金玉一行人,以及整個涯州百姓,都是她回家路上的阻礙,雖說這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事實,但心魔進一步強化了這一點,讓格桑覺得,必須得打倒這些壞人,她才能回家。 這種認知表現在夢境里便是從冰河盡頭出現的元戎鐵騎,塔爾古是元戎人的英雄,也是格桑心里覺得最強大的人,她幻想著有這樣一個英雄會來救她,會來接她回家。 但是她注定回不去家,因為她已經死了。 所以這個夢境一次次重復,不是因為格桑想一次次地殺死涯州百姓,只是因為她每一次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是說她永遠回不了家了嗎……”韋承之喃喃道。 “回不去。”沈凡說,“死了就是死了,是一段輪回的終結,夢境中的格桑只是一抹殘留于世的幻影。” 心魔給格桑的承諾,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魔從來沒有什么好心,否則它大可以在格桑還未完全死去前附身于她,借助自己的魔力幫其治愈高燒的身體,可心魔卻選擇在格桑死后才附身,因為它知道,越是得不到的執念越是強大 “心魔在用自己的魔力幫她維持夢境不消散,而她的夢境則又幫助心魔一次次獲取人類的恐懼和怨恨增強自己。”沈凡伸手接住天空不斷飄落的雪花說,“它眼下已經強到能夠影響現實。” 謝云瀾神色一變:“這雪是心魔的力量影響?” “嗯。”沈凡說,“夢境力量已經籠罩了整個涯州城,今夜城中所有人都會入夢,并且,夢中的一切都會重現在現實中。” 謝云瀾想到夢境中的那只妖蛟,以及那幾乎冰凍天地的暴雪,沈凡的魂火都在暴雪中岌岌可危,若非正好天亮了,他們從夢中醒過來,怕是也難逃變成冰雕的命運。 他急切道:“有什么辦法對付那妖蛟?” “在夢域中戰勝夢主是很難的,整個夢境都在她的掌控下,唯一的辦法便是在現實中找到對方,但是……”沈凡看著坑洞里那具骸骨,“我們已經沒有辦法。” 這也是心魔的狡猾之處,它選擇在格桑死后附身不光是因為那永遠無法達成的強烈執念,也是因為死人是無法再被喚醒的,夢域也就不可能被外力打破,而只要在夢域之中,它就無人能敵。 謝云瀾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當然知道在夢域中很難戰勝夢主,他已經試過那么多次,那時候心魔甚至還沒有這樣強大,他都無法戰勝那心魔力量所化的元戎鐵騎,唯一能算是贏的一回,也不過利用了格桑心中對水的恐懼,可昨夜妖蛟從水面中沖出,就已經說明,水也無法再克制它。 謝云瀾想不到對策,可他也不愿繼續在這兒干站著,他轉身欲走,卻又突然想起什么,回頭道:“先生……” 韋承之擺擺手:“不用管我。” 他對格桑的慘痛遭遇無能為力,甚至連幫格桑報仇泄憤都做不到,因為曹金玉等人已經死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 “讓我跟格桑待會兒罷……”他淋著雪,一個人坐在這尸骸旁。 謝云瀾叫人拿了件厚衣服來,隨即便離開了此地。 他腳步匆匆,回到太守府中找到黃耀武,簡述了事情的經過后,黃耀武也是驚愕不已,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屠城之夢的夢主,并不是如他們開始時猜想的那樣一個滿心仇恨之人,而僅僅是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可甚至沒有時間為格桑的死唏噓片刻,他緊接著便聽到了今夜所有人都會被卷入夢域的事,黃耀武驚道:“就是說,如果今夜我們在夢中死了,在現實中也會死?” 謝云瀾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黃耀武抓了把胡子,他從來都不畏戰,可對手是這樣神通廣大的魔物,這么多些天,他雖然未曾入夢,可每一夜的慘烈戰況,他都是從謝云瀾口中,從那些士兵口中聽過的,他們真的能戰勝魔嗎? 他不知道,謝云瀾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眾人都知道,他們除了應戰,便只有一條死路。 “他奶奶的,管它什么勞什子心魔,跟它拼了!”黃耀武一拍桌子,離開太守府,開始動員全城的官兵,準備今夜與心魔殊死一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