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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凡看了他良久,終是答了一聲:“好。” 當夜。 元戎鐵騎又一次從冰河盡頭馳騁而來,城樓上的士兵們看著這黑壓壓的軍隊,內心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恐懼,只有疲憊到極致的麻木。 這么多天下來,他們已經不覺得自己能夠戰勝這些元戎人,自然也沒有多少作戰的士氣。但是這沉悶的氣氛因為白天在城中盛傳的一個消息被打破。 眾人議論紛紛,無論身在何處,眼神都不自覺的瞥著那抹站立于謝云瀾身旁的白色身影。 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龍神使者沈凡大師,京城和滄州兩只為禍蒼生的妖蛟便是由大師出手降服的。 他們是第一次在這個夢境中看到沈凡,謝云瀾胸口衣襟處那只奶貓的身份,他一直沒跟這些士兵說過。 這使得沈凡的形象在眾人心中分外的神秘和高大,只覺得他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神通。 尤其白天的時候,黃耀武四處跟人說,今夜大家不用害怕,沈凡大師做法數日,終于于今天準備完畢,將會帶著法器入夢除魔。 那法器說起來也很奇怪,是一輛木頭雕的龍形戰車,看起來也很是威武,但是大小只有巴掌大,說是法器,更像是玩具。 但出于對沈凡名聲的信任,眾人便真將這巴掌大的木雕當成了法器,今夜入夢后一看,城中竟是也出現了一輛龍形戰車,卻不再是木雕的大小,它真如一條長龍般,幾乎占滿了街道。 正要找地方躲藏的百姓都忍不住站在道路旁圍觀,就見這戰車分有數截,便如長龍的一截截身軀,每一截戰車上都裝滿了火油,謝云瀾和沈凡站在龍首的車座上,眾人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但謝云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而沈凡,他是一貫的淡漠表情,在此刻的人群眼中,便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 他們好像真有什么戰勝元戎鐵騎的方法。眾人想道,同時內心,也不自覺的升起了一抹期望,他們盼著解脫,盼著有人能夠真正打破這個不斷循環的噩夢。 他們將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這兩人身上。 戰鼓聲起,元戎鐵騎即將兵臨城下。 謝云瀾卻不安排士兵做任何守備,只說:“開城門!” 千斤重的城門在軸承轉動下徐徐打開,謝云瀾“駕”了一聲,揮鞭驅使著拉著龍車的馬匹,朝一望無際的冰河上駛去。 這龍車又沉又重,但這些拉車的駿馬,仿佛被賦予了什么神力,它們竟是跑得飛快,謝云瀾點起火折,扔到裝滿火油的車廂中,火油瞬間燃起,這火焰同時順著車廂間連通的引線不斷向后蔓延,瞬息間,整輛龍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城樓上俯瞰,便好像是一條燃燒著的火龍,以一往無前的兇悍之勢沖出了城門,戰車碾過大地的轟隆聲,則是這巨龍發出的咆哮。 面對前方戰無不勝的元戎鐵騎,謝云瀾不閃不避,他駕馭著龍車,猶如一柄尖刀那樣,悍然刺進騎兵隊伍之中。 元戎鐵騎的隊形被沖散,有閃避不及的,直接被龍車重重地碾過,他們一瞬間損失了數百兵力。 然而,龍車駛過后,那些被碾壓過的盔甲又重新組裝了起來,塔爾古重整陣型,率領著恢復如初的元戎鐵騎,朝龍車追去。 謝云瀾也調轉馬頭,他并不一直往前跑,他同時也不跟他們交戰,他繞了一會兒,又開始往回跑。元戎騎兵不怕龍車上的火焰,但他們座下的馬匹怕,野獸都是怕火的,光是感受到那熱意便不自覺的退避,是以元戎鐵騎即便能追上這龍車,卻也一時靠近不了,只能由得謝云瀾帶著他們在冰面上兜圈子。 士兵們在城樓上看著這一幕,實在不理解謝云瀾和沈凡是在做什么。 龍車是馬拉的,這些馬早晚會有跑不動的時候,而且車廂里裝的火油也是有限的,燒完了便什么都沒有了,更何況這輛龍車似乎并不怎么結實,跑著跑著竟是漏了,火油滴落到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火線。 冰雪在高溫下消融,這封凍不知多久的冰河,冰層產生了一道裂縫。 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道,沒有人注意。 但隨著謝云瀾不斷在同一個位置跑動,沿著龍車滴落的火油也反復的灼燒著同一片冰層,再加上這數千馬蹄的不斷踩動。 “噼啪”一聲,冰面上出現了rou眼可見的巨大裂痕。 元戎鐵騎突然停了下來,他們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竟是放棄了對謝云瀾的追擊,轉頭想要往冰面完整的地方跑去。 可謝云瀾怎么會放他們離開,他再次調轉馬頭,用龍車重重撞向這支想要逃跑的騎兵隊伍。 這一撞便仿佛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經岌岌可危的冰面上瞬間出現了巨大的蛛網狀裂痕,然后,在無數同時響起的“噼啪”聲中,這一塊冰面整個裂開。 冰面上所有人,元戎鐵騎,謝云瀾和沈凡,全都墜入這寒冷徹骨的冰湖之中。 元戎鐵騎無法被任何東西殺死,按理說,他們也不該怕這冰冷的湖水。 可他們甫一墜入湖中,便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一動不動,跟著龍車一起,筆直地朝湖底墜落。 謝云瀾看著這一幕,他賭對了。 夢境中為什么沒有水?這片封凍的河水又代表了什么?他于此刻確定了答案。 這是夢主內心深藏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