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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安靜,偶爾有豪車開過,只留下一道風。 這地方,江喬并不陌生——他家離這里不遠,年幼的時候也曾來過這里。 江喬看著始終走在他前頭的身影,心里泛起了嘀咕。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能不清楚么,岳沉舟這人懶得很,平日里能不動就不動,恨不得整個人都長在沙發里,多動一下都要他命似的。 有什么事情,非要跑到這兒來說。 真是奇奇怪怪。 “今日初幾了?月相如何?”江喬還在心里想著事兒,走在前頭的岳沉舟卻突然出了聲。 江喬一愣,第一反應摸口袋,想掏手機。摸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手機顯示的時間大概也早就對不上了,只好又把手縮了回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不確定地道:“是朔月……吧?” 說完這句話,他后知后覺想到一種可能性,愣了會兒,追上前頭的岳沉舟:“朔月,山頂……岳師,你要觀星?” 岳沉舟并沒有回答,只斜睨了他一眼,靠在觀景臺的石柱上低頭點了根煙:“要不然呢?請你吃飯?” 他揮了揮手里一明一滅的煙頭:“你已經成年了,不介意吧?” 江喬點了點頭,也跟著靠在石柱子上。 兩人一時無語。 岳沉舟的長相原本偏冷淡,總讓人覺得充滿了距離感。然而他性子向來極為隨便,尤其是這樣抽煙的時候,似乎帶著徹底的放松與懶怠。 煙霧帶來了一種特殊的煙火氣,讓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一點足以稱得上是溫暖的感覺。 就在這時,太陽終于收進了地平線,余光之下,城市一點一點亮起,暮色與星輝逐漸從他們腳下暈染開來。 這一刻,江喬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的心流淌出了滿溢的復雜情緒,想說的話很多,全都哽在了喉嚨口,變成了酸澀,還沒等流出眼淚,就呼哧呼哧地狠狠抽了抽鼻子。 岳沉舟正抽完一根煙,聽到這聲,臉上立馬寫滿嫌棄,道:“你都多大了,還哭,還流鼻涕,一點長進也沒有。” 江喬淚眼汪汪掏出紙巾揩鼻子,一邊還要嘴硬:“我,我天生就這樣!” 他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腳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抱怨了一句:“……師父,我是你唯一的徒弟,你怎么老這么……說我。” 這話若是讓熟悉岳沉舟的人聽到,定然會覺得奇怪。 眾所周知,岳沉舟從不收徒,從小跟在身邊的只有一個岳寒,兩人以師兄弟相稱,他從哪兒冒出這么大一個徒弟來。 然而岳沉舟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甚至還勾了勾唇角,露出了極淡的笑意。 他向后靠了靠,心頭也逐漸松了下來。 縈繞心間多時猜測終于得到了最后的證實,只是這猜測過于驚世駭俗,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決斷。 這個江喬,看似膽小又不靠譜,實則行事很是謹慎果斷。先前不露口風,想來是怕自己不受信任,也怕引發不可控的蝴蝶效應,如今該袒露身份的時候半點都不猶豫扭捏,倒是極對岳沉舟的胃口。 只是,居然敢說自己是天師…… 岳沉舟牙心里十足不滿,故意皺著眉頭裝模作樣:“什么徒弟師父的,江喬,你腦子壞掉了?我岳沉舟從未收過徒,何況我一介靈修,可沒這個本事教出個天、師、來。”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聽得江喬一陣頭皮發麻,忍不住撅了噘嘴,心道,還真是多少年都一個樣子,總說靈修高貴不可攀,天師修煉一輩子都別想比得上,聽得耳朵都要生出老繭來。 簡直違背“眾生平等”的正確價值觀! 要是知道我日后還會交個天師男朋友,豈不是現在就能氣死! “師父,你明明都知道我是喬鵲了。”他眼珠子左看右看,苦著臉蹲到岳沉舟身邊,打起了苦情牌,“我也很難!又不敢任意妄為生怕壞了咱倆的因果,自己把自己給坑了,又不知道該怎么回去,好不容易偶遇到了你,也不能直說我是個靈修……畢竟直到我回來的那個時間點,天底下的靈修還是一共只有三個,你,我,還有師叔。” 這苦水不吐還好,越吐喬鵲越是委屈,一張小臉垮下來,本能拿出平日里對岳沉舟的態度來抱怨。 “還說呢……明明早就看出來了,偏偏要逗著我好玩,沒有半點師父的樣子。害我擔心了好久要怎么解釋,差點都想說我的超能力是穿越時空了。” 岳沉舟壓著嘴唇咳嗽一聲,滿臉寫著無語。 “穿越時空……多大臉啊?”他翻了個白眼上下打量喬鵲,“我沒教過你?不能吧。跟時間逆轉有關的術法都算得上改天換地,說一聲逆天而為也不為過,放在過去都是禁咒。哪有人能有如此厲害的超能力,統治世界算了。” 喬鵲十分挫敗地嘆了口氣,喏喏道:“那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 岳沉舟抬了抬眉毛,伸手捏住喬鵲的臉頰,把他的圓臉捏出個可愛的鼓包。 神情十足微妙,像是好笑,又像是同情。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長相,咳,都沒有半點變化嗎?” 他的眼神落在那與幼年喬鵲如出一轍,只是等比例拉長了的臉蛋上。 ——黑色天然卷毛,眼睛又圓又大,眼角還有些微微下垂,看起來無辜而可憐,分外討人喜歡,居然連一哭就流鼻涕的習慣都還保留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