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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臉色劇烈變化,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岳寒抵住自己的掌心之中流出復雜的金色紋路,手臂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層銀藍色的鱗片。 這些鱗片從金烏眼皮子底下開始,片片張開,每一片都散發著精純到極致的寒精之息——這證明了它們的主人已然暴怒到無法遏制的地步。 金烏的瞳孔劇烈收縮。這種模樣的寒岳,他見過許多次,哪怕已經隔了千年,也絕對不會認錯。 “你融合了尺木……”金烏哪里還管的上體內翻涌不停地血氣,反手抓住岳寒的手腕,喘息道,“你已成真龍?” 他驚疑不定,片刻之后,怒道:“你瘋了嗎?寒岳!天梯已斷,飛升無門,他……他竟讓你成真龍!自己沒了生機,也要你生生陪他受那九天雷劫不成!這樣自私冷漠的人,簡直與他的師父如出一轍。將你玩弄于掌心之中,你居然還要如此護著!” “住口!” 岳寒怎能忍受他在這個時候提到紫垣,他的雙目幾乎被激成了赤紅色。 他一把扣住金烏的咽喉,另一只手猛然握拳向下砸去! 金烏眼神凝成銳利的光,不閃不避,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見這位昔日好友的拳頭緊緊貼著他的耳側,砸進了赤紅的巖石之中。 下一秒,岳寒的指縫間落下粘稠的血來。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空氣安靜到像要結出水滴一般。 不知多久之后,金烏深吸一口氣,聲音異常嘶啞。 “寒岳……也許你已經忘了。我也曾是靈境中人,位列一十二靈,僅次于你之后。我對靈境的感情絕不亞于任何一人。當年的我也同所有人一樣,真心喜愛、尊敬著那位年輕的歲星。你會對他生出情愫,我一點都不意外,也從未想過阻攔。作為鎮守一方的靈獸,愛上此處的九曜星君……這太常見了?!?/br> “可是……這世間并不是只有他時頃一人才是靈境的傳承?!?/br> 他再也掩飾不去眼底深深的憤恨:“紫垣背信棄義,時頃臨戰脫逃,他們有何面目自稱靈境之人?你知道……降婁是怎么死的嗎?她……” “我讓你住口。” 岳寒收回血rou模糊的手掌,冷冷瞥了眼怔愣在原地的金烏。 不知是金烏的話目的性太過明顯,還是當人的怒火燒到巔峰之時,反而會冷靜下來。岳寒覺得心底沉沉壓著讓人窒息的東西,最終化作了深深的懊惱與疲憊。 他轉過身去,仿佛要借著這個動作與眼前之人劃開界限。 “你說的這些,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不信,我識海深處,那個你熟悉的人——也一樣不信。” 白暨說,岳沉舟對他好不過是想取龍骨,別有所圖;金烏說,岳沉舟貪生怕死,臨陣脫逃。 可他們為何沒有想過,不管是過去還是這輩子,最了解岳沉舟的人,只有岳寒他自己。 哪怕他沒有那些與岳沉舟朝夕相處數千年的回憶,但他還有這輩子十幾年來點點滴滴的陪伴。也許這樣短暫的時光在這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它在岳寒的心里,卻已經像是走過了一輩子。 那個在冷冷的細雨中給他遞上傘的男人,把他從地獄一般的家庭里帶出來,耐心地牽著他的手,教會他如何在這個世間生存。 岳寒的眼眶熱了。他忽然在這種時候想起了他們酒吧的招牌——因著被人舉報,“妖怪酒吧”四個字的中間添上了個歪歪扭扭的“鬼”字,搞得不倫不類,叫人啼笑皆非。如同它的老板一樣,別扭又懶散。 可岳寒知道,沒有人比岳沉舟更加熱愛著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魂。 靈境隕落之后,人類異軍突起,主宰世間一切法則。岳沉舟以一己之力震懾異管委,又在喧囂的城市之中創立了這間看似不起眼的酒吧,讓所有的非人類有了落腳和喘口氣的地方。 他用這樣的方式,維系著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微妙平衡。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是這些故人口中那樣自私冷漠的叛逆者。 如果連我都無法給與他完整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可怎么辦呢?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里,繼續這樣孤獨地走下去,永遠將自己困死在過去的愧疚里,直到某一天天人五衰,死在天劫之下嗎? 那一刻,岳寒突然覺得之前看到的畫面一點都不重要了。 就算他之前愛上過別人,或者根本沒有愛的能力,那又怎么樣? 我總能慢慢教會他的——就像他教會我如何愛人一樣。 岳寒眼里最后的激烈情緒也沉淀下來,良久之后,他再一次轉身看向金烏。 “我會拿回從前的記憶的。也會盡我所能,做麟龍寒岳該做的事情。” 他的手在背后攥成了拳,聲音低沉而堅定:“但這不是因為我對師兄產生了一絲一毫的懷疑,也不是因為覺得他會愚弄或利用我,甚至……不是因為過去曾發生過的那些不幸。” “我是為了我愛的人,也是為了我自己?!痹篮哪抗饽诮馂醯哪樕?,年輕、無所畏懼,堅定而安穩,即便粉身碎骨也絕不會動搖半分,“我要與他永遠不再有任何隔閡,從此以后只有彼此守望走下去的信仰。這……便是我的道?!?/br> 他垂下視線,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