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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歸的黑袍在海風中鼓起弧度,那袍子之下空無一物,只剩肆虐的魔息。 “晚了。” 我們原本是最親密的親人,是同根生出的雙花,是一對一模一樣的銀瓶。 當我流落海外,像個垃圾一樣受盡侮辱,靈力衰竭痛苦至死之時,你被陳列于精致華美的展架之上,被所有人的善意與贊美包圍。 這便是我一切恨意的源頭。 將我從地獄之中解救出來的那個人,賦予我新生,給與我光明,是我鶴歸此生唯一要效忠之人。 “我恨這天道。也恨你。” 鶴歸雙手在半空中遙遙一劃,虛空之中立刻燃起了一道熊熊燃燒的魔火。這火焰如同赤焰鎏金的火雨一般,從半空中爆開,流淌到地面,燒得整片海面劈啪作響,在兩人之間燒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 無數的海鳥被驚得慌忙逃竄,在鶴歸的眼前落下亂飛的羽毛。 “我的紅玉早就碎了。我借了靈力盡散的銀瓶,集天地怨氣于魔骨陣中誕生。” “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弟弟。” …… 第75章 終試(九) 海面上漂著一條小船,以一種不急不緩的速度飄過深淺之間的分界線。 岳寒站在船頭,皺著眉回望離自己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的2號島。 不同于岸邊的浪潮洶涌,此時此刻的海面愈發平靜,聲聲海浪柔和而低沉,將船搖出輕微的晃動,如同一個母親在輕拍嬰兒襁褓。 二十四渚的五個列島之間距離相近,站在岸邊,只需遠眺就可看清對面的情景。按照工作人員的說法,它們早就在島嶼之間鋪設了靈力軌道,登上小船便可以輕松到達。 岳寒掏出手機,上面的信號指示從滿格降到完全消失。而時間已然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周遭的海水顏色產生了變化,泛起一種晦暗幽深的藍,仿佛長年不見陽光似的,與岸邊那種被烈日曬得溫暖發燙的淺水全然不同。 岳寒伸出手,虎口處傳來淺淺的麻癢。冷調白皙的膚色上,此時覆蓋了一層冰晶一般的鱗片,片片狀若游魚,從虎口處蔓延到了整條手臂。 他目光淡然,比海水更沉。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發現這樣的變化。 小船飄飄蕩蕩地鑲嵌在深色的海面之上,無風也無浪,船頭卻驟然偏過一個明顯的角度,隨之帶來的慣性讓岳寒身子向一側歪了一歪。 若是有人從高空俯視,也許就能發現,離開海岸的小船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像是一顆被巨大引力吸引的衛星,順著海水怪異的波紋,向著前方的某一片區域駛去。 原本平靜的海面出現了被攪亂的痕跡,由近至遠,仿佛海底出現了一張黑色的大口,正在緩緩吞噬整片海域。 如果這會兒還看不出是有人刻意布下此局,那便也不配當一個靈修了。 岳寒雙手齊振,自指尖飛越出一束金光,如同一條靈活的魚,瞬間扎入水中沒了蹤影。 越向深處走,海水愈發幽深陰暗,然而拂面的海風卻在不知何時帶來炎熱而干燥的溫度,空氣里的水氣被卷得一干二凈,仿佛有看不見的火焰在憑空燃燒一般。 岳寒閉目,在腦袋里測算此刻所在的方位。 師兄提起過,他們曾經來過此境,一日岱興,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他從未提起五島分屬五行。 岳寒并不精通風水堪輿,卻也知道山脈走向,水勢高低能影響之事物實在太多,能量不是區區一個靈能者能改變的。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海洋自有它得天獨厚的優勢,若是被有心人隨意更改,便能引發連串的蝴蝶效應。 黃青白紅黑五色,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管是人類還是異常生命體,都有五行之分,既相克,又相生。 原本五行之氣只是無生命的氣罷了,可是此時此刻,二十四渚海域內的考生們卻紛紛按照自身體質選擇不同島嶼進入,相當于將無生命的氣瞬間激活轉為生氣。 五行環繞于水,死陣轉為活陣,簡直像在……像在召喚什么上古秘境一般。 還不等他深思出結果,腳底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搖晃,小小的船身仿佛一下子被水中的某個東西撞擊,竟發出了一聲響亮的炸裂聲,聽起來仿佛就快要散架。 岳寒反應極快,立刻蹲下身子扶住窄小的船體,在水中搖擺了幾下才穩住身體。就在這時,一種突如其來的窒息感驟然包裹住了他。 氧氣似乎已經不夠用了,岳寒的手死死抓住船沿,指關節用力到發白。哪知一股烈焰似的熱度驀然燒上他的指尖,燙得他的手背仿佛被撩起了一串血泡。 岳寒面色凝重,睜開眼睛,向著船底看去。 轉眼不過須臾之間,面前的景象卻著實讓他心驚rou跳。 方才還是深藍色的海水,此刻已經變成一望無際的血色。自己腳下的這片孤舟淹沒在大片的血色之中,就像一張載著螻蟻的枯葉。 血浪一波一波沖刷在船身之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粘稠的赤紅色水紋。有rou眼可見的氣泡從血水底下翻涌而出,隨后啵啵炸裂,紅色煙霧自水中飄起,發出腐rou一般的惡臭。 岳寒愣了一下。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陽光隱去,風聲悄然消失,視野之中只剩下鋪天蓋地的血色,恍惚中天地之間只余自己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