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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依靠零星書卷自學成才,發展出眼下如此繁盛的天師道,并不是什么壞事。 只是當年的天地靈氣與如今大不相同,許多術法放到今日,并不見得適用于所有的修者。 岳沉舟思及舊事,心中一嘆,面上卻不顯,反而伸手在江小山的額頭上“啪”的一拍,仿佛在與他玩笑。 “這么大個江家,也不知是如何調教后輩的。” 他以手撐著下巴,視線在江小山的額頭、眉眼、心口大略一掃,已然有了數。 “金光咒屬金,氣勁霸道,雖說威力還成吧,但對你來說不過是傷敵而自損,于修行無益。我看你年紀不大,根基倒是很穩,靈力又如徽墨平滑順暢……你們江家不是以符篆見長嗎?那便是極為適合你的。” 他隨意說完,收回目光,把杯底的咖啡喝光,紙杯則捏成了一團,蠻不講理地塞進岳寒手里,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小朋友,修煉可沒有捷徑可言哪。” 今日心情好,看在你們江家足夠大方的份上,言盡于此,愛信不信。 江小山愣了一愣,臉色卻完全變了。 岳沉舟的話,與他兄長平日里的教導幾乎一字不差。 江楚山總是告訴他,他的天賦并不算出眾,更需穩扎穩打,萬萬不可冒進。金系術法并不適合他的體質,若不是臨近考試,他也不會偷偷練習金光咒,想要在危急時刻多一些制人的法子。 然而這完全建立在他們江家具有別的家族不可匹及的天賦測定體系,以及江楚山對他的修煉情況足夠了解的前提下。 這也是他們江家能在建國后逐漸成為世家之首的倚仗,嫡系才得以接觸的核心資源。 岳沉舟與他不過認識了幾天,說了幾句話,他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第68章 終試(二) 直到一行人下了飛機,又一路坐車,駛進江家的別墅里的時候,江小山還在盯著岳沉舟的背影呆呆出神。 “小山。” 不滿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客人到了,怎么如此失禮。” 這聲音格外平穩而低沉,倒是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說話的正是江家現任家主江楚山。 他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劍眉星目,衣著打扮也極為考究,肩寬個子高,是個十足有魅力的中年男性。 只是這人一張方正而嚴肅的臉,表情卻少得可憐,通身威嚴的距離感,遠遠看過去便叫人無來由地緊張,仿佛看見了學校里正在抓遲到的校長。 他早早帶著人站在屋子前邊迎接岳沉舟一行人,雖然之后嘴上并未多說什么,然而作為當今玄術世家之中地位最高的人物,此舉已經算是給足了岳沉舟面子。 被平日里既尊敬又崇拜的兄長數落,江小山心中委屈,這才把方才的想法拋到腦后,以主人的姿態張羅著為他們安排房間。 與先前江小山說得無異,雖然S市是天朝經濟最發達的地方,這片郊區卻著實離著那些大型商圈與摩天高樓太遠,周遭就像是一片連接起來的未開發地帶,一路過來的時候,只匆匆見到一兩個空空蕩蕩的漁村。 真的到達異管委指定的碼頭附近之時,周圍已然看不見什么建筑物了,更別提酒店之類可供住宿的地方,故而大部分選手都選擇在S市市區落腳。 所謂碼頭,也不過是由幾塊寒酸的木板拼裝組成,大約是怕違反保密協定,七拐八繞地隱在一處延伸進海面的礁石后頭,旁邊守著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布置明日的“候考點”。 臨時搭建起來的白色小屋子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上頭艷紅色的橫幅在風中獵獵作響,為提前到來的考生引路。 江家的別墅位置極好,離碼頭不過幾百米,就這么坐落在海山相接之處,就像是專為這場考試準備的一般。 岳沉舟推開窗戶。 折騰了這么久,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陽光不再強烈,卷著海洋的腥味兒從窗外照射進來。 這個房間的視角極好,窗外就是大片的沙灘與海。只是這里到底還處在內海的范圍,海水呈現出一種灰綠色,沙灘也是粗糙的赭黃,并不像許多旅游勝地那般賞心悅目。 海浪來回沖刷露出的幾塊礁石,拍起閃著光的浪花。海鷗在碎金般的水珠之間來回翻飛,看起來倒也是生趣盎然。 岳沉舟瞧著得趣,甚至一用力,屁股坐到窗臺上,向后一翻,整個身子幾乎半掛在窗框上,探了出去。 秋日的氣候微涼而宜人,海風咸澀濕潤,吹在人的身上,連頭發絲的縫隙之間都夾雜上了腥澀的水汽。 岳寒從行李箱上抬起視線,看到的就是岳沉舟被海風吹得溫柔四散的頭發,以及眼角眉梢真真切切,懷戀的笑意。 這樣爽快的笑容并不常在岳沉舟臉上出現,一時竟晃得他移不開視線。 “想起些……有趣的往事罷了。”岳沉舟察覺到他的目光,嘴角的笑容稍微收了些許,曲起一條腿換了個姿勢:“從前,我是說你我還在帝師坐下之時,也曾跟隨著他來過此處。紫垣喜愛這里,為此境命名,一日岱興,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想不到這么多年不走動,建國后的地名又改得如此花里胡哨,一時竟認不出來。” 岳寒抬了抬眉毛,沉默不語地看著岳沉舟彎翹的眉眼,心頭涌起數不清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