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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明明沒有任何聲響,卻一下子震到了她的心底,不知不覺從身體里升起一股異樣來。 說不上是難受還是別的,仿佛一池沉渣,被這波瀾攪出大片渾濁的泥土來。 “好奇怪……”蓮鶴死死盯著那副盔甲,眉心皺出淡淡的紋路,“總覺得在什么地方見過它,有些熟悉,但又像隔著層東西,看不清楚。” 岳沉舟愣了一下,側過頭看了蓮鶴一眼,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像是在思考她話里的意思。修長的指尖輕輕敲在面前的玻璃上,指腹輕柔,沒有發出聲音。 那是他想問題時慣有的小動作。 每位考生只有限定的二十分鐘,這個號碼為“癸亥乙火”的女孩已經完全沉著了下來,小跑的步子頓了一頓,出人意料地一個轉身繞開最中間的盔甲,果斷向著左手邊去了——那里立著一片密度頗高的展示臺,都是些體積不大的小東西。 接著,她的手里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盤。 那圓盤是純白色的,看起來像一面便攜化妝鏡,嗡嗡抖動片刻,驟然綻放出強烈的光芒。 即便站得遠,蓮鶴此時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上面不斷跳躍閃動著冰藍色的符號與數字,內外幾圈,看起來似乎是個高科技的儀表盤,居然有那么點科幻的違和感。 蓮鶴用手肘戳了戳岳沉舟的手臂:“那是?” 岳沉舟也是第一次見這傳說中的時新玩意,不免多看了幾眼,答道:“電子羅盤。” 蓮鶴一愣,脫口而出:“羅盤居然也有電子的?” “如今的幾個玄術世家慣會琢磨這些。”岳沉舟顯然對此嗤之以鼻,“論效果,自然是比不得硨磲或玉髓制成的羅盤。” 他這話說得輕巧,作為文物,蓮鶴卻知曉,硨磲和玉髓羅盤都是古物,好是好,但價錢也不是一般的高,不是誰都能用得起的。 她記得不久之前,拍賣會上競拍過一枚上古硨磲羅盤,價格被抬至天價,最后也是被某個世家競得。 這女孩大約還年輕,并沒有擁有寶器的資格。 她低頭撥弄了手中的羅盤片刻,立刻迅速在場地的四個角上、以及靠近邊界之處“啪啪”打下了幾張符咒。 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片刻猶豫,甚至再也沒有分心去看中間的那副盔甲一眼。 第21章 國家注冊天師考試(四) 岳沉舟“嗯?”了一聲,來了興趣,微微前傾身子,頗有些意外:“羅盤加金光咒,她的功底很扎實,學的就是正統天師道,不虧是世家出來的。” 蓮鶴順著他把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看了半天,始終不得要領。 她是文物成精,對玄術一道并不精通,最后干脆選擇放棄,心里依然惦記著那盔甲,問道:“那副盔甲,她不打算研究嗎?” 岳沉舟笑了一聲:“我猜……她已經確定盔甲是個得分點,并不打算多浪費時間在上頭。這姑娘年紀輕輕,倒是頭腦清晰,實力不弱。怪不得能是‘家族的驕傲’,哈。” 他看得有趣,還不忘揶揄方才她在門口被一群人眾星捧月的場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仿佛只是誤入這處看了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哪里有周圍陪考的家長半分緊張擔憂。 這笑聲落在蓮鶴耳朵里,瞬間撥動了某幾根敏感的神經,她狠狠瞪了岳沉舟一眼,氣得牙癢癢:“你還有這閑心夸別人功底扎實!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作為妖怪酒吧的老板,岳沉舟完全就是個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生活廢柴。教起孩子來更是隨心所欲。今天是五行八卦,風水堪輿,明天又是縱水控火,占星推命,駁雜的很。 天知道岳寒到底學了些什么,到底能不能應付這種難度的考試。 這擔憂像個核桃似的,在蓮鶴心里兜兜轉轉,幾乎要被盤出一層包漿來。 轉眼之間,考場頂端的綠色信號燈閃動——考試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女孩匆匆提交答案,松了口氣,惴惴不安地離開了考場。 她的答案很快被公示在了屏幕之上。 58號,如預想中一樣,她果真選了那具盔甲。 “也是……”蓮鶴嘀嘀咕咕,“那盔甲之上的惡意滔天,能走到這步的考生,應該都知道要選它。” 岳沉舟托著腮笑笑不語,干脆摸了摸口袋,掏出根煙夾在鼻下。 未點燃的香煙減了尼古丁的焦臭,只余煙葉脫水后苦澀而濃郁的清香縈繞鼻尖。 之后的幾位選手也無一例外果斷選擇了那具盔甲。 蓮鶴看著屏幕上岳寒的名字一點一點向上攀升至頂端的待考區,心臟就像被塞了個吹飽了氣的氣球,時而升到喉嚨口,時而癟著氣蕩進肚子里。整個人坐也坐不住,沿著巨大的玻璃窗從左邊踱到右邊,又從右邊踱回左邊,尖細的鞋跟敲在銀灰色的地毯上,發出鈍鈍的悶響,應和著不遠處家長們的竊竊私語,纏成一張無形的大網,直把人罩得喘不過氣來。 岳沉舟被她晃得腦殼直抽抽,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滿臉不悅:“吵死了!要么坐好,要么給我出去。屁大點事,也值得這樣自亂陣腳。” 蓮鶴剛要出聲反駁,頭頂綠燈突的閃爍數次,考場左側大門再度開啟,走進一個高個子少年來。 正是岳寒。 與其它考生相比,他看起來過分年輕了,白皙的臉上一片沉靜,因著舉止從容不迫,原本深刻的眉眼都顯得一派斯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