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鶴被他的理直氣壯噎得一愣，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你啊……多大的人了，怎么這么幼稚！好端端的，做什么不營業(yè)？不營業(yè)喝西北風(fēng)么？”

    她蹙著眉頭，走到沙發(fā)邊上，高跟鞋急促地敲在地面上，一把奪過他嘴里的煙：“公共場所，抽什么煙！叫聲岳師你屁股花抬天上去了？”

    岳沉舟被她的粗話逗得笑出了聲，難得好脾氣，嬉皮笑臉地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姑奶奶我錯了。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別明天回博物館的時候，再被人質(zhì)疑是假貨，多不好……噗?！?/br>
    蓮鶴被他一句話直戳心窩子，剛想發(fā)飆，卻突然安靜了下來，瞇起眼睛看他，直把岳沉舟看得心里發(fā)毛。

    “你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岳沉舟把拳頭壓在唇上干咳一聲，掩飾似的翻了個白眼，道：“什么對勁不對勁的，還不快去外面把牌子掛上。微信公眾號緊急推送一條，今日休店。”

    蓮鶴左右端詳了半天，最后還是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扭了扭腰，邁著婀娜的步子向門口走去，一頭烏潤的發(fā)飄搖出如水風(fēng)華，一個晃眼，在某些角度，居然折出些鎏金般的碎光來。

    若是再細細看去，又消失殆盡了。

    仿若幻覺。

    “瞧把你給樂的，撿錢了吧？”

    岳沉舟趁機重新點了根煙，抱著手臂枕在沙發(fā)上，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快活似神仙。

    “撿錢算什么?！?/br>
    指尖挾著煙在滿是碎冰的杯沿上輕輕磕了一下，看著煙頭落下一段短短的灰燼，他的眉眼忍不住俱是笑意。

    “我可是撿了個……好寶貝?！?/br>
    ……

    剛剛出門沒多久的蓮鶴匆匆忙忙地推門回來。

    “岳師？”她迫切地四周看了看，迅速從柜子里拿出一塊干毛巾，又再次開門出去，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

    “有個孩子在門口，找你的。你快來看看……哎……小朋友，快進來，把身上擦擦，別感冒了?！?/br>
    岳沉舟終于睜開微闔的眼簾，神色不明，薄削的唇微微向上翹了翹。

    男孩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輕薄的T恤緊緊貼在身上，幾乎成了透明的，不難看見心口處隱隱沁著一團殷紅，像是幾道深色的印子，又像是個圖案，隔著層布料，看不清晰。

    他站在門口，遲疑著不敢把腳踩上身前那塊寫著“歡迎光臨”的地毯。

    岳沉舟笑了一聲，依然毫無形象地敞著大腿窩在沙發(fā)里?！皝淼谋任蚁氲眠€早嘛。說明……你小小年紀(jì)，身手還算敏捷。”

    男孩黑葡萄似的眼眸依然如寒潭一般，眨巴幾下，沒有說話。

    蓮鶴用毛巾擦著男孩的腦袋，聞言不由一愣：“岳師，你……認(rèn)識他？”

    隨后，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你今天關(guān)了店，就是為了等這孩子？”

    聽到這里，男孩終于有了動作。

    他把手握成拳伸到面前，張開手心，指間縫隙細碎銀光流動，漏沙似的落到了地上，被門外卷進的風(fēng)一吹，四散成了一口煙，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你給我的紙片。我在我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它襲擊我的時候，紙片發(fā)出了一道光，傷了它，它逃上了樓。接著，紙片就在我手心化成了銀粉。是你救了我?！?/br>
    男孩篤定的目光直直看向岳沉舟，又重復(fù)了一次：“是你救了我。”

    岳沉舟嗤笑一聲，慢騰騰地站起身來，赤著腳滿地找鞋。

    “廢話。要不是我，你早就又投胎去了?！?/br>
    他從沙發(fā)底下拖出自己的鞋，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個惡作劇似的笑容。

    “小子，你可得記住了，這輩子，可是老子先救的你?！?/br>
    第3章 鳩占鵲巢（三）

    雨消云散，云層轉(zhuǎn)眼被收進了落日里，留下幾縷秀氣的暮靄，裹上紫紅色的霞光。

    地上的水汽還未收干，蓄起一個個圓圓的水洼，倒映著天邊的余光，從酒吧的落地窗看出去，好似一方方天然熒幕。

    岳沉舟的煙癮極大，剛想再掏一根，動作一頓，上挑的眼角向著乖巧坐在對面的男孩那兒飄了飄，罵罵咧咧地把煙摁滅在煙缸里。

    蓮鶴這才滿意了，刀子似的視線收了回來，手下的毛巾輕柔地擦著男孩的頭發(fā)。

    男孩依然話少，坐著不動。似拘謹(jǐn)，又似淡漠，跟平常六七歲的小男孩完全不一樣。

    “差不多得了，有什么好擦的?！痹莱林廴滩蛔〕雎暎澳隳笎鄯簽E也要找個合適的對象啊，他又不會感冒。”

    蓮鶴惱羞成怒，忍不住把手里的毛巾扔出去，掛在他的一頭金毛上。

    岳沉舟被毛巾迎頭打了個正著，卻沒生氣，依然沒骨頭似的倚著沙發(fā)靠背，懶洋洋地沖著吧臺上的圓鐘抬了抬下巴：“行了，咱們抓緊時間，說吧?！?/br>
    男孩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眼睛追著岳沉舟的指尖，過大的瞳孔顯出些孩子氣的無辜來。

    “說什么？”

    岳沉舟隨即笑出了聲。

    “行?！?/br>
    他干脆站了起來，走到男孩的身邊，向著一側(cè)拉開他松松垮垮的衣領(lǐng)，露出小半個胸膛。

    “喂！你……”

    蓮鶴本能伸手阻止，余光卻跟著瞥到了男孩胸口的那處殷紅，不由呆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片刻之后，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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