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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里,林瑾年呆坐在椅子上,臉容木納地看著贏啟弘從內室走出來。 “你都聽到了。” 贏啟弘坐在方才蘇素冬坐過的位置上,神色如常毫無波瀾,“聽到了,只是想不到這蘇三小姐能蠢到這個份上,為了名利富貴,連立場都不顧。若不是早就知道她并非善人,只怕會被她所騙,真以為她要向我們倒戈。” 贏啟弘的話的確在理,但林瑾年卻深感疲倦,往后靠在椅背上,雙目空洞,“我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對還是錯,就算蘇梅芝把所有事都瞞著她,但她畢竟姓蘇,我沒有辦法相信她。” “道不同不相為謀。蘇梅芝與夏婉婷利用她,那她何嘗不是想利用你?” 贏啟弘的語氣雖滿不在乎,但卻不忍心林瑾年太過在意蘇素冬,勸道:“你莫想過多,蘇素冬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惜揭穿自己的母親與長姐,足以證明她與蘇梅芝一樣貪心,卻不如蘇梅芝聰明,基于這一點,我倒不懼她能翻出什么浪來。只是元小延是男人的事實已經瞞不住了,想必六皇兄早就知曉。” 林瑾年臉色微憂,“那該如何是好,欺君大罪,皇上必定重責。” “責就責唄,又不是責本太子,管他那么多。” 贏啟弘嬉皮笑臉,顯然不甚在意,“前些日子,我本想趁著雷霆鈞定罪入獄之際,向父皇以請功的名義解除這樁婚約,沒想到表皇兄浪子豪情獨愛小結巴,那本太子也沒辦法了,只能繼續欺君,最后見證這對璧人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同歸于盡。” 林瑾年:“......” 幾日后,蘇梅芝進宮了,說不上多大陣仗,蘇家中規中矩地把女兒送進宮中,然后在蘇宅開席宴請,朝上百官同慶,倒算是熱鬧了一番。 這席酒,三位皇子只得六皇子出席,南風靖也去了,坐了一陣坐不住,想偷溜走時,卻被自家丞相爹拉住了要飲酒。 南風靖心里苦,他爹好酒,但是他娘不喜他爹喝,為了避過他娘的嚴厲監管,他爹總是愛來這種酒水管飽的喜席宴,瞞著他娘偷酒喝。 尤其今日,他娘留在后宮,幫助皇后娘娘處理梅貴人進宮的雜瑣事,無人看管他爹,爹都要樂瘋了。 “靖兒,快,趕緊滿上。” 他爹不知道又從何處尋來了一壇酒,一打開,酒香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可是爹,他不想奉陪啊。 娘子炕上坐,他想回府見見小結巴,聽聽小結巴說傻話。 第六十三章 ==================== 酒過三巡,不僅世子他爹喝蒙過去了,就連世子都有些扛不住,頭暈腦脹,說話時已經開始大舌頭了。 旁邊也有不少喝多了的同僚,一些人對酒當歌吟詩作對,還有一些人談話風月,大概是趁著酒意,談及的話題也漸漸大膽起來。 “聽說今年的新科三甲已經出來了?”某同僚舉著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又吆喝著仆從拿新酒。 “是,二十名正副中正官已經出宮了,看來是殿試已過,估計遲些日子,就會公布名次。”另一位同僚回答道。 “拖了這么些日子,也該宣布了。要知道,這些學子苦讀十來載,為的就是這一時刻,再拖下去,只怕京中的學館都要亂套了。” “因何事拖延,李大人你又不是不知,抱怨又有何用。” 一位同僚這般說著,臉容沉了幾分,“只是通過這一次考試選拔,再一次體會到我朝讀書人求仕途的艱難。每年科舉,全國上下數百名士子為了備考,離鄉進京,頂著重重困難,只為了一年只得一次的科舉之選,只為了爭下僅僅五位晉位者的名額之一,當真是既諷刺,又可笑。” 一言畢,眾人皆不語。 在翔國,為官進仕的途徑有三個,一是官子弟世襲制。建國立朝以來,翔國正一品大員都能享受世襲為官的優待,其子能繼承世子之位。繼任世子須與皇子一同讀書學習,只要不犯下大過大錯,成人后便可直接入仕,無需經過科舉試。 但世襲制下的官家子弟,官職位置都必須從下五品官位開始,不能越級,也不能隨意調離原官職。 二是舉薦制。為了不錯失民間之才,翔國先帝曾許下一條特例,可由兩名或以上的一品官員,五名或以上的二品官員向吏部舉薦英才,吏部調查該人的人品,才智,學識等,最后再由皇帝定奪是否用人。 當初雷霆鈞就是因舉薦制成為民間將軍,后一步步晉升為一軍主將,手握重權。 最后便是科舉制。 這幾乎是全國學子求官進仕的唯一手段。 只是翔國的歷代科舉改革都極其嚴苛,至今的科舉制度更甚。且如今皇帝年邁,對科舉制不甚重視,近這兩年只保留了五個進仕的機會,廣大學子對此苦不堪言。 但科舉制如此萎靡,更重要的原因是,舉薦制的審核越發松懈。皇子或極個別官員私下在各部中安插人手,導致面向民間學子的官位大大減少,甚至一度傳聞有官員進諫上疏,要求廢除舉薦制,但進諫的帖子最終沒有落到皇上的手中,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 話題延伸至此,多少牽涉到吏部的內務,且此處是蘇府,主人蘇衡堅作為吏部尚書,若是隔墻有耳被有心人聽了去,又不知道該掀起多少風浪。 眾人在嬉笑間紛紛換了話題,南風靖卻是聽在耳中,記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