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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將軍不裝了(雙重生) 第117節

    如今他們搬到了這座小院,或許林老夫人也已經回了竹院里。

    “你繼續守在院外便好, ”江殊瀾吩咐邢愈, “找機會請林老夫人上山一趟。”

    今夜的她莫名沒那么困倦,才能察覺臨清筠起身離開屋子, 跟著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比起之前對嗜睡原因的猜測,江殊瀾有了些別的念頭。但她仍需要先驗證一下。

    邢愈應下命令, 又隱晦地說:“夏問也在附近,此事或許瞞不住。”

    想起方才聽到的種種,江殊瀾搖了搖頭, 神色如常道:“無妨, 不必瞞著。”

    臨清筠若是想知道, 本也瞞不住。

    “卑職遵命。”邢愈很快消失于濃重的夜色中。

    邢愈回到方才藏身的樹梢時,夏問忍不住道:“你到底是如何上的山?”

    他們的人已經將這座山翻了好幾遍,也沒能找到任何紕漏。夏問實在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失職。

    這幾日他與邢愈比試過很多回都不分上下,兩人身上都負了傷卻還是誰都不服誰。

    夏問知道邢愈仍然不會告訴他,卻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邢愈果然又和之前一樣搖了搖頭,“若我告訴你了,便是我的失職。”

    夏問有他的職責,邢愈也有他的。

    林老夫人給他指了那條密道,但邢愈沒資格擅自再把它告訴夏問。

    而且除此之外,邢愈有意隱瞞自己上山的路,還因為他覺得,若殿下想從這里離開臨將軍卻不愿放人,那條密道便是他助殿下離開的機會。

    無論他與夏問有多相熟,他們終歸都只忠心于自己的主子。

    *

    江殊瀾懷揣著復雜的心事慢慢走回了小院,進門后她還不忘將門恢復成她出去之前的模樣。

    但她知道其實沒必要這樣做。

    墨玄嶠知道她在那兒,所以最后才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說出了那句話。

    臨清筠自然也知道。

    或者應該說,像引墨玄嶠上山那樣,臨清筠今夜也是有意引江殊瀾跟了過去,讓她看見他與墨玄嶠的對峙,也聽見那些事情。

    方才臨清筠也變相承認了很多墨玄嶠說的話。

    墨玄嶠以為是他親自向江殊瀾揭露了臨清筠的真面目,但其實臨清筠只是借他之口,讓江殊瀾知道了那些隱瞞的真相。

    可那些話在江殊瀾聽來實在太過不可思議,是以直到重新換好寢衣躺回床榻之上,江殊瀾心里都還是亂糟糟的。

    也是感覺到薄衾之下她原本睡著的位置已經涼透時,江殊瀾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她像是忽然回過了神來,有些慌亂地拭去臉頰上的淚痕,強作平靜,試圖忍住仍不斷洶涌而出的清淚。

    墨玄嶠說,江殊瀾從未認識過真正的臨清筠。

    因為臨清筠在她面前時一直都戴著一副無形的面具,真正的他被掩藏在江殊瀾熟悉的模樣之下。

    兩世至今,一直如此。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掐著,疼得江殊瀾幾乎喘不過氣來。

    江殊瀾不知道此時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覺,也不清楚她該作何反應,鋪天蓋地的空茫已經將她淹沒。

    她毫無還手之力。

    江殊瀾只知道,自己心底某個長久以來都覺得安寧和踏實的角落,此時正隱隱作痛,且那痛意層層堆疊累積,無聲拉扯著她的思緒。

    有太多曾被她忽略或是沒能引起她足夠重視的事情此時才又慢慢在她腦海中浮現。

    所以臨清筠推開房門走近時,江殊瀾面向床榻內側下意識闔上了眸子,想掩飾自己方才淌下的眼淚。

    也假裝她一直熟睡著,從未離開過,未曾看到臨清筠方才的模樣。

    但屋內默契沉默著的兩人都知道,過了今夜,很多事情便都不一樣了。

    只是此時他們都心照不宣,誰也沒有主動提起方才的事情。

    江殊瀾感覺到臨清筠緩步走近后在床榻邊停下,卻不再有任何動作。

    她能嗅到不遠處隱約傳來的血腥味,也能感覺到臨清筠沉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一瞬也不曾移開。

    有一剎那,江殊瀾不自覺脊背發僵——

    她的本能意識到了危險,像是成了一只被猛獸盯上的獵物。

    但很快,那道讓她幾乎毛骨悚然心里發麻的眼神便消失了。

    江殊瀾仍然沒有轉身,看不清臨清筠此時是用何種目光看著她。

    但江殊瀾很清楚,臨清筠知道她還醒著。

    可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沒有離開,也沒有靠近。

    江殊瀾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意又涌了上來,無人能看見的角落里,她眼眶發紅,暗自倔強地抿緊唇.瓣不愿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來。

    心里仍然是亂的,但那股難過和委屈的情緒先冒了出來,讓江殊瀾暫時想不了別的。

    原來臨清筠真的從未完全信任過她。

    所以無論她有多么想讓臨清筠從那些不安的、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走出來,都只是徒勞。

    所以設計讓江殊瀾目睹了面具下的真實之后,他便不敢再靠近她,也不再來抱她。

    明明在今夜之前,臨清筠最愛時常擁著她,守著她,陪著她。

    因為他不信她。

    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

    一個躺在床榻上忍不住委屈的眼淚,一個站在床榻邊整夜緘默,兩人隔著這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誰都沒有開口說什么。

    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臨清筠一直注視著江殊瀾的身影,看著她微微顫動的肩頭,他知道她在哭。

    他很想像以前一樣,把江殊瀾擁進自己懷里,輕輕吻去她所有的眼淚和難過,再哄著她乖乖睡去。

    但今夜,讓她難過的那個人是他。

    此時的他,臉上、手上都帶著星星點點凌亂的血跡,江殊瀾愛看他穿的荼白色衣衫上也沾染了猩紅猙獰的死亡色彩。

    這樣骯臟卑劣的他,該用什么樣的姿勢與力道去抱她。

    靠近她之后,他該問些什么,說些什么,又該如何回答江殊瀾可能會提出來的那些問題。

    臨清筠不知道。

    因為這樣的他未曾擁有過可以擁抱江殊瀾的機會。

    能與她牽手、擁抱和親吻的人,都是今夜之前江殊瀾所認識的那個臨清筠。

    不是他。

    一日一日的煎熬掙扎和來自江殊瀾的愛意與縱容交織著,讓臨清筠終于忍不住想試一試——

    若江殊瀾得知他一直以來隱瞞的事情,看清了那個從臨府上下所有人的尸骨中爬出來的臨清筠,她會作何反應。

    江殊瀾的愛灌溉著他心底的貪婪不斷生長,臨清筠克制不住地想知道,江殊瀾會不會把同樣的愛意給另一個自己。

    所以他讓江殊瀾看見了他與墨玄嶠對峙的場景。

    但此時看著江殊瀾難過的背影,臨清筠后悔了。

    每晚江殊瀾都會在他懷里睡去,他得到的從來都是江殊瀾溫柔乖順的懷抱,而非此時這個代表著抵觸與排斥的背影。

    是他太貪心了。

    他明明應該知足,卻任由自己的貪念變本加厲,邁出了試探的這一步,最終得來了一個他曾經設想過,卻無法承受的結果——

    他可能快要失去她了。

    他不能失去她。

    思及此,臨清筠濃而黑的眼睫垂斂著,眼底滿是他藏不住的偏執。

    他要留住她。

    江殊瀾不知道臨清筠在想什么。

    她安靜地等了很久,臨清筠都沒有再靠近。

    她也逐漸開始真的覺得有些失望。

    直到安神香的味道重新將她包裹,難以抵擋的倦意襲來,江殊瀾才慢慢睡去。

    再醒來時,江殊瀾腦海里的某個念頭變得越發清晰。

    她很快起身,去了離床榻不遠的一張矮桌邊,將已經熄滅的安神香從香爐中倒在了地上。

    臨清筠已不在屋內。江殊瀾換下寢衣,隨手綰好頭發,推開房門便看見他正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早膳。

    江殊瀾腳步微頓,旋即重新邁步朝他走去。

    臨清筠仍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見狀,江殊瀾便也繼續沉默著,自顧自地拿起碗筷開始用早膳,似是并未發現眼前還有臨清筠的存在。

    一切都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惶恐。

    把江殊瀾的動作盡收眼底,臨清筠虛搭在石桌上的手不自覺收緊,呼吸也沉了幾分。

    近來都是他幫她更衣綰發,喂她用膳,他以為江殊瀾和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方才臨清筠一直克制著。

    他想走進屋內,想像之前的每個早晨一樣,讓江殊瀾一醒來就可以看見他,與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的江殊瀾耳鬢廝磨,繾綣相依。

    但他沒有。

    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江殊瀾醒來后的眼神。

    他怕那眼神中會有自己不敢面對,也無法面對的厭惡或恐懼。

    所以他一直坐在這里,聽著屋內江殊瀾起身后的一舉一動,再默默看著江殊瀾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