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晚一些過來。”只不過，陸央現在還沒通知陸明時過來而已。畢竟，她現在還有很重要的話想跟秦苡說。

    怎么說呢，有些事情，到這個時候，也該跟她說清楚了。

    說話間，就到了客廳。

    江家的客廳跟別人家的客廳不太一樣，整個風格都是幽靜古樸的，客廳里擺著很多書跟畫，看得出來，主人是愛書并且喜歡安靜的人。

    陸央并沒有在客廳停下，而是把他們招呼上樓。

    只是上樓前，停頓了一會兒，回頭跟秦苡說:“我有事情跟你說，也懶得跟你客氣了，直接去樓上書房吧。”

    到了樓上，兩個小孩子卻被留在了二樓的起居室。陸央讓人給他們端來吃的，看好他們后，就讓秦苡去了她的書房。

    “那個，姨姨，我想吃蛋撻，你可以給我去做蛋撻嗎。”等陸央跟秦苡走后，汐汐就故意支開保姆。

    這兩個小客人都是重要的客人，要求是定要滿足的。

    保姆下去了。

    汐汐眼珠子轉了一下，讓弟弟給自己望風后，就悄悄躲在了門后，聽里面的對話。

    汐汐覺得，姑奶奶既然是偷偷跟mama說話，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陸央把秦苡叫到了書房后，帶著她到了窗下的桌子讓，讓她坐好后給她沏了茶。

    她愛喝龍井，所以茶也是上好的龍井。茶香熏滿書房時，陸央開口了。

    “明時的病，其實他自己都知道，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了。”

    秦苡心里一個咯噔。

    卻看到在外頭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陸央這會兒眼底帶了些微的笑:“我也以為。”

    “誰知道，還是有了轉機。”

    她看著秦苡的眼睛，道:“其實你們當初結婚的時候，我不太同意的。你們兩個，說是政治聯姻，但是就秦家那點兒程度，壓根配不上明時。”

    “何況你還是從小寵到大的，這樣的女孩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恐怕也不會忍著，后來一切證明，我猜的也對。”

    “可是明時執意，我也勸不動他。”

    今日笑話:陸明時婚前也喜歡她。

    可是秦苡笑不出來。

    她看著陸央，等著她把后面的事情說出來。她覺得，陸央想說的話，實際上在后面。

    陸央喝了一口龍井，潤了一下喉嚨后，這才接著往下講。

    “當時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去了現場，甚至還抱著一絲幻想，如果你們感情很好的話，說不定，他會因為你好轉起來。”

    “可惜，我錯了。他的病情不僅沒有因為你好起來，反而更加嚴重了。”

    秦苡似乎聽懂了陸央的話，似乎又沒聽懂:“他的病，跟我有什么關系？”

    “秦苡，你不好奇，為什么汐汐可以讓陸明時好轉一些嗎？”

    秦苡的確好奇。

    陸央道:“明時的病，一般是身體上的病，一半是心病。”

    她閉了閉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這才道:“他這些年，一直懷疑有人在他吃的東西里邊下藥。但是，他一直讓人防著，也沒有查到。”

    “其實沒有對嗎？”秦苡問道。她又想想知道答案。

    陸央說話卻慢悠悠的:“對，其實沒有。如果說有，可能就是他吃的藥，會加劇吧。可是已經形成了依賴性，他想斷藥，也不是那么容易。”

    “當年你看到他發瘋的時候，他的情況其實有點兒控制住了。后面他因為你的態度，甚至消沉偏激，那段時間我都分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時候病了，什么時候正常。也是他時好時壞的原因，我才讓人換了現在那些帶著依賴性的藥，當時是權宜之計，但是也撐不了幾年。后面他發病的時間距離也越來越短，如果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成為一個跟他發瘋的時候徹底一致的人，而且不會有好的時候。”

    秦苡錯愕。

    陸央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繼續道:“當然，這本來就是當初給他下藥的人最想要看到的情況。”

    下藥？

    秦苡突然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可是陸明時這樣的身份，誰敢。她脫口而出:“誰會這樣害他？”

    陸央身子微微前傾，沖著秦苡輕輕笑了笑，手托腮看著窗外:“你猜，這世界上有誰最想要讓他瘋掉？”

    “陸景庭。”秦苡最想得到的，就是這個。

    陸央說:“陸景庭那時候只有十二三歲，他還沒那么深的心思。”

    陸景庭的母親？或者？另一個人？

    秦苡不敢細想。

    陸央像是講故事一樣，又接著往下翻道:“好了，這就說到了他心病的問題。”

    “我比明時大十五歲。”陸央說到這里，用手指數了數，頓時震驚:“咦，我也不是很老嘛，才四十二三。”

    秦苡:“……”

    她想要聽陸央繼續往下說的，沒想到她竟然一下子扯到別的地方去了。秦苡心里急得抓耳撓腮，可是表面上還得陪笑:“小姑不老，年輕著呢。”

    陸央喜歡別人說她年輕，對秦苡的嘴甜還挺滿意的，接著往下說:“說到哪里了，哦對，他的心病。”

    “陸景庭沒到陸家前，陸家最受寵的就是他。我父親重男輕女，而我只有一個孩子，自然是對他寵的不得了。”

    “可是陸景庭回來后，明時的生活，一下子變了樣。他以前很崇拜他父親。”

    “你從小就受寵，如果你知道你父親有外遇還有一個比他大的兒子，你會有什么想法。”

    秦苡想了一下，道:“那我會把她們都撕了，我不好過，他們也不好過。”

    陸央笑了下:“明時跟你不一樣。他沒你那么大的戾氣，他那時候，就覺得天都塌了，但是還是很禮貌地接受了陸景庭這么個兄弟。因為他的母親不會讓步，只要他母親還是陸家的兒媳，他就還是陸家最寵愛的孫子。”

    “可惜，后面我爸爸生日的時候，他們出了場車禍。”

    陸央垂了垂眼。

    秦苡直起了腰，她覺得，陸央說那么多，重點就在這里。

    “那會兒我哥有事，景庭跟明時先走。然后，路上出了車禍。”

    “我哥先到的，他抱了景庭下車后，就讓人把明時送醫院。”

    “明時是個好孩子，哪怕陸景庭是私生子，出事的時候，明時還是擋在了陸景庭前面。所以，他的傷比較重。”

    秦苡垂眸:“所以，陸明時是因為，他爸爸只抱走了陸景庭，留下了心病。”

    陸央嘆了口氣:“不是。”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我哥，連虎都不如。”

    “明時出院后一段時間，就常常做噩夢，夢里還不停地喊救命，別殺我。”

    “后面我們給他做了一場催眠。”

    秦苡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所以，抱著陸景庭離開的時候，陸老爺子……”

    秦苡突然有種覺得陸家很黑暗的感覺。

    陸央聳了聳肩:“誰知道呢，給明時做催眠的時候，他說看到他爸爸掐著他脖子，可是那時候他身上的傷已經很嚴重，危在旦夕，是夢還是真的，誰也不知道。”

    “反正那段時間，明時精神有些不正常，時常發瘋我讓人給他做了一段時間催眠治療后沒什么用。準備放棄的時候，發現他的食物里邊下了刺激精神狀態的藥。”

    “等我們查到的時候，下藥的人已經不知道逃哪里去了，所以誰要害他，誰下的藥，我們也不清楚。”

    秦苡卻不信陸央的話:“其實你們知道的是嗎？除了陸老爺子，沒有別人。”

    陸央笑:“沒證據。”

    也是，判定一個人罪名需要證據。如果那時候查不到，那也沒辦法。

    見到秦苡狐疑的眼神，陸央繼續笑:“你也沒必要懷疑我袒護陸明時他父親，他不是我親哥，我沒必要護著他。我照顧明時，一是我跟他母親后來是朋友，其實我要是他mama，我就離婚了。可以她非要爭那口氣，哎。

    頓了下，她繼續:“二是，他這孩子對我胃口，跟我以前有點像吧。要是他活的比我們長，以后江家也是他的。我跟江郢沒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陸央的確是沒理由護著陸明時的父親，她是陸明時的爺爺后來的妻子生的女兒，因為高嫁，她又是女孩，她在陸家里邊其實不受寵。

    “你應該疑惑我為什么嫁給江郢。”陸央看出來了，秦苡不算是什么特別沒腦子的人，只是，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陸央其實有點兒羨慕她呀。

    說起丈夫，陸央眼底有星星:“江郢人很好的，也是一個很溫柔很有風度的男人，我們也有共同的興趣愛好。”

    “我們兩也不是不能生孩子吧，我就是，不喜歡小孩，沒耐心照顧。我當初在陸家，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只有我知道，我多么想離開。遇到江郢是我的幸運。”

    說太多了，陸央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后，她起身伸了一個大懶腰，回眸看著仍舊坐在椅子上坐著沉思的秦苡，道:“好了說這么多，我也累了。你腦子不是太笨的話，我覺得你應該能聽懂大半。至于我為什么今天跟你說這些，可能是因為我高興吧。畢竟看到曙光了。”

    陸央說完，就往門口走去，剛打開門，就發現一個小朋友栽進來了。

    原來是在門口偷聽的汐汐小朋友沒注意有人出來，摔進來了。

    陸央趕緊抱住她，笑罵道:“喲喲喲，這里有小朋友在偷聽。”

    汐汐臉一紅，轉頭就想跑，但是人已經被抱起來了。她縮在陸央懷里，不敢亂動。

    小朋友剛做了壞事，這會兒有點兒心虛。

    陸央笑呵呵地問她:“你能聽懂多少？”

    汐汐沒完全聽懂，但是也好像聽懂一些。

    她撲閃著大眼睛，吶吶問道:“姑奶奶，我爸爸的病，是因為我好起來的嘛？”

    陸央點點頭，語氣卻不是那么肯定:“應該吧。就像姑奶奶跟你姑爺爺一樣，姑奶奶的脾氣也是很可怕，但是只要你姑爺爺一出聲，就能把我治得服服帖帖了。”

    其實陸央也帶著幾分癲狂的傾向吧，發脾氣就喜歡砸東西，很久以前，她以為自己無藥可救，沒人會喜歡自己。后來她遇到了江郢，那個很溫柔的男人。

    看到她砸東西，他會溫柔的說:“陸央，你把東西砸壞了不要緊，但是你弄傷自己，我會心疼。”

    陸央曾經被治愈過，所以她曾經也以為，情況比她還復雜的陸明時也可能會因為愛情有所好轉。

    但是秦苡顯然不是那個人。

    但是很意外，汐汐卻成了那個人。

    陸央心底觸動，忍不住在小家伙心底親了小家伙臉頰一下，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見過你爸爸發瘋的樣子嗎？”

    汐汐點點頭，眼睛很是明亮:“我見過的。”

    “那你爸爸為什么，突然就不砸東西呢。”

    汐汐彎了彎眼睛:“因為我弟弟心口疼也會很難受很難受，我就像抱抱弟弟一樣，抱抱爸爸，給他貼貼臉，他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