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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左轉。臟臟說出了上車后的第一句話。 好。父親開著車,時不時通過后視鏡看一眼后面的孩子。 小區太舊了,根本沒有剩余車位,車最后停在路邊,3個人一起往回走。走到小賣部前,老板娘剛好出來和他們換零錢,走到五金店門口,老板扛著不銹鋼絲網問他們要不要喝一杯。可是沒有人注意到跟著他們的那個陌生人,最多就多看兩眼。 你就住在這里?父親跟著一路,看了一路,聽著別人親切地叫他名字。 我和我哥一起住的。臟臟及時地糾正他,以前我哥是兩居室,賣了,買了個小的。 不小。小混混平復了一下呼吸,沒想到弟弟的父親會來拜訪,家里沒收拾,可能有點亂。 沒事,沒事,我上去看看就走。父親急促地說,生怕他們轟人離開。臟臟這時拉起了哥哥的手,在樓道里用一種親密的姿勢帶人上樓,最后停在一道防盜門前。 樓道太破了,破得讓人心里發堵,墻皮大塊大塊地剝落,門和門相隔很近。父親開始想,這就是自己孩子長大的環境,和自己同一個城市,卻住在了這里。茫茫人海,他們是不是彼此擦肩而過過? 進來吧。臟臟開了門,先把哥哥帶進去,再開燈,屋里有點亂,隨便坐吧。 小混混滿地找拖鞋,踩著小老虎頭去拿一次性鞋套。臟臟父親說了一聲謝謝,他趕忙沖進臥室去疊被子。 感覺好奇怪啊,像是忽然被老師查宿舍,可是床上亂作一團。 客廳是書房,現在的書都是我哥的,他在準備自考。臟臟像是給客人介紹一樣,平時我們吃飯在廚房。 哦。父親跟著他的介紹轉移視線,他說到哪里就看到哪里,又無計可施。這份無計可施里面是人販子偷走的光陰,還有自己父母做下的孽。 臥室在這邊。臟臟走到臥室門前,哥你別收拾了,一會兒我疊被子。 說話間父親已經走了過來,他呆呆地掃視臥室里的一切,從小臺燈看到了大衣柜。 大衣柜里應該有什么呢?還有沒有他小時候穿過的校服?臺燈底下是不是放過他看過的書?陽臺很明亮,養了一些簡單易活的小花。兩個人就在這里過他們的日子,與世無爭。 鋼琴他忽然看到了那架鋼琴。 我哥給我買的,說是給我培養一個特長。臟臟回答,走到哥哥身邊將他手里的被子拿過來,熟練地疊上。 你會彈?父親盡量在找他們的共同語言,臉上流露著復雜的表情,像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從5歲開始練琴,我哥給我找的鋼琴老師都是最好的,專八之后我就開始上私教課,算是會彈吧。臟臟走到二手鋼琴面前,像撫摸著最好的朋友那樣摸過鋼琴蓋,你知道這架鋼琴是怎么來的么?我哥當時手里有一筆賠償金,他一分沒花,就買了這個回來。 也花了點,也花了點。小混混小聲地糾正。 臟臟父親點了點頭,他能懂這些話的言外之意。能讓我彈彈嗎? 你會彈?這回輪到臟臟反問了。 他又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入小小的臥室,像是在努力走入兒子的生活。掀起鋼琴蓋時他力道很輕,琴是好琴,但是太久了,肯定是二手。 等到他坐下來,兩只手熟練地放在該放的地方了,手指忽然變靈活,主動尋找黑白鍵的位置,一支優美又悠揚的鋼琴曲飄揚起伏。 是肖邦的降E大調小夜曲,臟臟最不喜歡彈肖邦的曲子,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彈得比自己好。小混混只能聽出這首歌耳熟,弟弟一定練習過,可是卻記不住那些彎彎繞繞的名字。他不禁感嘆,看來有些基因就是天生的。 聽著聽著,他肚子里好像又頂了一下,想吐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弟弟的父親沒坐多久就離開了,臨走之前加了兩個人的聯系方式。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小混混像是消耗了全身精力,晚上剛剛吃完飯就眼皮發沉,草草洗漱就倒在了床上。弟弟還和他說著什么,他全然不知,等到再睜眼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結果吃完早飯就被弟弟拉出家門,打車前往中藥店。 干嘛?。看篌@小怪的。小混混打了個哈欠。 沒有大驚小怪啊,讓醫生看看就好。臟臟一直記著時間,這個月該吃中藥調理身體了。 一聽這句話小混混便不再反對,調理身體是大事,萬萬不能掉以輕心。以前生理周期就不穩定,現在更是好幾個月沒來,平時老中醫又要皺眉頭了。 車停在中藥店門口,兩人剛剛下車小混混的嗅覺忽然被點亮,在空氣里聞來聞去。什么味道啊好像是糖雪球? 小混混左右環視,果真在水果攤旁邊發現了賣糖雪球的小吃車。那我去買,順便再買點水果。哥你先進去吧,我馬上回來。 嗯嗯。一想到終于能吃上山楂了小混混就一陣開心,以前也沒這樣過,吃不到的東西就總是惦記著。今天老中醫坐診,藥店里還是那兩個小徒弟在按照藥方抓藥,小混混走到診臺前熟練地坐下:我又來給您添麻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