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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澤緊緊回握住男孩的手,十指交扣,不舍分離。 若從上空俯瞰整間體育館,就能看到數不清的墊子擠在一起,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沒有一點章法;而在人群之外,兩張墊子躲在寂靜的角落,像是茫茫大海間的兩葉孤舟,彼此支撐,彼此靠近。 …… 教學樓外大雨瓢潑。 呼嘯的狂風吹得學?;▓@里的大樹獵獵作響,樹影搖曳,在玻璃上投出一片怪誕的影子。 高二八班的教室里,所有女生把墊子拼在一起,空調開到最高溫,裹緊毯子沉入了夢鄉之中。 陳妙妙向來心大,即使屋外狂風驟雨她依舊睡得很香。就在她好夢正酣之際,一雙手落在她肩膀,輕輕推了推她。 “妙妙,妙妙?!敝苘S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你醒醒?!?/br> 陳妙妙還沒啃到夢里的炸雞腿呢,忽然被晃醒,她茫茫然睜開眼,半夢半醒地問:“啊……怎么了?” 周躍說:“我想上廁所,我……我不敢一個人去,你陪我一起去好嗎?” “哦……好……”陳妙妙雖然被打擾了睡眠,但她沒有一點起床氣,打著哈欠從地上爬起來。 周躍是陳妙妙的同桌,兩人性格孑然相反,陳妙妙愛熱鬧、愛八卦、愛瘋愛玩,周躍則嫻靜內向,是個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小姑娘。 女廁所在走廊的另一頭,她們手拉著手,向著走廊深處走去。 一中的教學樓呈“回”字型,高中三個年級都在一棟教學樓內,只是分散在不同樓層。這種回字形的樓四通八達,缺點也顯而易見——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錯拐角。 “誒?咱們是不是走反了???”陳妙妙停住腳步,“我記得這個拐角就是女廁所啊,怎么成水房了?” 每層樓四個拐角,按照順時針分別是男廁所、消防器材間、女廁所、水房。她們教室位于男廁所和消防器材間之間,出門后右拐兩次就是女廁所了,然而她們走了這么久,卻走到了水房之前。 水房大門緊閉,門口掛著一個“暫停使用”的牌子,不知是從哪刮過來的風,讓那牌子在夜色里左右晃動。 “不對。”周躍小聲道,“咱們不是走反了,應該是走過了……” 陳妙妙拍了拍腦袋:“哦對對對,是走過了。”她轉身,再次挽住周躍的手,“快點去廁所吧,這雨下得這么大,我聽著雨聲也想上了。” 她們往回又走了一個拐角,終于看到了一扇小門。陳妙妙正要推門,卻發現事情不對——她們居然回到了消防器材間??? 明明水房和消防器材間之間隔著一個女廁所呢,那么大的一個女廁所呢,怎么不見了??? 陳妙妙聲音都顫抖了,卻強撐硬氣地問:“躍兒,咱們……是不是又走過了?” 周躍本來就膽子小,這時候更是全身都在發抖:“妙妙,我不想上廁所了,咱們回去吧。” 但是陳妙妙偏不信邪,硬是拉著周躍回頭去找女廁所。 當她們走回上一個拐角時,卻發現又到了水房! ——女廁所真的不見了! 夜色中,“暫停使用”的牌子在水房門上搖擺飄動。周躍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寸步不離地跟著陳妙妙,緊緊攥著她的手,哀求道:“妙妙,咱們走吧,咱們回去吧!” 陳妙妙是個執拗性子,越是怪奇的東西,她就越要看一看。她掌心全是冷汗,咬著后槽牙,伸手就要去推水房的大門。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從玻璃窗外劃過,瞬間照亮了整個走廊! 雷暴聲震耳欲聾,掩蓋了門栓的聲響。只見水房大門輕晃了兩下,居然向內側緩緩打開——恍惚間,一道煞白的鬼影出現在了兩個女生面前…… “——有鬼?。。。。。 ?/br> …… 清晨五點,生物鐘準時喚醒了陸平。 他習慣早起,每天早上這個時間,他都要陪母親出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偷懶的日子兩只手就數得過來。但習慣歸習慣,哪個年輕人不愛賴床呢?尤其在這樣一個陰雨霏霏的清晨,聽著雨滴聲敲打房檐,大自然的音樂成了最好的催眠曲,陸平放任自己的靈魂一步步下沉,滑向溫暖的谷底。 毯子外的空氣太冷了,呼出的空氣快要凝結成霜。陸平精神萎靡,他把腦袋又往枕頭里埋了埋,拉起蓋在身上的毯子,整個人團成了一只小蝦米。 還是毯子里暖和啊,雖然身下的墊子又薄又硬,但是他有舒服的大抱枕。抱枕又大又柔軟,充滿彈性,他蜷縮在抱枕的領域之中,就像是,就像是躺在某個人的懷抱里…… ……誒?????。。?/br> 像是有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陸平精神一肅,猛得睜開了眼。 正如他在睡夢中感受到的那樣,他確實躺在某個人的懷抱中——沈雨澤的睡顏近在咫尺,半長的發絲垂落在少年的額際,露出他姣好俊美的五官。 睡夢中的沈雨澤不像清醒時那樣有距離感,他睡得很沉,眼睫輕合,胸口起伏緩和,朦朧的光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看上去像是博物館里沉睡的希臘雕塑。 陸平腦袋都要炸了,他實在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 昨晚睡覺前,他們兩人可是規規矩矩地各自躺在各自的被窩里,手拉著手,純情又純粹;但是怎么一睜眼,自己卻滾到了沈雨澤的墊子上,兩人囫圇共享一張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