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回答他的只有“砰”的一聲，門被關(guān)上了。

    一走進門, 看見外婆，溫喃馬上變臉，換上笑容，一頭扎進外婆的懷里，笑得很甜，聲音也變得軟軟糯糯的，整個人黏在她外婆的懷里，逗得外婆也合不攏嘴：“你這孩子，站好了，別讓外婆摔倒了...”

    “不嘛。”

    顧決從沒有見過這樣撒嬌的溫喃，有些稀奇，自己悄悄地往旁邊挪了挪，接著看，甚至想拿出手機來偷拍一張。

    不過他沒有得逞。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禮貌，把客人晾在一邊，快請人家坐?！?/br>
    溫喃的外婆很和善，笑眼瞇瞇地招呼顧決快坐下，又端上來各種水果和零食。

    “外婆，他叫顧決，是我們一個學(xué)校的，比我小一屆，我這次帶他來南城玩一玩?！?/br>
    “好好，小顧啊，想吃什么盡管和外婆說，千萬不要客氣，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一樣?！?/br>
    顧決的爺爺奶奶走得早，外婆外公一直生活在國外，所以對于這種祖孫之情，他覺得陌生，但又很向往。

    “謝謝...外婆。”

    叫出這個詞的時候，顧決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著溫喃外婆高興回應(yīng)的樣子，他也就放下心了。

    “那外婆，我們今天晚飯吃什么呀？”

    溫喃依偎在外婆身邊問。

    “你就知道吃。才坐下來多久就問吃什么?！蓖馄抛焐线@樣說著，可臉上還是笑呵呵的，過了一會兒忽然間又想起什么，問她，“剛剛你沒碰到小葉嗎？他剛出去不久。我還說留他吃飯來著，我應(yīng)該有好幾年沒有看見這孩子了，他好像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個樣子?！?/br>
    溫喃坐了起來，隨手拿過一個核桃，在手里轉(zhuǎn)著，睫毛低垂著，心不在焉的樣子：“碰到了?！?/br>
    “那你怎么沒讓他留下來吃飯？他現(xiàn)在在哪個學(xué)校？他爸爸怎么樣了？”

    老年人一問就停不下來，也不奇怪，畢竟當(dāng)年的那些破事，都是瞞著外婆的。

    “外婆，他爸死了。他們家和我們家也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br>
    她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外婆跟著一愣，見她不想說，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多問，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顧決嗅到了氣氛的微妙，坐在一邊，一開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他本身也不太會說話，但還是想緩解一下氛圍。

    他幾乎是沒有過腦直接就說出了口：“外婆我今晚睡哪個房間？”

    顧決這突然的一句讓溫喃一愣，外婆倒是笑呵呵的：“你看我差點忘了這事，喃喃啊，小顧就睡樓上第二間，我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你快帶他去看看?！?/br>
    溫喃說了聲“好”，站起身來，對顧決抬抬下巴，讓他跟著自己。

    ......

    上樓的時候，溫喃開玩笑地對顧決說：“你還真不把自己當(dāng)客人啊。”

    顧決提著那個巨型行李箱，仰著頭，眼神清澈，笑得明朗：“是哦，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得收留我啊，jiejie?！?/br>
    外婆的家有三層樓，去年重新修過，家具電器什么的全都換成新的了，住著很舒適。

    溫喃的母親，每年都在勸外婆和自己搬去城里住，外婆始終不愿意走，所以她mama只能出錢修房子，盡可能地改善外婆的生活。

    給顧決預(yù)留的這一間，是二樓的客房，干凈寬敞，外婆應(yīng)該提前拿香熏過，鼻尖浮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這山里晚上冷，要不然我再給你拿一床被子吧？”

    “不用，我熱得慌。”

    溫喃轉(zhuǎn)過頭看他，不知什么空檔，他就已經(jīng)把衛(wèi)衣給脫了，只剩里面一件打底的白t，小臂線條流暢清晰，看著是不嫌冷。

    溫喃也沒有強求，指了指柜子最上層：“那你晚上冷了的話，就在最上面自己拿一床被子，都是干凈的洗過的。”

    顧決蹲在行李箱旁邊，沖她點點頭。

    趁剛剛溫喃轉(zhuǎn)過身去的時候，他從箱子里摸索出了一個東西，攥在手里，想要遞給溫喃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聲音：

    “溫喃！溫喃！你快下來！”

    是外婆的聲音，聽著很著急的樣子，溫喃趕緊轉(zhuǎn)頭，跑下樓去。

    顧決緊隨其后。

    “怎么了？外婆，出什么事兒了？”

    外婆已經(jīng)會熟練地使用智能手機，拿著微信群聊的界面給溫喃看，手還抖著：“你看，他們在群里說，橋頭出了車禍，撞了一個人，我看著像葉沉那孩子，要不你去看看吧？要是嚴重了可咋整?！?/br>
    溫喃接過手機，打開群里發(fā)的照片，照片里看不清楚躺地上人的長相，但是從身型和穿著來看，應(yīng)該就是剛走不久的葉沉。

    「陳老三：我們已經(jīng)叫了救護車了，還沒來，這人看著沒流血，就躺在那兒不動，不會是碰瓷的吧？」

    「黃老幺：你懂個屁，萬一是撞出內(nèi)傷了呢？」

    ......

    溫喃沉默不語，關(guān)上手機，遞給外婆。

    “有人在旁邊看著他，救護車也在路上了，我去也幫不上什么忙?！?/br>
    外婆不明白她為什么這樣冷漠，拍了拍她的腦袋：“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冷心，去看一眼怎么了，是，我是不知道你mama和他爸爸為什么離婚，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不喜歡他，但大人的事不要加在小孩子身上，那好歹是一條命啊，你怎么能這么狠...”

    外婆的電話響了，她就先停下了對溫喃的質(zhì)問。

    外婆背過身去接電話，顧決看著溫喃，她正垂著頭，眼神空落落地看著地面。

    顧決輕輕握起了她的手，在她掌心撓了撓。

    “不想去就別去了，等下我找個理由，我們出去，回來后就和外婆說...”

    顧決的話還沒有說完，溫喃的眼眶已經(jīng)有些發(fā)熱，打斷了他：

    “顧決，外婆不知道那些事。”

    她聲音里有些無奈，蘊著化不開的酸澀。

    “可是你也不知道啊?！睖剜龅匦Τ雎晛?，“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那么心狠？”

    顧決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包裹住了她的手。

    他側(cè)頭看看溫喃，唇角輕翹著，眼瞳平靜又溫柔，睫毛上斂著光，聲音放得很緩：

    “不用問的，我信你，我都懂?！?/br>
    話語能傳達的意思也許會更清晰明確，但面對有的人，甚至不需要到語言表達這一步，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已足夠。

    溫喃深呼吸一下。

    顧決年齡比她小一點，卻總能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恰到好處地安慰她。這一點，甚至她自己都不能做到。

    “他不會真的出什么事吧？”

    剛剛對葉沉那樣淡漠的態(tài)度，如果換做在別人面前，溫喃不會再問出后面這句話。

    但面對顧決，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很放松的狀態(tài)，有些話也就自然而然地說出口了。

    其實她這個問題，也不是真的擔(dān)心葉沉，只是順口一問，而且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也要想想外婆的感受，他要是在這里出了什么事，外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人不是你撞的，你也說你們再無關(guān)系，也有救護車來，有人救他，就算最后真的有什么事，也賴不到你頭上?！?/br>
    “溫喃，我們不是菩薩，不用被道德枷鎖給捆綁住。”

    溫喃搖搖頭：“不會的。”

    她能摸著自己的心口說，自己長這么大，一直算是個善良的人。

    捐錢、救助流浪動物、參加公益活動......這些事她都干得不少，甚至是拿兼職的錢去一對一幫扶貧困地區(qū)的兒童。

    可是對于這對父子，她做不到寬恕。

    “你知道嗎，其實他爸爸死的那天，我挺高興的?！?/br>
    世界上少了一個禽獸，不僅她mama得到解脫了，她們家得到了解脫，還會避免未知的風(fēng)險降臨到其他女性身上。

    這怎么不算好事情呢？

    “我甚至詛咒過他，在那邊也要過得不好?！?/br>
    “那他呢？”

    溫喃知道他說的這個“他”指的是誰。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因為恨他爸才連帶著恨他的吧？”

    “不是?！?/br>
    顧決搖搖頭。

    “溫喃，你趕緊還是去一趟，就在橋頭，萬一那孩子真有什么事，在這兒又沒個認識的人...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外婆。”

    溫喃嘟囔一聲。

    “我去吧?！鳖櫅Q沉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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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

    即使外婆千般阻攔, 溫喃也用眼神暗示顧決不要去，可他還是堅持。

    “這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你一個女生去怪累的, 在這兒等我回來。”

    溫喃最后沒有攔著。

    隔壁張大爺把他自己的摩托車借給了顧決, 很原始的摩托車款式，和顧決的外表看著很不搭, 他一坐上去, 一雙長腿顯得有些局促, 溫喃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這孩子沒心沒肺的, 人家小顧幫忙呢，你還在這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