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對徐青道：“徐將軍，你帶著眾人速速回渠州?！?/br>
    徐青在半年前，便被升為了征南將軍。

    “主公你呢？”徐青問。

    燕昭沉著臉，咬了咬牙：“我去救張惲?！?/br>
    “不可，主公萬萬不可?！毙烨嗔ⅠR跪下，“主公您不絕不可去冒險(xiǎn)??！”

    何遇也跪下，哽咽道：“主公，讓我去吧，我?guī)巳ゾ葟垖④?，您不能去啊?！?/br>
    燕昭抬手：“我意已決，誰再阻攔，按軍法處置。”

    徐青仍然挺直脊背跪著：“主公，您就算殺了我，我也要說，您不能去。”

    何遇道：“是啊主公，您不能去啊。想來張將軍他也不希望您去冒險(xiǎn)?！?/br>
    燕昭厲聲道：“徐青，帶著眾人回渠州，一個(gè)兵都不許再少?！?/br>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翻身上馬，迎著風(fēng)雪向西而行。

    苗蘭他們趁夜出了嘉陵道，走出來時(shí)，每個(gè)人的手都凍得已經(jīng)合不攏，五指都僵硬了。

    “出來了，我們終于出來了。”有人喜極而泣。

    溫衡長舒一口氣：“終于是出來了。”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正想說些激勵(lì)將士們的話，忽地聽到了馬蹄聲。

    “夫人小心。”他立馬上前擋在苗蘭跟前，迅速拔.出刀，警惕地看著前方。

    苗蘭也聽到了馬的聲音，心臟狠狠一跳。

    她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在哀嚎，心想，不會(huì)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吊著一口氣出了嘉陵道，可別在這時(shí)候遇上敵軍，否則他們就完了。

    這時(shí)候，他們哪里還是敵軍的對手，拼死也打不過啊。

    馬蹄聲越來越近，那噠噠的聲音，像是踩在了每個(gè)人的心口上。

    “不對?！泵缣m皺眉道，“好像只有一匹馬的聲音，沒有很多。”

    溫衡松了口氣：“對，只有一匹馬，不是敵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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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信他

    苗蘭看著騎馬而來的人, 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這些天來緊張壓抑的情緒，在見到燕昭的瞬間, 突然便松懈了下來。

    先是被敵軍追殺，一路倉皇逃命, 被逼得躲進(jìn)深山里, 結(jié)果卻遇到大雪封山，這一路下來要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在死亡面前都是畏懼的。

    只不過在其他人面前, 她一直硬撐著而已。

    現(xiàn)在看到了燕昭, 她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無限放大。想撲進(jìn)他懷里抱緊他，在他懷里大哭，與他擁吻。

    然而她卻沒動(dòng)，緊咬著唇, 眼眶紅紅地看著燕昭。

    燕昭翻身下馬, 緩步走向她。

    分散那天，他雖然沒來得及叮囑溫衡, 但看著他們逃離的方向，他猜到了溫衡應(yīng)該會(huì)帶著苗蘭他們往嘉陵道方向逃。因?yàn)橐厍?，必然得?jīng)過嘉陵道。所以他才繞路來了這邊。

    原本他去救張惲, 應(yīng)該往西而去。

    在人前, 他只字未提苗蘭, 更沒派人來找她。然而這些日子, 他幾乎沒合過眼。

    遇上大規(guī)模敵軍, 或者遇到大雪封山, 所有可能發(fā)生的壞結(jié)果, 他都預(yù)想了一遍，只要想到苗蘭將會(huì)遇到的危險(xiǎn)，他心像是在油鍋里煎一樣。

    只是這些，他不能也無法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來。

    溫衡單膝跪下行禮，其余人站在他身后，也都跟著跪下。

    “主公?！彼曇粲幸唤z哽咽。

    燕昭看了眼溫衡，點(diǎn)下頭，沉聲道：“都起來吧?！?/br>
    他走到苗蘭跟前，什么也沒說，一把將她摟入懷里，大手輕撫著她的背。

    苗蘭雙手環(huán)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口，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抬頭問道：“傷得重不重？”

    她沒有問“你受傷了嗎”這種話，因?yàn)椴挥脝枺绱藨K烈的戰(zhàn)況，燕昭哪怕身為統(tǒng)帥，肯定也會(huì)受傷，只是重不重的問題。

    燕昭用手托住她的臉，拇指輕撫著她鼻翼，眼神深邃溫柔：“不重，一點(diǎn)小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br>
    苗蘭抱緊他，再次把頭埋在他胸口，輕輕蹭了蹭。

    “你怎么一個(gè)人就來了?！彼讼卤亲?，“張惲他們呢，還有何遇跟許平，他們怎么沒跟著你？”

    燕昭垂下眸子，眉眼沉壓，喉結(jié)緩緩滾動(dòng)。

    他低聲道：“張惲被抓了，許平……”說到這，他頓了頓，聲音森冷，“許平?jīng)]了?！?/br>
    苗蘭身體僵住，環(huán)在燕昭腰身上的手臂不由得收緊。

    燕昭感受到了腰上的力道，輕拍著她的背：“別怕?！?/br>
    “我……我沒怕，我只是……”她只是突然一下很難過。

    戰(zhàn)爭永遠(yuǎn)都是殘酷的。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燕昭松開她，摸了摸她的頭，又在她唇角親了下。

    他轉(zhuǎn)身看向溫衡：“我已在來的路上做了標(biāo)記，你們沿著我來的路去華鎣山，到了那里自有人接應(yīng)你們?！?/br>
    “那你呢。”苗蘭意識(shí)不到不妙，急忙拉住他手，“你要去哪兒？”

    燕昭別開眼不看她，一臉肅冷：“我去救張惲?！?/br>
    “你！”苗蘭震驚地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擔(dān)憂道，“你一個(gè)人去么？”

    燕昭道：“是。一個(gè)人反而更容易將他救出來。”

    苗蘭急忙道：“不行，你一個(gè)人去太危險(xiǎn)了?！彼嗾训氖郑鲱^看著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燕昭摸摸她的臉，又在她發(fā)頂揉了揉：“乖，在渠州等我。最多十日，我便回去?！?/br>
    苗蘭鼻子酸澀，聲音哽咽道：“可你若是沒回來呢?！?/br>
    “你信我嗎？”燕昭反問她。

    怔了怔，苗蘭重重地點(diǎn)頭：“我信你，但是我怕……”

    燕昭低頭吻住她的唇，片刻后松開，他以拇指輕蹭著她唇瓣：“只要你信我，我就一定會(huì)回去。”

    “我信你。”苗蘭踮起腳，在他下巴親了親，“燕昭，我等你?！?/br>
    ……

    梁州。

    軍所靶場內(nèi)。

    張惲赤著上身，被綁在靶場內(nèi)的柱子上。他身上已中了三支箭，左邊胳膊上一支，右邊腰腹一支，左邊肩胛骨上一支。

    除了箭傷，他身上還遍布著斑駁醒目的鞭傷。然而那些傷，卻都不致命，純粹是在折磨他。

    李旭接過隨從遞來的鞭子，手扯住鞭子抖了抖，笑得一臉陰鷙。

    先前他帶人去攻打戎州，差點(diǎn)死在張惲手中。這筆賬，他一直記著的，就等著生擒了張惲，狠狠地折磨他一番，再用來威脅燕昭。

    鐘鼎跟他透過底，說燕昭對麾下的幾員大將親如手足，絕不會(huì)輕易放棄任何一個(gè)人。凌云山一戰(zhàn)，許平已經(jīng)死了，依著燕昭的個(gè)性，無論如何都會(huì)來救張惲，并且極有可能單槍匹馬來。

    因此李旭早就設(shè)好了埋伏，只等著燕昭入甕。就算燕昭沒來，他抓了張惲也不虧，起碼能泄憤。

    “啪”的一聲響，李旭將蘸了鹽水的鞭子抽打在張惲身上，頓時(shí)將他胸前抽出一道赤目的血痕。

    張惲疼得渾身都繃緊了，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呵，你不是很能嗎？”李旭面目猙獰兇惡，咬牙切齒道，“老子看你現(xiàn)在囂張不！”

    說完，他將鞭子在鹽水里蘸了蘸，手腕一抖，揚(yáng)手又是一鞭子抽在張惲身上。

    啪啪啪……接連幾聲鞭響，李旭揮動(dòng)鞭子，發(fā)狠地打在張惲身上。不一會(huì)兒，張惲胸前被鞭子抽得皮開rou綻，甚至連脖子和臉上也沒能幸免，全身血痕累累。

    而從始至終，張惲吭都沒吭一聲，咬著牙目光狠戾地瞪著李旭，如一頭被觸怒的豹子。

    “你他娘的還敢瞪老子？”李旭狠狠一鞭子打在張惲臉上，頓時(shí)將他額前打出一條血痕，殷紅的血順著眉心流到眼下。

    打完他怒聲喊道：“來人，把這狗東西的眼睛給老子挖了！”

    張惲仍舊沒吭聲，只兇狠地瞪著他。

    這時(shí)李旭身邊的一員大將走了上來，他拱手勸道：“大王，不可呀?！?/br>
    “哦？有何不可？”李旭挑眉，已然不悅。

    那武將低聲勸道：“大王，據(jù)末將所知，這張惲跟燕昭的關(guān)系有些……”他湊到李旭跟前，聲音壓得更低，“末將打探得知，燕昭搶了張惲的心頭好，兩人因?yàn)橐粋€(gè)女子鬧了些不愉快。”

    見李旭來了興致，那人繼續(xù)道：“燕昭身為主帥，搶了自己手下的女人，心中一直有愧，因而他是一定會(huì)來救張惲的。只不過，倘若我們把張惲給折磨死了，就沒了威脅燕昭的把柄?！?/br>
    李旭聽得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的是。”

    “主公你想想，是殺燕昭重要，還是殺區(qū)區(qū)一個(gè)武將重要？”

    李旭冷笑一聲：“那就依你所言，暫時(shí)不挖他的眼，先就這么綁著吧，等殺了燕昭再殺他不遲?！?/br>
    那名武將忙不迭拱手奉承：“主公英明。”

    轉(zhuǎn)身離去前，那名武將看了眼張惲。

    ……

    夜里飛起了雪，風(fēng)也大了起來，冷得狗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