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他早已習慣。

    耐心等了那么久，也不差這么幾天。

    ……

    第三十七章

    韓言亭回到飯局, 屋內氣氛，比他離開時還要緊張。

    韓言亭不動聲色掃了眼眾人，看向隨行助理。

    助理走到韓言亭身邊, 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耳語, “您剛才離開時, 他們在商量把之前的報價再壓低一點。”

    韓言亭落座, 身子靠著椅背，坐姿比之前要顯得隨意。

    進來后，他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而是似笑非笑靜靜瞧著眾人。

    還是對方領導先沉不住氣開口，“韓總, 是這樣, 您剛才您出去時, 我們商量過了，決定在之前報價基礎上，再往下調兩個點。“

    韓言亭沒有立即回復, 他悠悠搖晃手中紅酒杯，“確定？”

    語調很慢，聽不出喜樂。

    同時，也更讓人難以捉摸。

    對方艱難開口，“韓總, 這個價格我們確實是底價, 行業內都有自己規則，我們這個價格，已經是打亂市場。韓總, 您也知道, 我們公司向來是以質量和服務取勝, 而不是價格。我們公司在行業內屬于領先地位。和遠騰的這次合作，我們公司很重視，您只要交給我們，保證以最好的質量和服務。”

    韓言亭擱下酒杯，眼皮微掀，燈光映在眼底，幽深的雙眸浮了一層暖色，只是渾身上下冷峻氣質依舊。

    “貴公司的品質服務，我自是信任。只是我聽聞，貴公司前不久最先進的安防系統被國際上詐騙團伙破解過。”

    對方幾個人臉色頓時變了，韓言亭說的這件事，確實有發生。

    只是這件事最后并沒有出什么亂子，也就沒有傳出去，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這個時候眾人才真正意識到韓言亭的可怕之處，不談到最后，你永遠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

    “韓總，事情其實是這樣的，這個國際詐騙團伙并沒有破解我們公司安防系統，而是用美人計攻克了我們公司一個有著高權限的工程師。這伙人還沒來得及犯罪，就已經被我公司發覺及時更新系統，最后并沒有讓任何客戶遭受損失。”

    韓言亭：“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如果這伙犯罪團伙手段再高級點，是不是就可以成功？比如，在你們發現之前的這個時間差時就完成犯罪，又或者，在你們更新系統之前就成功安裝木馬。”

    “這個……韓總，我們公司都是頂級人才，這次教訓后，我們公司不僅加強管理，也專門針對這類的突發事件做了培訓，定制多種方案。我想同行業內，任何一家做安保系統的公司，都出過被攻擊事件。如果用一件沒有造成后果攻擊事件，來對我們公司的安全問題進行各種假設，我個人認為有失公允。”

    “張總說得不錯，可既然貴公司如此自信，我想，應該不怕把這件事公之于眾，給整個行業以及普羅大眾都提個醒，加強防范。這樣，還可以為貴公司做一次免費的宣傳。”

    韓言亭這句話，頓時讓對方啞口無言。

    如果說之前的談判就已經被壓制落于下風，現在簡直直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韓總，這個價格真的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們真的要虧本。”

    韓言亭薄唇微勾，“按照貴公司最初給我的報價，正常情況下，貴公司有百分之六十的利潤，拋開各項成本，最后也能剩下百分之三十。”

    整個空氣安靜幾秒。

    剛才那位說話的張總，是這次談判的主要負責人，他一副即將就義的表情，“韓總，我拍板，再降兩個點，別的條件不變。”

    這個價格，已經把底.褲都給扒掉。

    韓言亭再次拿起面前的紅酒杯，杯子里的紅酒，只剩下三分之一。

    猩紅色的液體，華麗又神秘。

    “價格不用再降，我要求只有一個，做好對遠騰的服務。”

    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用再降價？所以，韓總話里的意思，這是決定和他們合作了？

    緊張談了這么久，忽然成了，反而有種不真實感。

    “按照剛才談的條件重新擬定合同，做好后和我助理約時間簽合同。”

    隨著最后一個音調落下，韓言亭起身。

    在韓言亭和助理離開包間將近一分鐘的時間，大家似乎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臉上的懵逼和驚訝，也隨之被疑惑和不解所取代。

    “怎么回事？明明我們最后都已經做出讓步，再低兩個點，這兩個點，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韓總怎么忽然不要我們降點就簽合同？這賣的什么關子？”

    “談到最后我都捏了一把汗，還想著要是最后張總說的條件，韓總還不滿意，談不攏回去后我們可怎么交差。這位韓總，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明明年紀比我們這所有人都年輕，但一來氣場把我們都給壓制住，每句話都把我們給拿捏死死的，真是個可怕的人，還好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對手。”

    “就算是合作伙伴，也讓人感覺到壓力和畏懼。”

    “這就是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他最終目的，并不是為了壓價，而是讓我們更好地服務。”

    眾人恍然大悟。

    “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執掌遠騰，心思果然縝密。”

    “這種行事風格，既讓人敬畏臣服，又會讓人對他心生感激。”

    “今天可算是見識到這位韓總真正的可怕之處，談贏一筆買賣不算什么，但是能談得贏人心，才是在這個商場上永久的生存之道。”

    ……

    韓言亭從餐廳出來，上車。

    一直跟隨在韓言亭身邊的助理張昀虛心問道，“韓總，您最后明明可以用更低的價格談成這筆買賣，就算用低價，想必他們公司也不敢不把服務做好，可為什么最后您反而不用低價簽合同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饒是張昀跟在韓言亭身邊兩年，也有點不大明白。

    韓言亭在談生意時，風格并不是一成不變，之前談生意時，不是沒有把對方壓到最底價簽約的案例。

    越是精明且成功的商人，越是會把花得每一分錢計算的清清楚楚。

    車外的街景，燈紅酒綠，行人匆匆。

    車內，隔絕外界喧囂，像是另一個世界。

    “任何一個行業，打價格戰都不是長久之計，他們給的價格已經比別的公司都低，這個誠意對我來說已足夠。對于合作伙伴，我想要的是共贏，而不是想方設法去打壓他們利潤和生存空間。我希望遠騰集團，不管是行業里，還是整個社會上，都樹立一個正面積極的形象，只有這樣，以后有誠意和我們合作的伙伴才越來越多。這不僅僅是為了公司長遠發展的考慮，也是作為一個大企業該有的擔當。”

    說到這里，他略一停頓，緩緩開口，“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張昀聽到剛才那些話，已經覺得自己格局打開，忍不住立即問道，“什么原因？”

    “他們也在接觸正科集團，那兩個點，可以當人情送給正科集團。”

    張昀心驚。

    ……

    繁華的商業區，喬黛和陳穎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一起逛街，反而像是相處多年的好姐妹。

    除了喬黛說要買的東西外，她倆還買了幾件衣服。

    主要是陳穎發現喬黛審美很好，幫她挑選的衣服越看越喜歡，原本沒打算花錢的她實在是按捺不住那顆想要消費的心情。

    從畢業后，陳穎便習慣性一個人。

    林城不是她生長，也不是讀大學的城市，對她來說很陌生，可她適應能力很強，哪怕剛大學畢業時的青澀和年輕，都從沒有過害怕恐慌感。

    有的，只是對新環境新生活挑戰的激.情。

    可和喬黛逛了一會后，她忽然覺得，原來身邊多個一起能說說笑笑的朋友，感覺還挺不錯。

    兩人本來打算找個地方吃飯，可路邊各種小吃燒烤攤經過時聞著很香，色澤誘.人，兩人忍不住一邊走一邊吃。

    還沒逛完，人已經飽了。

    喬黛提著大包小包打算回家時，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晚上回家住，明天就得起很早，可她生物鐘一時半會哪里改得回來，而且早上花一個多小時在路上太浪費時間。她哥也不可能天天有空帶她，自己開車又好累。

    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晚上不回家住。

    她搜了一下附近自家開得酒店，不到五百米就有一家四星級，離遠騰也近，走路上班不到十分鐘。

    喬黛聽說陳穎就住在附近，想著會不會順路，問，“你住哪啊？往哪邊走？”

    陳穎往前指了一個方向，“這條路過去，再拐個彎就可以。”

    喬黛查了一下酒店路線，發現確實兩人有一段順路，可以一起走。

    喬黛：“我也要往這邊走誒。”

    陳穎疑惑，“你也住附近嗎？哪個小區？”

    喬黛：“不是，我家里這里比較遠，早上我就是堵車遲到了，所以我晚上不回家住，就在附近酒店住。”

    陳穎知道喬黛家的產業以酒店和房地產為主，沒多問。

    喬黛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你們韓總是不是也住附近？”

    韓家其實離她家不遠，不過韓言亭一直都習慣獨居，至于他獨居的住處，喬黛還從沒去過。

    她好像聽許司說，哪怕回了林城，韓言亭大部分時間還是會住在酒店，反正他們公司和他家有長期合作，他本人入住她家全國各地最好的套房好像都不要錢。

    當然，他入住的那點錢，和他們倆家多年的交情和生意來比，又算得了什么。

    陳穎當然知道，韓言亭既然交代過，她也就沒什么顧慮道，“就在前面一百多米的瑞園。”

    喬黛若有所思順著陳穎所指的方向看去，“離公司很近誒，想來他買這里就是為了離公司近吧。”

    陳穎點頭，“是的，不過韓總平時還是更傾向于住酒店。”

    喬黛明知故問，“啊？為什么？離家這么近還住酒店？”

    陳穎：“海外有時差，韓總時不時需要半夜處理海外公司的問題，為了半夜公司里的人過來談事更方便，韓總習慣在酒店住了。”

    喬黛感慨，“難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半夜都還起來工作，佩服啊。”

    兩人閑聊間，喬黛已經到了地方，陳穎提醒，“喬小姐，你應該就住在這里吧。”

    喬黛奇怪，“啊？我都沒說我住哪家酒店呢。”

    陳穎：“韓總平時出行，都由我來訂機票酒店，喬小姐家和我們公司一直都是戰略合作伙伴，韓總不回家時也會經常來這里住，再加上喬小姐又說和我同路，所以我猜喬小姐十有八.九會住在這里。”

    喬黛笑瞇瞇，“不愧是韓總身邊得力助手，就是不一樣。”

    盡管相處時間不長，但兩人距離已經拉近不少，不知不覺，陳穎和喬黛說話比之前隨意許多。

    “哪有，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