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天災之后 第81節
她抬頭望向夜空, 與那抹絢麗的虹影。 無星無月的黑夜原本被虹鳥燃燒的火焰照亮成火燒云的色澤, 但在稻海的輝金螢光騰飛天幕過后,這片界域被徹底照亮成白日的天色, 就如漫天璀璨星河都降臨世間,一抹燃燒的火焰與仿佛凝聚一切瑰麗的星海沒有任何比擬性。 虹鳥從天空墜落,重重砸入稻海的包圍圈! 雁歸不由驚嘆一聲:“真厲害啊!” 穿越者們圍了上去, 不是為了擊殺本就不可能死去的不死鳥, 而是為了竭力控制翎葉直至稻海于她的骨血中生根發芽, 被獸性主導的虹鳥掙扎著, 迸發的火焰卻無法點燃任何一根稻穗, 直至她的身軀終于僵硬, 身體里長出稻草將她覆蓋掩埋, 就像一個被佇立在那里的稻草人。 “這就是地獄鳥啊……” “看起來好漂亮,好像三年前陸扉也是借用的它的能力?那時的它并不會襲擊人類,所以這一年的時間……發生了什么?它經歷了什么?” “要殺了它嗎?” “不死鳥你覺得能怎么殺?” “就這樣一直將它困住的話,是不是可以……” 穿越者們沒有半點畏懼的將這只地獄鳥團團圍住,沒辦法,周圍的稻海堪稱絕對防御,扎根的稻草在控制這一方面有著絕對優勢,他們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在行路過程中為兩名天命之子提供衣食住行的保障,然后在虹鳥墜落之時稍稍拖延一點讓稻種扎根的時間,然后就沒了。 黑哥回頭望了望密林那邊,大牛疲憊不堪睡得正香,其他人類在邊緣彷徨驚恐的探頭,斷了腿的傷員因為那一摔肯定傷勢更加嚴重了,他嘆了口氣,道:“可惜思思沒跟來,咱們先去把那個景天驕的傷口給處理一下吧,可不能在小灰帶著思思回來之前就讓他因感染發炎而死。” “好。” 荷葉跟著黑哥往密林那邊有去。 雁歸與他倆插肩而過,她回頭望了一眼躺在密林里的大牛,忽然想起來他那里應該有一本從祭壇廢墟中尋找到的破損手札,她的手指微微一勾,從地下生長而出的界脈之花便從大牛衣服里搜出手札并傳遞了過來,她低頭注視手札上的墨跡,上面寫的什么鬼畫符,她完全看不懂。 “你能看懂這寫的什么嗎?” 她有些頭疼的將手札遞給符青云,理應博學多才的天命之子接過去一看,便斷言道:“這并不是文字,而是一種能力的具現化,而且……” “而且什么?” “這并非是來自地脈的能力,而是天道。” “天命之子的能力……?” 現下的天命之子好像沒有誰的能力與之相似吧?哪怕是最近出現的【朱星瑤】也不是。 雁歸下意識想起了陸扉。 又即刻否決了這本手札是出自陸扉之手的猜想,他是手札的使用者倒是有這個可能。 說起陸扉,雁歸回想起預知畫面中那個從表面上來看似乎沒那么瘋的男人,他的聲音比起十二歲時的陸扉要低沉沙啞許多,但每說一個字都帶有輕盈跳躍性的特殊旋律,令人過耳不忘。 雁歸此時想起,才將他的聲音與之前幻聽中那個與翎葉隨意道了聲歉的神秘人聯系起來,那獨特輕佻的旋律簡直一模一樣,而陸扉并沒有死在他十二歲重生的時間里。只要想清楚了這一個事實,雁歸便即刻想清楚另一個真相—— 是陸扉令翎葉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 陸扉這人,可真是個禍害。 她走到翎葉那邊去,身體龐大的虹鳥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稻草,整個身軀都像重疊扎起的稻草人,她那雙混沌滿溢著獸性的眸中依舊極其兇猛,雁歸試著去靠近她,直至虹鳥也看見她,符青云行于她的身側,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它不再掙扎了……” 虹鳥注視著雁歸,不再繼續徒勞的掙扎,雖然從外面根本看不出她有沒有掙扎過,但她那雙泛著冰冷金屬質感的眸中終于透出了一點其他情緒,那是濃厚的愧疚,濃厚得能將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壓垮的愧疚令她突破了獸性的束縛。 “對不起……” 虹鳥慢慢艱難的擠出她無意識的道歉。 “哇,地獄鳥還會說話啊?” 旁邊有穿越者摸不清狀況的感嘆一句。 “對不起……龜龜……” 一瞬間連嘰嘰喳喳的穿越者們都靜默了。 他們看了看靠近地獄鳥的雁歸,又看了看被稻草定在那里的地獄鳥,眼神交流著這只地獄鳥還跟雁歸認識吶?雁歸有個小名叫龜龜他們都知道,不然還有另一個叫龜龜的人與這只地獄鳥相熟識,而且地獄鳥還因為不知原因對不起這位龜龜,并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還能記得……? 這也太巧合了吧,不太現實! ——翎葉在愧疚什么? 雁歸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她慢慢跟符青云說道:“把她放開吧,我想看一看她身上的刻印。” “等等,要是她跑了怎么辦?!” 但穿越者的異議并不在雁歸的考慮范圍內。 符青云只是看著她,道:“你有把握嗎?” 雁歸輕搖頭道:“我認為她不會再攻擊了,只是一種感覺。如果她保持不了安靜的狀態,你也依舊可以輕易將她鎮壓下來,不是嗎?” “那就……如你所愿。”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符青云也就不再多言。 虹鳥身上的稻草一根根落下,炙熱的火焰重新在深夜的空氣中燃燒,但在她眼前的少女向她伸出手來,按在她的頭上,不容置疑的道: “翎葉,安靜下來,不要動!” ——的時候。 她身上的火焰慢慢熄滅了。 有著一身火焰般色澤絢麗羽毛的虹鳥從外邊看來真如一只雍容華貴的鳳凰,她頂著頭頂上少女的那只手,呆呆的就像一座塑像。雁歸靠近翎葉,伸手扒開虹鳥身上因為過度使用能力薄了一層帶著溫暖的羽毛,掩藏在羽毛之下那些黑色詭異的紋路淡了一些,雁歸將那日大牛拍攝的視頻調出來對照了一番,確實是黯淡了一部分。 這些紋路與祭壇上的法陣如出一轍。 與那本手札上的鬼畫符也相差無幾。 就是這個,讓翎葉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那接下來該怎么做? 也不知道是戰斗的原因還是死亡的原因令這些紋路黯淡的,反正翎葉是不死的,要不要殺個一兩次試試看?但這樣的想法只是一晃而過,雁歸將這個想法擱置,還是等蕪青回來再說。 殺個幾次就能將這些紋路抹除,她并不覺得陸扉是個如此失智的人,他這樣的瘋子更可能是設置了只要紋路被抹除翎葉就會立刻暴斃這種變態模式,當然了,翎葉或許死不了,但其他的連鎖反應雁歸并不覺得陸扉不會設置出來。 “反正人都救出來了,翎葉也在掌控之中……” 不急于一時。 雁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那些穿越者們道: “要不我們先開飯?” 最后一天他們趕路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更別說晚飯了,一群人肚子餓得發慌,之前神經緊繃的時候倒沒感覺,現在雁歸一說,周圍一圈人肚子接二連三叫了起來,那就開飯唄。 只要雁歸一離遠點,翎葉勉強維持的安靜就會被獸性所壓倒,所以她就在翎葉旁邊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從這個角度她能看見翎葉的腹部有紅色的血液一點一點滲透而出,明明虹鳥是沒有血液存在的,之前大牛的所有視頻都表明了除了她的腹部,其他部位都是純粹的能量體。 她再度扒開虹鳥腹部重新生長出來的厚實羽毛,她的腹部那塊是一個很規則的圓形裂口,就像普通的撕裂傷一樣,明明內里更深處便是黑色的并不存在血rou的結構,這道傷有點像…… 雁歸伸出手,看了看手心。 慢慢用這只手比較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再用脖頸的弧度比較翎葉腹部的傷口。 ——相差不離。 第94章 祭祀(九) 等到蕪青回來, 剛好到了飯點。 看他也不急不忙的樣子,至少祭壇那邊的情況不算緊迫,他混進人群捧著食物回來, 摸了摸曾經的同伴翎葉那身暖和的羽毛,和羽毛下黑色的紋路, 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跟雁歸道: “之前我就有所猜測, 現下已然確定,那個祭壇上的銘印出自紅葉之手,或者說,是她的能力【銘刻】的體現。翎葉身上這些銘印同樣也是她的手筆, 但她作為圣庭之主不可能離開圣城, 便只能是某持有她力量的人對翎葉出手了。” 雁歸將那本手札遞過去:“那你看看這個。” 蕪青接過去一看,手很明顯的一抖,差點就將這本破損的手札扔了出去:“之前隔了一層我還沒發現,現下卻能認出來了, 這上面可是記錄著【銘刻】的符文!雖然不知道紅葉將它們設置成了哪種功能, 但如果一直這么接觸著的話,說不得哪天紅葉遠程激活一道, 咱們就得倒霉。大概是某個人持有這本符文手札對翎葉動的手,但這么重要的東西,那人又為何將其遺失了?該不會那人就躲在附近, 就等著我們聚在一起然后激活這上面的符文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吧?” 雁歸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 翎葉最開始襲擊人類的時候是一年前, 那人不可能傻兮兮在這里干等一年的, 如果你怕的話, 就先把它放遠點……” “我怕什么?我在這個世界活躍的時候紅葉的祖宗都給沒出生呢!”雖然這么說了, 但蕪青還是溜達得挺遠, 挖了個坑將手札埋在了地下。 還真是謹慎…… 或者說,紅葉的力量能令蕪青這個比人家多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妖精都心生忌憚? “景紅玉是天命之子?” 符青云坐在他的稻海間,這世上哪怕是天道都并非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畢竟天道只是因世界誕生而誕生的規則執行者,而不是掌控規則的更高存在,哪怕是他,都不曾知曉景紅玉的全貌,但蕪青這個十日的老人肯定知道。 雁歸也隨之看過去,在這種時候蕪青也做不出反復橫跳的saocao作,他慢慢回想一息,然后非常坦然的點頭道:“你也應該知道她,殿下。紅葉可不僅僅是天命之子這么簡單,曾經她可擔任過一百多年的天帝,最初她并非是十日的成員,而是與你的父親一樣與十日作對,最后她慢慢失格逐漸老去,在她老死之際因她那異常強烈的求生欲望,她選擇加入了曾經與之敵對了大半輩子的十日,只為了自己的生命能夠繼續延續,說到這里,你應該就能想到她到底是誰了吧?” “……景楓帝。” 符青云吐露出這個早已埋葬在悠遠過去的天帝名號,雁歸完全不知道是哪個,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翎葉這邊,不論景紅玉是天命之子也好是天帝也好,現在都不是最緊迫的事情。 “暫停!現在最重要的可不是紅葉的身份,而是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還有翎葉的異常該怎么解除?其他的你們可以回去之后再談!” 對于她的打斷,符青云斂眉停語,顯得云淡風輕,他顯得縱容的道:“好的,龜龜。” “既然龜龜都這么說了……” 蕪青也笑道:“紅葉的能力被她藏得嚴嚴實實的,哪怕是曾經她作為天命之子的時候也沒有泄露太多,她生性謹慎不信任何人,哪怕是我知道的也不多。【銘刻】這個能力據說是能在任何物體上刻印下她的文字與命令,無數刻印能組成非同尋常的命令,就如翎葉這樣……” 夜色中就像一盞紅色亮燈的虹鳥似乎聽見有人喚了自己的名字,她呆呆低下頭四處一看,又沒看見有其他人類存在,蕪青伸手掀開她腹部的羽翼端詳那處傷口,血一點一點溢出,他面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消失,最終落于沉思。 “翎葉曾經是人類,在她作為腐殖之蛇的祭品被扔進蛇巢之后,誰也不知道她與腐殖之蛇發生了什么變化,只知道曾被這片界域的人類稱作蛇神日夜供奉的巨蛇變得嗜血嗜殺起來,最終蛇神成為了腐殖之蛇,而虹鳥從蛇巢一飛沖天……” “翎葉腹部這個位置,是她曾作為人類的唯一證明,這里原本生長著一顆人類女孩的頭顱,便是祭壇上的那一顆。而祭壇的另一邊是腐殖之蛇的鱗片,現下腐殖之蛇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沉睡,而翎葉陷入了狂亂,我猜想,是某人通過紅葉的能力將腐殖之蛇因長年累月的嗜血嗜殺累積起來的墮落之力轉移給了翎葉,所以最終造成了腐殖之蛇沉睡、翎葉墮落這個結果。” 雁歸聽著就覺得頭皮發麻,無從下手。 “那有辦法解決嗎?比如說直接破壞祭壇上的銘刻印記,或者將翎葉的頭直接帶出來……” “如果真這么簡單就好了,我用哥哥的因果之眼看過,如果直接破壞了祭壇,就交換完成,也就是說原屬于腐殖之蛇的墮落之力會完全融入翎葉的靈魂,不可挽回,連隨意挪動銘刻之內的陳設都算破壞了祭壇,這個幕后之人的心思著實狠毒,沒有給翎葉留下半點回轉的機會。” 蕪青深吸一口氣,最終總結道: “所以,我認為翎葉沒救了,讓她解脫吧。” 雁歸想起預知畫面中那個對雁時月無比順從的女孩,在看到她的存在過后,雁歸就想要翎葉這個現實中的她了,她的表情逐漸沉了下去。 “……她不是不死的嗎。” “但符青云殿下會有辦法,不是嗎?與其讓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一直陷入墮落黑暗的泥沼,不如讓她就此解脫,在大地之下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