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女宦 第1節
? 東宮女宦 作者:希昀 文案 容語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道她芝蘭玉樹,卻不知她其實是位姑娘。 宮女傾慕她位高權重,欲與她對食。 士子仰慕她文才清絕,欲與她相交。 滿朝文武信服她手段老辣,欲與她結黨。 容語端得是閑庭信步,鐵面無私。 直到某日,溫潤從容的太子殿下不許任何人進她公事房..... 百般刁難她的跋扈王爺支支吾吾的,比誰都維護她。 深沉內斂的當朝首輔悄悄給她遞了杯紅糖姜水..... 容語:“.......” 本書只有一個男主,男女主感情克制內斂。 內容標簽:女扮男裝 搜索關鍵字:主角:容語┃配角:┃其它: 一句話簡介:女宦官的青云之路 立意:保持初心 第1章 二月二,龍抬頭,春寒料峭。 午后一陣疾風驟雨,廊前落英滿地,寂寥的枝干被寒風摧折,縱橫交錯,將那碧瓦巍峨的皇城勾出些許斑駁來。 容語自裕德堂后室甬道踱出,迎面一陣寒風撲來,驅散了體內的躁意,她緊了緊袖口,抬頭望天。 上空灰蒙蒙的一片,墨色的烏云漫卷天際,仿佛要整片壓落下來。 這是她喬裝入宮的第二個年頭。 刀尖飲血,步步為營,先任鐘鼓司小火者,漸升至典簿,一次陰差陽錯立了功,救下鐘鼓司掌印,被舉薦進入內書堂讀書。 三日前禮部侍郎攜幾位翰林學士,在內書堂舉行了一場科考。若能通過這次考核,便可被選入司禮監任寫字,往后跟著的是司禮監幾位大珰,出入結交均是王公貴族,前途不可限量。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 她能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看今朝。 容語輕輕撩開垂下的枯枝,沿著穿堂來到前殿。翰林院堂官與司禮監大珰現在武英殿宴飲,想必一會便有消息。 廊下,幾名小火者登梯點燈,片刻一團光芒照亮前院,院中人影嘈亂,均是內書堂的小內使。 個個神色匆匆,仿佛發生了大事。 容語神色微變,拽住一名小內使問道,“這是怎么了?掌司可曾放榜?” 那小內使瞧見容語滿臉疑惑,知她剛來,不由苦笑, “誒喲,還放什么榜,出人命官司啦!” 容語微驚,負手問道,“怎么回事?” 小內使一面撩袖擦汗,一面指著武英殿上方漸漸消弭的濃煙道, “今日圣上不是在武英殿賜宴么,各部堂官均在殿內宴飲?!?/br> “這我知道,我清晨領著鐘鼓司的鼓樂舞女前去助興,剛剛將人送歸回來,怎么,這個檔口出事了?” 小內使神色間十分惶然,“宴席將散時,東配殿耳房火光驟起,宴席大亂,侍衛并宮人迅速撲火,待闖入耳房,卻發現角落里躺著一具尸身,那尸身已被燒得面目全非.....” “憑著幾片支離破碎的袍角,辨出是禮部侍郎韓坤韓大人!” 容語聞言一陣驚愕,惋惜片刻,嘆道,“韓大人曾在內書堂授書,也算咱們半個老師,如今無辜罹難,實屬駭然..”頓了一下,問道, “圣上遣了何人查案?” 小內使搖了搖頭,白皙的面容依然難掩駭色,“不知道,事發時,三法司堂官聚在,論理,人人皆有嫌疑,怕是一時半會尋不到合適的人來查案?!?/br> “哦,對了,聽說那名刺客打金水河逃脫,咱們這些小內使今日怕是也難逃其咎。” 裕德堂就在武英殿轄屬西北角,毗鄰金水河。 容語順著他的視線往金水河方向打眼望去, 枯柳滌滌,隱在一片墨色里,悄無聲息。 見他驚疑未定,溫聲寬慰,“陛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咱們先去殿內等消息?!?/br> 小內使正要應是,恍覺容語還扯著他衣袖,臉色一僵,他四下掃了一眼,生怕旁人發覺,連忙將衣袖一扯,匆匆步入殿內。 容語見狀,面露苦笑,緩幾步跨入門檻。 內書堂每三年一期,被遴選進來的,都是十二監的優秀子弟,雖是沒了根的閹人,卻也分個高低,像鐘鼓司這樣的四司八局,干的都是不入流的活計,一向不被人待見。 容語不僅出身鐘鼓司,入學只半年光景,滿殿的小內使,除了個別,幾乎人人瞧她不順眼。 暮寒肆虐,墨色濃稠。 冷風夾在些許陰濕自窗縫里灌了進來,容語穿得單薄,她獨自站在小殿角落,眼神時不時往外瞥。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既沒有命案的消息,也不見公布放榜名錄,殿內嘈亂,眾人終究有些坐不住,時不時設法去打聽消息。 少頃,前面穿堂傳來鏗鏘的腳步聲,不消片刻有小內使先一步越過門檻,語調起伏喊道, “陛下遣了名御史來裕德堂查案!” 小殿頓時一片嗡然,眾人迅速起身,一面引頸往外張望,想瞧是誰來了,一面凝神退至兩側,小聲低語, “不是說刺客是名宮女么,怎么查到咱們這來了?” “咱們今日恰巧在武英殿,例行審問也是常理...” 容語借著燈色越窗望去,只見十幾名羽林衛舉著火把,訓練有素地擁著三名官員沿月臺行來。 為首的是一名身著圓領緋袍,繡云雁補子的四品官,他長身玉立,眉目沉斂,提袍跨上月臺時,微朝小殿掃來一眼,目間的灼色仿佛一抹璀璨浮華,劃過幽黯天際。 “怎么是他?” 容語聽見身旁一學長微嘆。 她心生疑惑,正要問是何人,卻見一人搶先回道, “怎么不能是他?今日三法司的堂官皆在武英殿,斷不能查案,這位前不久剛從江南巡案回來,將積壓數年的漕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陛下敘功將他從六品巡按,破格提拔為正四品僉都御史,今日這位謝大人想必不在宮宴,沒有嫌疑,此外,他出身名門謝氏,又是前首輔謝閣老嫡次子,身份鎮得住武英殿那幫大員,舍他其誰?” 原來是他。 容語想起前年初入京城,她在坊間追尋師妹下落,無意中闖入紅鶴樓,當時受人阻攔,迫不得已破了一處燈陣,后又與一人隔簾斗詩,離去前才曉得,那擺燈陣設詩謎的是謝家二少爺謝堰。 不想今日在此處遇見他。 火把的光芒逼近。 謝堰帶著人跨入殿內,事關重大,眾人也不敢含糊,匆匆行過禮,便退到一邊。 謝堰負手立在殿前,神色肅整,“諸位,禮部侍郎韓大人在武英殿耳房被人殺害,羽林衛盤查人等,發現一名宮女形跡可疑,那宮女趁亂要挾一名官員,朝西北角方向遁走,待侍衛跟去,只見那官員被敲暈丟在金水河草叢里,而女刺客不見蹤影?!?/br> “刺客既是在裕德堂附近失蹤,那諸位均有嫌疑,眼下,挨個挨個聽從本官詢問,若有撒謊者,格殺勿論!” 諸位小內使神情戚然,齊聲應喏。 事發在申時五刻至酉時二刻之間。 每名小內使均需交待這段時間的行蹤,并提供人證。 容語聞言暗道不妙。 她本被小內使孤立,眼下放榜在即,眾人恨不得將她一腳踩下,誰會為她作證? 果不其然,一輪拷問下來,只剩下她輟在最后。 謝堰坐于案后,慢條斯理握著茶杯,目光如霜似雪,注視著她, “堂下何人,申時五刻至酉時二刻間尚在何處,可有人證?” 花影在窗外搖晃,廊廡下的燈芒沁著梅香照入,在容語身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一襲暗色圓袍,似遺世的瘦竹,孑然而立。 她聲音郎朗,從容回稟,“回大人,在下名喚容語,乃鐘鼓司典簿,今日宴飲,領著舞女與鼓樂入殿給諸位大人助興,三曲過后,也就是申時初,在下便領著眾人離殿,將其送回鐘鼓司,待安置妥當,方奉命來裕德堂等候發榜...” “申時五刻至酉時二刻間,在下應當是從鐘鼓司返回裕德堂的路上...” 說到此處,她語氣尚有遲疑,正待詳說,卻見謝堰瞇了瞇眼,先一步截住話頭, “一路可有人隨行?” 容語搖了搖頭,心中微嘆, 片刻,耳畔傳來他浩渺的冷聲, “誰能證明你的行蹤?” 容語盯著腳尖,陷入了沉思。 證人是有的,只是這位證人,還不如沒有。 半個月前,她曾不小心掐死了端王府小王爺的雪貓,這位小王爺聲名狼藉,囂張跋扈,屢屢放話,要殺她替愛貓雪恨,恰才來武英殿路上,不巧撞見他,被他為難半晌。 倘若此刻將他搬出來,回頭謝堰遣人核實,以那位小王爺的秉性,定會攀咬她,讓她脫不開身。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前方月臺疾步走來一行人。 當先的男子,錦衣玉袍,面龐俊秀,不是那小王爺又是誰? 容語絕望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