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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128節

    三人有互相結保過兩場的情誼了,照了面自然得打個招呼,聊上幾句。

    今日三人的臉色都不大好,打過招呼后,誰都沒有說話。

    等到了外頭,考生和接考的家長匯聚在一處,多得是心急的家長上來就問:“考的怎么樣了?”

    “題目難不難?”

    “不是說只考兩題嗎?怎么今遭無人提前交卷?”

    各種關切的詢問聲入耳,有心理素質不過硬的考生,被家人抓著一通問,直接就道:“別問了!詩題太難了,為了想那個詩題,我寫文章都沒靜得下心來,今遭又是進不到復試了,等兩年后再來吧!”

    后頭穆二胖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就找到了等在一邊的沈翠。

    沈翠前頭已經通過光幕了解了情況,又聽人嚷了一嗓子,便一邊拿帕子一邊給他擦汗,溫聲道:“沒事兒,這題你難,別人也難。”

    穆二胖疲憊地點了點頭,也是湊巧,他們這正說著話,旁邊傳來一道對話聲,同樣是家長問考生:“他們都說難,你覺得難不難?”

    那考生神情淡淡地道:“還行,截搭而已。”

    他這反應和其他怨聲載道的考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立刻引來眾多指責怨懟的目光。

    那考生依舊不徐不疾,只把其他人當空氣。

    穆二胖也在瞧他,倒不是要怨憤什么,而是認出那人就是沈傲霜。

    跟前頭一樣,沈傲霜也把和他有過好幾面之緣的穆二胖當空氣,并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旁的不說,這競爭對手的心理素質是真好,穆二胖在心理由衷感嘆。

    接到了人,沈翠便帶著他坐上馬車回到了書院。

    書院里,阿姚已經提前燒好了熱水,灌進了浴桶里。這會子天熱,就也不怕水放涼了。

    穆二胖先換下汗味濃重的書生袍,洗了個熱水澡,而后換上家常的衣服,回屋里睡了會兒。

    睡到傍晚時分,衛恕他們都從府學回來了,猜著這會子穆二胖肯定在休息,幾個少年做賊似的靜悄悄回屋換衣裳。

    但穆二胖本就并不算特別累,睡到這會兒差不多就要醒了,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也就起來了。

    等他們都從屋里出來到了課室坐定,沈翠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湃好的西瓜。

    也沒有外人在,而且因為攏共就兩道題,不用特地去寫下來,穆二胖就一邊啃西瓜,一邊跟大家講今天考的題。

    “乖乖,”勞不語一邊吐著西瓜籽兒,一邊由衷感嘆道:“前頭我也覺得小奚出題有些促狹,畢竟截搭這種手法一般都是用在八股文題中,詩題是極少的。沒想到還真讓他押中了。哎呦,這往后咱小奚要是高中之后當考官,底下的學子可有罪受了!”

    衛奚也笑,“那敢情好,將來我就把咱書院的院訓截搭到題目里,若誰不知由頭,沒夸咱書院兩句,我直接給他黜落了。”

    這自然是玩笑了,不只是他,劉學政也不可能真的黜落沒想到這詩題出處的考生,只能說想到了的話,在詩文里提一提,肯定能加不少印象分。

    說著話,衛恕和崔斐也翻找出了前頭那貨郎畫的畫。

    別說,穆二胖的記憶分毫沒差——那祠堂兩邊還真有兩個豎匾!

    豎匾上畢竟是貨郎畫出來的,所以那幾個字歪七扭八,筆劃更有多也有少,但確實能辨認出就是那詩題!

    作者有話說:

    注:部分琵琶崗村的相關資料是真實的,引用過來而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 (捉蟲)

    院試正試結束后,復試開始前,也就是劉學政和其他山長、幕友一道評卷的時間了。

    山長和幕友只有幫著評卷的權利,并不能干涉出卷。

    所以他們也是在這會兒閱上卷了,才知道劉學政出了那樣一道刁鉆的詩題。

    尤其是幾位山長,他們書院的學生也就下場的,當然不是本場,而是在其他地方參加。

    對上這詩題,他們不約而同地慶幸想到,幸好自家書院在五百里開外,也并沒有這邊的學生——畢竟時下條件所限,一般不會有人去五百里開外的地方讀書,這樣回原籍科考,也太麻煩了。不然若是自家學生遇上這樣的題,簡直是讓人痛心!

    他們心下想法不一而足,面上倒也不好表現出來什么,只打聽道:“大人怎么想著把這么兩首不相關的詩截搭在一處?”

    劉學政坦然道:“家鄉祠堂對聯就有這么兩句,不說婦孺皆知,只要是認得字的,都記得住。”

    山長和幕友被這話狠狠一噎。

    你家鄉祠堂有這么幾句詩,你就拿這個截搭了出題?

    旁人不知道這個,這截搭出來的兩句本也不算是頂出名的名句,一下子想兩個出處,還得糅合在一處寫,這不是要人命了?

    當然如果出這題的人是當代著名的大家文豪之流,家鄉的軼事趣聞廣為流傳的,出這題到也算是相得益彰,可一個禮部郎中充調的學政這般……還真把自己當盤菜!

    山長和幕友兀自腹誹,雖仍未表現在臉上,劉學政自己看了幾份卷子,也咂摸出來了一些來——自己出題好像確實出的偏了一些。

    他是第一次出京充調學政,青州府的正試也是他主持的第一場院試。

    若這一場就難倒了絕大多數考生,人數湊不夠復試,怕是真要不好收場。

    他便描補道:“如此的話,那諸位評卷便把詩題拆成兩句看,破了前頭半句和破了后頭半句的,都算對上了題。當然若能把前后兩句都破出來的,就更在優等之列。”

    這無形中其實是放寬了納入的范圍,畢竟兩句詩嘛,就算再難,破出一句總還是行的吧?

    畢竟只是院試的正試,松一些倒也無妨。

    眾人也就不說什么,各自閱卷給出自己的評分。

    沒再被人團團圍住追問了,劉學政自己也松了口氣,他也開始閱卷,越往下看他就越覺得自己得虧是放寬了要求,讓他人把破半道題的也按著正確算,不然這復試怕是還真要湊不夠人!

    當然也有十來份卷子,能把兩句詩的出處都想出來的,這些人扣題更緊,毫無疑問地就可以排進前列。

    讓劉學政最滿意的,那居然是有一份卷子里還特地寫了‘琵琶’二字。

    看看,他怎么也算是一代傳奇,從貧家子爬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還是有些考生跟孺慕大家文豪之流一般,孺慕他至此的!

    院試只糊名,還沒有鄉試那樣往上一級考試才有的謄錄步驟,所以劉學政他們閱的都是原卷,他不自覺地就多看了兩遍這卷子。

    正試只用來刷走一半人,后頭給出進復試的名單即可,也并不用排名次先后,所以進度十分之快。

    名單出來之后,復試之前,一眾山長和幕友你看我我看你的,想推個人出來勸諫劉學政一二。

    這正試畢竟只是初試,出點岔子還能圓一圓,這復試可事關秀才功名的。

    這要是再照著初試的試題再來一次,保管讓這屆考生對這場院試畢生難忘,刻骨銘心!

    這留下的當然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劉學政本人的官聲必然被影響!他們這些來做義工幫著評卷的,名聲上頭也很有可能受到牽累。

    劉學政也知道其中利害,忙道:“復試的題目簡單!諸位放心!”

    …………

    兩日之后,穆二胖和任舜、趙修文就一道參加復試了。

    穆二胖前頭發揮好,這兩日也休息得當,已經完全恢復了最佳狀態。

    任舜和趙修文的臉色則仍有幾分蒼白,一副飽經滄桑的模樣,而同場的其他學子大多也都和他們二人境況差不多。

    而前頭跟他們結保的另外兩人,則已經被刷了下去,無緣這第二場了。

    不過已經是復試,他們前頭已經在學政和軍士面前露過臉,親自書寫的正試卷子也已經留檔,便也不大可能再發生替考的現象,所以五人結保這規矩就松了許多,二三人在一處互相擔保就成。

    說到這個,任舜和趙修文知道能進復試的時候還挺懵。

    因為趙修文都只破出了‘詩在玉屏風’那句,用了楊學士的典故作主旨。前頭那句詩他并沒有學過,亦或是讀過但并沒有印象了。算是只破了半道題。

    任舜倒是兩句都破出來了,但是他正試中很大一部分時間,都用來想詩題,而有些忽略前頭的文題,所以那文章對比他過去所作,遜色不少。

    穆二胖就用了沈翠的話來勸慰大家,“初試的題目對咱們難,對大家也是難。而正試目的只是為了先篩走一半人,并不定功名。”

    趙修文和任舜一起點了頭,趙修文更笑道:“那咱們也算是矮子里頭拔出來的高個兒了?”

    這種打趣的話并沒有起到緩解氣氛的作用,因為眾人眼下想的還是初試已經難成這樣,這復試又得難到什么境地?

    因此還未入場,一眾等待的考生里頭氛圍已經十分凝重。

    后頭流程不變,比前一場少了半數的考生依次入場。

    在考位上坐定沒多久之后,外頭禮炮聲又響起,學政開始寫試題了。

    在等待試題的時候,不少考生的呼吸聲就已經不自覺地變得粗重,生怕這劉學政又來前頭那么一出!

    穆二胖正場發揮的不錯,但心里其實也期盼著劉學政也千萬別又從自己家鄉撿東西出來考,他是真沒有那份心力去把這考官研究得更透徹了!

    在眾考生焦灼地等待了約一二刻鐘后,文書舉著貼著試題的木牌開始擎游。

    好消息是這次在穆二胖看清試題的時候,沒有聽到附近考生抽冷子的聲音了,所以今遭的題應該不是很難。

    穆二胖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等文書走到自己跟前,徹底看清題目了,他立刻便把兩道題都抄寫下來。

    文題為‘所藏乎身不恕’。

    同樣還是一道中規中矩的題,這句話出自《大學》,前后原句是‘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這個‘諸己’、‘諸人’的解釋,還可以聯系孔圣人的另一句話來理解,《論語》中有一句是‘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翻譯過來就是君子要求的是自己,小人要求的是別人。

    所以這題涵蓋的所有題意是君子都是先以嚴格標準要求自己,自己能做到的再要求別人做,不該做的事,自己先不做,然后才是要求別人不做。不采用這般推己及人的寬恕之道,自己不能寬恕別人的缺點,而能夠教導別人寬恕的人,是不會有的。

    《大學》是一部論述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思想的書。

    這題講的便是修身了,穆二胖準備按著這個‘諸己恕身,恕人如恕己’這個思路寫。倒也同樣不是很難。

    有個思路之后,他開始看詩題了。

    詩題只四個字‘平仲君遷’。

    依舊是一般人看到兩眼一抹黑,覺得摸不著頭腦的題目。

    但今遭考場里頭大家卻都很冷靜,為何呢?

    蓋因為春秋后期時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晏嬰,字仲,謚平,史稱為‘晏平仲’,后人尊稱為晏子。

    這讀書人里頭總沒有幾個不知道晏子的吧?

    ‘晏子君遷’,也就是晏子搬家了。他們倒是未曾聽過這方面的典故,只聽過關于孟子的——‘孟母三遷’的典故。

    但是孟子都能有相關搬家的典故了,晏子有一個類似的、冷僻一些的故事自然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兒。

    反正往這上頭寫就是了,不知道具體的,那就多夸贊一下晏子的功績唄!

    有這種想法的考生不在少數,因此考場內的氛圍,反而比之前輕松了一些。

    也不再有成片的考生凝思苦想、卻不知如何動筆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