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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111節

    崔斐這樣的竟還能得他一句夸,有些人心里難免計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計較的人里首當其沖的,就是給崔斐起外號的李如峰。

    崔李兩家本就有怨,他欺凌崔斐也本就是故意。就算崔斐身形正常,他也總能找到別的地方攻訐。

    前頭他在教授那里吃了掛落,思前想后不知道錯在哪里,在府學里問了一圈人,只有梅若初能看出他的錯處。

    看出后梅若初卻不肯指點,要求他先給崔斐道歉。

    李如峰不肯丟這個人,回家后讓李老爺子出面請了好幾個學識淵博的西席先生來參謀,這才發現了原委——

    原來他那份寫差了的功課,主旨是贊頌當今的圣德賢明。

    但他力求與眾不同,日常就喜歡用一些生僻詞匯展示才學,這次他依舊按著習慣掉書袋。

    但其中有兩個生僻字連在一處,恰好就是歷史上一個小國的君主的謚號。

    那段頻出戰亂,中原割據的歷史中,出現過的小國足有幾十個。

    更別提這謚號對應的君王,只在位不到二十天,史書上都只有寥寥幾筆。

    所以也難怪李如峰想破了頭都不知道錯在何處。

    若不是尋到了那位酷愛研究歷史,飽讀史書的西席先生,說不定走投無路的他還真的只能照著梅若初說的去給崔斐道歉。

    因為驚動了家里,李家人也知道了這事兒,李家子嗣單薄,李老爺子最看重他這個嫡長孫,為了這件事把他從十一月念叨到了臘月。

    教授那般嚴厲的罰他,其實也是為了讓他改掉半桶水直晃蕩,還愛掉書袋的毛病,這回是用小國君主的謚號來稱贊當今,下次誰知道會犯什么忌諱?

    而梅若初更是沒有指點他的義務。

    這樣風波完全是因為他自己而起,他也不反思,只覺得是崔斐害了他!

    若不是因為崔斐,梅若初這素來與人為善的,何至于故意賣關子?更不會累得他要驚動家里,惹來長輩責問。

    歲考在即,李如峰一邊跟家里保證自己肯定不會再在府學犯錯,一邊忙著溫書用功,倒是沒找到機會從崔斐身上找補回來。

    也恰好這天中午,崔五娘趁著午休來看弟弟了。

    姐弟倆快一個月沒見上了,只靠阿姚給崔五娘帶消息。

    崔五娘心里內疚的很,但崔斐很理解他jiejie的——商戶人家年根上都要忙著盤賬,還要考核各家店鋪掌柜、伙計的表現,來定年底的花紅和來年的工錢、升遷等。

    崔家開書局起家,但這些年經營下來,也有了許多旁的鋪子。

    這些鋪子的賬目都要崔五娘過目,送到崔五娘書房的賬簿堆得比人都高。

    別說出門來看他了,崔五娘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快被壓沒了,眼底一片青影。

    “我在翠微一切都好,山長說我最近可以回家了,我特地還讓阿姚給jiejie帶了話,等忙完了歲考就回家一趟,jiejie怎么還特地過來?”

    阿姚不會報喜不報憂,崔五娘當然知道他在翠微過得不錯,但總歸還是要親眼看看他才能放心。

    崔五娘此時也不回答他的話,而是拉著他上下一通瞧,說:“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瘦了?”

    別人說這種話,崔斐會覺得是打趣消遣他,親jiejie當然不會這樣,他將信將疑地摸著自己的臉,驚喜地問:“真的嘛?最近我確實覺得衣裳都寬松了一些,但也沒敢往那方面想。”

    崔五娘笑著點點頭,“看來翠微是真有養身子的‘秘方’,我看你不止瘦了,臉色也好了很多。而且咱們都站了好一會兒了,我也沒聽你喘。”

    崔斐點頭,“最近也沒覺得胸口疼,呼吸也順暢了不少。”

    左右崔斐后頭就能回家一趟了,崔五娘便想著到時候讓府里的大夫給他把把脈,讓裁縫給他量體裁新衣,到時候便能直觀地感覺到身體好沒好,瘦沒瘦。

    午休的時間除去吃飯,本也不剩很多,加上崔五娘還要回去接著忙,所以姐弟倆也沒說幾句話,崔五娘給他塞了點銀票,又讓人從馬車上提下來一個食盒。

    “就是一些小點心,你帶去給大家吃。”說到這里崔五娘頓了頓,“我不知道你瘦了,所以沒準備你的份兒,下次等你回家jiejie補給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少吃一頓半頓點心還得往回找補的。”崔斐笑著接過,目送崔五娘上了馬車,就提著食盒進了府學的大門。

    衛恕他們還在飯堂用飯,崔斐就拿著點心進了課室,想著等回頭課間再拿出來跟他們分享,當然還要留一些給穆二胖。

    好巧不巧,課室里就只有一個李如峰。

    “喲,催……崔兄這是又從哪里尋摸來的好吃的?我正好忙著用功,還沒去飯堂,你分我吃點?”

    就是一些小點心,平時崔斐并不看在眼里,要擱平時,盡管開口的是和他不對付的李如峰,他也不會吝惜。

    但今遭他搖頭道:“午休時間還剩不少,你自去飯堂用飯就是。這點心是我jiejie特地帶給我朋友的。”

    李如峰本就不是真的要吃他的點心,在他看來,崔斐吃的這么胖,日常用的肯定都是葷腥重油的東西,對人身體非常不好。

    聽到‘朋友’兩個字,他嗤笑出聲,“你前頭跟穆云川是‘朋友’,眼下他一走,你又有新的‘朋友’了?崔兄這樣的做法算不算朝三暮四?倒比窯子里的窯姐兒還會些。”

    這話委實是難聽極了,比前頭給人起外號還讓人膈應,李如峰說完就抱著雙手笑看他。

    照著他的想法,崔斐肯定會跟以前一樣,臉色漲的通紅,又氣又臊,然后哆嗦著嘴唇不知如何反擊。

    但崔斐只是沉了臉,把食盒往桌上一擱,“你說誰是窯姐兒?”

    李如峰欺負他慣了,并不會怕他,繼續笑著說:“誰應聲就說誰唄?哦,崔兄會如何呢?是告訴你那些‘朋友’來幫你出頭?不過這課室里就只有你我兩人,誰能證明我罵你了?我事先說好,我回頭可不會認。”

    崔斐垂下眼睛想了半晌,突然抬頭說:“對哦,這課室里只有你我二人。”

    …………

    歲考在即,一眾學子吃飯那都是爭分奪秒。

    因此大家吃飯的時間都差不多,衛恕他們隨著大部隊從飯堂出來,快走到課室的時候就聽到一聲慘叫。

    眾人面色都是一變,而后一起往課室趕。

    只見課室里,李如峰沾了一臉糕點屑,正指著崔斐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還在左顧右盼找東西,似乎是想找家伙什對崔斐動手。

    而身形龐大的崔斐,正費力地彎腰在撿灑落一地的糕點。

    衛恕快步上前擋到崔斐跟前,梅若初和衛奚則先合力先把崔斐扶起來,而后再幫他收拾地上的狼藉。

    “李如峰,你三番兩次欺負崔斐還不肯致歉,未免太過分了些。”衛奚一直是幾人中話最少的,此時他都出聲了,可見是實在看不過眼了。

    衛恕和梅若初雖沒言語,但臉色都冷的能凝出冰來。

    而且不止是他們這般想,和李如峰交好的張碩等人趕到后看到這場景,也忍不住上前勸道:“李兄,平時咱們口頭調笑幾句也就算了,怎么還想著動手呢?這府學里規矩森嚴,真要動起手來,說不定直接就將你除名了,你可要冷靜些!”

    李如峰怒道:“你們休要胡言亂語,不是我要動他,是他跟我動的手。”

    崔斐老實道:“確實是我動的手……我jiejie送了點心來讓我和衛兄梅兄他們分享,李如峰見了,就讓我分給他。我不肯,他就罵我……我怕他說更難聽的話,就動手把點心給他了。可能他嫌我態度不好,所以更生氣了。”

    李如峰都快氣炸了,崔斐給他點心哪里叫態度不好?他是直接把點心拍在他臉上,還用手掌按著直接把點心揉成了泥!

    崔斐雖然體虛,但心疾痊愈之后也在堅持每天鍛煉,那蒲扇大的巴掌按在臉上,誰疼誰知道!

    大家都能看到李如峰滿臉通紅,但都以為他是氣的,其實那就是被崔斐按出來的。

    “你們別聽他胡吣,他根本不是態度不好,是拿點心按在我臉上!你們看看,我一頭一臉的糕點屑!”

    連張碩都奇怪道:“張兄,這崔兄素來是好脾氣,前頭咱們……他都沒如何。總之連我都不太信他敢跟你動手。”

    連親近之人都不相信他的話,李如峰越發氣憤,口不擇言道:“那是我先說他朝三暮四,跟窯子里的窯姐兒似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可不就是急眼了,就和我動手了!”

    這話一出,李如峰自覺失言,猛得咬住舌頭。

    眾人看向他的眼神也真的是鄙視到了骨子里,連張碩等人都立刻從他身邊退開了一大步。

    給崔斐起外號,嘲笑他胖,可能還能用開玩笑來解釋,但這種粗俗的話,別說是他們這樣的讀書人,便是尋常的販夫走卒都不會說。簡直是有辱斯文!

    即便崔斐真的跟他動手了,他們都覺得是李如峰活該!誰讓他嘴那么賤?

    更別說這事兒若是告到教授、訓導面前,那絕對能讓李如峰吃不了兜著走!

    “崔斐!”李如峰到了這會兒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是覺得崔斐害他,此時他看著崔斐咬牙切齒道,“你是故意的……你幾次三番害我,府學里有你沒我,有我便沒有你!男子漢大丈夫,你敢不敢和我賭?咱們就賭今朝歲考的成績,考的差的那個自動退學,你敢還是不敢?”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都知道崔斐過去一直在及格邊緣掙扎,即便是那會兒穆云川在的時候,他日日來府學報到,考到的最好成績也就是三等。

    而這李如峰,雖不是一等廩生,但也是穩扎穩打的在一直考在二等里頭的。

    這賭約對崔斐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都這會兒了,這人還不忘給崔斐挖坑呢。

    眾人看李如峰的眼神越發不屑。

    張碩等人都替他臊得慌,恨不能從未和他交好過,沒得帶壞自己的風評。

    “你別理他。”梅若初偏過臉同崔斐道,“這件事兒自該報了教授和訓導,指不定有些人連參加歲考的資格都沒有。”

    梅若初一語中的,歲考在即,李如峰就是因為怕這件事被上報,而失去了歲考資格,所以才特地提起這樁。

    李如峰臉上神情幾經變換,越發精彩紛呈。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知道已經沒了轉圜的余地,便索性也不裝了,接著道:“崔斐,這是你我二人的恩怨。躲在人后一味聽別人拿主意,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你若怕了便也直說,沒得只知道讓旁人替你出頭。”

    這話一說,梅若初他們還真不好幫著崔斐說話了。畢竟崔斐確實不是什么小孩子,這事兒說到底也確實是他和李如峰的私人恩怨。

    崔斐開口道:“我自是男子漢大丈夫,只是退學事關重大,關乎前途,如何能以什么賭約來兒戲?”

    李如峰又是輕嗤一聲,“不敢就不敢,何必扯那些歪理?也是,你們崔家是女人當家,難怪你這行事作風……”

    連自家jiejie都被牽扯進來了,崔斐臉上多了幾分怒氣道:“不過咱們的恩怨是該有個了結……這樣吧,我考差了,我當眾和你道歉。你考差了,你便照著你說的,退學便是……不過好像也不對,這對你不公平。”

    梅若初點頭幫腔道:“是,如此條件不對等,旁人會以為你欺負人。”

    “對,”衛恕也跟著道,“這李如峰雖可惡,幾次三番挑釁,但不好這么欺負他的。”

    他們這邊鼓一敲,越發讓其他人高看了崔斐一眼——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想著賭約得公平,不能欺負人呢。

    同樣也越發顯得李如峰手段下作,都是讀了半輩子圣賢書的人,誰不知道這李如峰提出賭約是什么意思?

    李如峰被幾十道鄙夷的目光注視,他氣的上頭,當即就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反正在他看來,管他什么條件對等不對等呢,他根本不可能輸給崔斐這頭蠢豬!

    他立刻上前一步,和崔斐堂前三擊掌,當眾立下了這約定。

    很快午休時間也快結束,眾人回了位置,衛恕和衛奚則幫著崔斐收拾了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