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106節
等他們走后,沈翠就打了桶水,擰了布巾,準備把后罩房清理一下。 穆二胖送完人回來看她準備干活,搶著說他去。 他去了后罩房眨眼的工夫就回來了,說:“嫂嫂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弄亂任何東西,連床鋪都收拾過了,沒帶走的家具也都擦的一塵不染。無甚好打掃的。不過他們好像落了東西。” 穆云川和周氏都是仔細人,怎么可能漏東西? 沈翠這般想著,便說:“可能就是不要了的東西?” 穆二胖也說不像,然后他就把東西遞給沈翠瞧——一本藍色封皮的《穆云川詩文集》,而且是手稿! 前頭沈翠就已經回憶過相關的原書劇情,穆云川高中解元后出版了詩文集,一出版就很熱賣。 從最開始的二兩銀子一本,因為供不應求,被哄抬到了五兩銀子一本。 后頭等他連中六元,這詩文集就被炒到了一個恐怖的價格。 而他留下的這本手稿……將來少說能換上大幾百、甚至上千兩銀子的! 穆云川沒有全知視角,但他對自己的規劃和定位一直很清晰,他自然知道將來自己揚名之后,這本手稿會價值連城。 如果說前頭沈翠安守本分,還照顧調教了周氏一番,算是她這邊的示好,那這手稿應該就是穆云川的示好了? 而且這份‘示好’委實也是迂回曲折,滿是彎彎繞繞,因為如果沈翠只是假意和解,自然會把他的東西隨意處理了,也就不可能等到它真正值錢的時候。那幾年后反應過來不得因為這件事慪死? 只有她真的改變了,才會保存它,等到它升值的那一天。 后頭等周氏隨著穆云川去了京城安頓下來,寫了家書來報平安。 沈翠給周氏回信的時候,關心叮嚀她的同時,順帶詢問了一句他們是不是落東西了? 隔了一個月,周氏又回信,說她沒落東西,但她問了穆云川,穆云川說好像有本書落了,不過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讓沈翠隨便處理就行。 【我就說這個人像個蜂窩煤似的,八百個心眼子!】沈翠一邊和系統吐槽,一邊把這未來價值千金的手稿鎖進了箱籠最深層。 當然那是后話了,說回眼前,穆云川和周氏走后沒幾日,崔斐便和衛恕他們一道下學過來吃飯了。 第一百二十章 早在征得沈翠的同意后,穆二胖就跟衛恕他們說了自己跟崔斐投緣,邀請了崔斐來自家吃飯這件事。 他們三人雖未見過崔斐,但愛屋及烏,想著能跟穆二胖興味相投的人,便也不會差了去。 尤其是梅若初早些時候也遭受過同窗冷遇的,對他更有些感同身受的,三人就都答應下來。 不過接下來幾日,他們卻依舊沒在府學里見到崔斐,也就沒約上這場飯。 一直到這日上午的課程結束,訓導離開了課室,他們聽到旁邊有人笑著說有人把門擋住了。 他們循聲看過去,這才見到了身形龐大的崔斐。 崔斐聽人說了才知道自己擋住了門,連忙縮起身子站到一邊,讓其他人通行。 衛恕他們則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其他人都走了,三人才起身,衛恕詢問崔斐是不是來找他們的? 畢竟上午的課程都結束了,崔斐若是為了上學而來,則早就該來了。 崔斐臉上被人嬉笑后而生起的紅暈還未消退,他雙手扯著衣擺,囁喏半晌道:“寒山……那個他之前說……” 越說下去,崔斐聲音越低。 前幾天他才第一次見上穆二胖,私心里想著穆家兄弟這樣出色的,一表人才的,畢竟還是少數。 即便是府學里,最多的也就是略多了幾分書卷氣的普通人而已。 誰知道那天從翠微回去后,他使人一打聽,才知道穆二胖說的‘書院里其他幾個哥哥’也都是個頂個的優秀。 早先他跟那么優秀的穆云川相識相交,那是一連串的意外促成的。也可以說是意外事件裹挾著他往前走的。 今遭讓他上趕著和衛恕他們相交,他又不大好意思了,在家縮了好幾日,心里一個聲音說穆二胖不會騙他的,府學里翠微的其他人也不會嫌棄他。 另一道聲音又說,天底下不帶歧視目光看他的外人,他這些年前前后后也就遇到了這么幾個,難道還指望翠微書院里全是這樣的人嗎?回頭若是他們嫌棄他,卻又不得不看在穆二胖的面子上,帶著他,沒得讓穆二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糾結了幾日,他最后還是惴惴不安地過來了。 崔斐說到最后,聲音低的跟文字哼哼似的,梅若初就笑著接口道:“寒山都同我們說過了。上次書院中設宴,我們幾個還未曾見過,今遭正好認識一番。” 說完他們便先介紹自己。 崔斐有些誠惶誠恐地拱手,對著他們一一稱‘兄’。 雖然此時幾人才說上話,但翠微的三人都察覺到崔斐雖然年歲不比他們小,但心性方面比現實年齡小了好幾歲,可能還沒穆二胖成熟。 也難怪穆二胖之前跟他們提到崔斐,話里話外的意思也是麻煩他們三個在府學里多帶帶他。 對著純良之人,衛恕他們并不會生起惡感。 衛恕性子最外放,互相介紹完他走到崔斐身邊,說走吧。 崔斐愣了一下,訥訥地問:“現下就回翠微了嗎?” 府學午休的時間就只有半個時辰,遠遠來不及回翠微吃飯再回來的。 衛恕說不是啊,“去飯堂吃飯啊。怎么,崔兄來見我一趟就想走了?不得和我們一道吃個飯?” 怕自家兄長這自來熟的勁頭嚇退心性跟稚童似的崔斐,衛奚出言補充道:“崔兄可是家中還有事?” “不不不,我家里沒事兒。” 崔家由崔五娘掌家之后,家中的大小事務就越發不需人cao心了。 而且今天他還是被崔五娘‘趕’出來的,她說:“前頭才說你變了,怎么穆解元一走,你又不去府學、整日待在家里了?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但沈山長和她家小兒子的為人你都知道了,他們書院的學生能差了去?沒得在家里東想西想的,自己去見見他們!” 崔斐跟外人接觸的再少,也分得清好賴,像眼下他就知道對方是一番好意。 于是四人就一起往飯堂去了。 府學的飯堂和青竹書院那邊一樣,是分餐制,但畢竟是公家地方,規模就大的多了,分別聘請了紅白案的廚子來做吃食。 不止有現成的,也可以另外讓廚子現做小炒。小炒的價格當然會貴些,權當是公家廚子合理地賺些外快了。 到了飯堂,崔斐就想著不能光讓他們照顧自己,他也得拿出想和對方結交的態度來,因此如數家珍地介紹道:“這紅案上的張師傅做獅子頭是一把好手,選的都是七分瘦三分肥的rou,肥而不膩,一口下去rou香滿口。就比外頭珍寶樓的蟹粉獅子頭稍微差一些。還有他自己鹵的rou丁,切的大小很一致,吸足了湯汁,蓋在飯上最是下飯。白案上的王師傅熬的粥火候特別好,不過日常這邊只提供白粥,嘗不出多好的滋味。到了后頭臘八,王師傅會熬臘八粥,那比外頭買的還好喝……” 崔斐一通介紹,兩個大師傅還在旁邊負責打飯的,見了他都笑道:“崔斐今日來了啊,快,這獅子頭今兒個還剩好幾個呢。” 崔斐笑著應好,開始摸掏飯票。 這一掏之下,他發現自己忘帶了。 因為他本來想的就是中午來見衛恕他們一面,而后就去外頭馬車上等著,等到下午散學了,而后一起去翠微,沒想著在府學里頭用飯的。 “您等我一陣,我去換一下。”飯票雖然忘帶了,但是崔斐這樣的人出門當然不會不帶銀錢。 手續也不麻煩,但比較難辦的是府學里除了學生,其余都是吃公家飯的人。 那負責兌換飯票之人,中午也不一定會一直守在崗位上。 “不用那么麻煩。”衛恕把他攔住了,然后解下荷包打開,“我來給就成。” 崔斐長這么大還真沒被人請客過,畢竟在認識穆云川之前,他身邊也曾有幾個故意靠近他的所謂‘朋友’,然后就指著就從他身上撈好處,后頭讓崔五娘察覺了,就不許他和那些人來往了。 穆云川倒是沒在他身上撈過什么好處,但他也沒閑錢請崔斐吃飯,兩人就各吃各的。 看著他們三人分工,又是選菜又是打飯的,崔斐連忙小聲道:“那我一會兒把銀錢……” “不用,我兄長有錢,讓他給就行。”衛奚笑著道,“他那荷包是早些時候他下場前,山長給他做的。日常就帶在身上,但荷包那么大,也不能只帶個空袋子不是?就兌換了不少飯票。” 梅若初也笑道:“衛兄是真有錢,連我的飯食都包了,進府學這么久了,我還一次飯票都沒去兌換過。” 衛恕聽到他們‘編排’自己,轉頭笑道:“小奚就算了,梅兄也臊我是不是?真要這么算,那梅兄一屆院試案首,私下里幾乎每日指點我功課,逐字逐句幫我推敲,該收取我多少銀錢?來來,一會兒咱們好好算算賬,我非把那‘束脩’給你補上不行!” 梅若初舉手投降,說:“我今日特別餓,多買幾個菜,就當補上‘束脩’!可再別再提這個臊我了!” 他們這一通說笑,崔斐也很快放松下來,甚至他還知道梅若初說的多買幾個菜是為了他。 他胃口確實比旁人大一些,大概是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所以梅若初才這么說的。 很快,大家就打好了飯,衛恕讓他們先每人端一些去找個位置,他殿后,負責等需要現做的小炒。 梅若初就領著崔斐和衛奚找位置,剛尋到了空位坐下,就聽旁邊有人道:“崔兄好胃口啊,一來就出手這么闊綽。” 崔斐見怪不怪了,從前他就算在府學上課,也不愿意來飯堂的。 因為他吃的多吧,旁人就會覺得難怪他這樣胖,吃的好多! 他吃的少呢,旁人就會奇怪,這么胖的人怎么吃這么一點? 總之如何都能讓人挑出刺兒來。 他并不管對方調笑自己的話,只是解釋道:“不是我買的,是衛兄買來請我吃的。” 出聲的人還在笑,與他一同用飯的人推了他一把,說:“張兄管那些呢?這‘催肥’吃多少與你何干?” 這人看著像在勸人少說兩句,但是張嘴提的就是崔斐的外號,顯然是物以類聚,也以取笑崔斐為樂的。 剛把飯食放在桌上的梅若初慢條斯理的轉身,抬眼看著那人道:“你叫他什么?” 他平時嘴角噙笑,待人接物再溫和謙讓不過,和前一屆院案首穆云川那種帶著點冷淡疏離的溫和不同,梅若初更像是那種歷經千帆后那種通透的溫和。 當初翠微三人在府學初來乍到,府學里一些‘老人’心里一比,都覺得梅若初是最好相處的那個——他身上既沒有衛恕那種富家公子哥的氣度,也不像衛奚似的不怎么愛說話。同窗在學業上遇到問題,請教他,他也從來不嫌麻煩,不會藏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樣溫和的老好人突然面色沉凝,剛才還嬉笑著的兩人頓時面色一凜。 “開、開個玩笑而已。”前頭挑釁的張秀才尷尬地笑道。 “好笑嗎?”梅若初的目光在他們二人面上逡巡,臉上的沉凝并沒有減少。 早些時候他在弘樂,同窗給他起外號,他心里不好受,但無奈自己的體質有時候確實是會牽連他人。而且那些人也不敢當面那么喊他,因為老山長會為他做主。 但崔斐呢?他什么都沒做錯,就因為生的比常人胖了些,就該遭受這些了?更遑論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喊那么難聽的外號,存的就是刻意折辱他的意思。 崔斐嘴唇囁喏,想勸梅若初算了,沒必要因為自己和這些人鬧矛盾。 他話還未出口,一直沒出聲的衛奚輕輕拉了他一把,而后跨步上前,站到了他身前。 眼看著情形不對勁,那喊崔斐外號的人尷尬地笑著解釋,“嘴里吃著東西,說話含糊了一些。嘴瓢說錯了。崔兄對不住,往后不說了!”而后便拉上那張秀才一道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