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79節
木凳子腿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響。 男人起身,遮住周晚意面前的燈光,頎長的陰影投落下來。 他低頭,近得周晚意都能看清他臉上的長睫煽動。 “剛才,我們不是已經在房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 周晚意有些心虛,手不自然地在身側攪了攪,不太敢迎上他的目光。 江厭低頭逼近,嗓音低譴纏倦,帶著重重的惑意,“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篤定的話了,至少,得給我留個念想。” 他這番話說得有些可憐,周晚意心倏然一軟。 緊接著唇上貼過片刻冰涼,他傾身吻她,但很快便撤離。 他問:“明天有時間嗎?” “什么事?”周晚意不明所以。 “我想請你吃飯。” 周晚意:“沒時間。” 江厭伸出長指,輕點她額頭,罵她:“小騙子。” “黎伯母和我說了,你明天下午休假。” 周晚意咂舌,自家老媽竟然把自己給賣了。 江厭得逞地彎唇,“明天下午五點半,我來接你好不好?” 這話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卻半點沒有要與她商量的意思。 周晚意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你說我有拒絕的余地嗎?” 客廳里燈光明亮,江厭趁著她不注意又在柔軟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他含糊不清地笑:“沒有。” 第71章 男朋友 周五下午, 周晚意拉開辦公室的窗簾。 天際霞光漸暗,夜幕悄然而至,整座城市的車水馬龍又開始復蘇。 工作室的大門口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 穿深色風衣的男人倚在車門, 與車身融成一色。 江厭說到做到,踩著下班的點把車開到了她門口,周晚意躲多久,他就等多久。 玻璃窗的透光性很好,底下男人一眼就捉到她。 他隔著漸晚的天色和蕭瑟的冬風朝她望來, 深不見底的眸里浮出一抹淺笑, 薄唇微掀,隔了好遠朝她做出一個口型:過來。 周晚意默了一瞬,然后拿起手包下樓。 反正也躲不掉。 早就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工作室里空無一人,周晚意又重新檢查了一下門窗是否關好,方才出門。 江厭已經等很久了,但面上仍然沒有半分不耐的樣子。 辦公室的門鎖還是上一家留下來的, 用了好多年頭,鎖面上銹跡斑斑的, 鎖芯與鑰匙很難相配, 周晚意額頭爬上不少細汗,手里的鑰匙卻轉了好幾圈都沒轉進去。 “我來幫你。” 江厭踏著夕陽細碎的光斑走來,長臂穿過周晚意腰側,帶過一陣輕柔的風, 惹得她不適應地縮了縮脖子。 周晚意不知道其他外科醫生的手好不好看, 但江厭的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 帶著男性特有的力度, 指關節的紋路很淺,指尖粉嫩得像是涂了護甲油,讓她羨慕得有些嫉妒。 就連周晚意一直轉不上的門鎖到了他的手里也變得格外溫順起來,他只是稍稍一用力,門鎖便“咔噠”一聲順利鎖上了。 “走吧。”他揚了揚手里的鑰匙,率先邁開腳步。 副駕駛的車門被拉開,周晚意緊了緊手里的包,猶豫了片刻還是坐了上去。 男人貼心地幫她護住頭,溫熱干燥的掌心觸碰到頭皮,晃得她心神微微蕩漾。 但只是幾秒的觸碰后,他就關上車門,繞到另外一邊的駕駛座。 “我訂了老門東那邊的湘菜館,一起去?” 周晚意有些意外地抬眼,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歡吃老門東的湘菜館的? 江厭彎彎唇,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解釋:“之前陸星白和舒筱約會的時候舒筱總去那塊兒,我猜你們玩得好,口味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他確實沒猜錯。 老門東在臨江老城區的東邊,靠近城墻口,是真正的市井小巷。 所謂的湘菜館也不過是兩個湘江人老板隨手搭的夜攤,后來整改市容市貌,他們才租下來街邊的鋪子開店,自此,就有了隆記湘菜館。 老板姓隆,是個中等身高的微胖中年男人。 周晚意和舒筱是這邊的老顧客了,不止和老板混了個臉熟,還在小飯館里有了專屬的vip座位。 他們到的時候店里的生意正火爆,老板把熱毛巾往脖子上一掛,一眼就看到了周晚意:“呦,小周來啦?” 周晚意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然后又問:“二樓還有位置嗎?” “你來必須有啊,”老板笑嘻嘻地把人往里面迎,“二樓走廊最里面那個房,離窗戶近通風好,也不嘈雜,vip座兒呢,專門給你留著的。”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江厭身上,多了探究:“交男朋友了?” 周晚意還沒來得及解釋江厭的手就伸出去了,強行和老板握了下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厭,是周晚意的男朋友。” “小伙子瞧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腦子有點不太好。 老板抽回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之前沾上的油漬。 江厭看得面色逐漸凝固,反倒是身邊的周晚意,差點要笑出聲來。 “二樓有洗手間,晚意你趕緊帶你的男朋友去洗洗,晚一點我上去點菜。” 店里生意實在太過火爆,人手根本不夠,老板說完就鉆進后廚,忙得不可開交。 店面開在鬧市,一樓逼囧狹小,再加上又是下班之后的飯點,人擠人在寒雪隆冬日里擠出一身薄汗。 周晚意率先上了幾步臺階避開人群,發現江厭還沒跟上來,于是轉頭朝下面看去。 從上往下看的視角很微妙,但她還是于擁擠人潮中一眼看到江厭。 他很高,清雋矜貴,與這里格格不入,所以此刻正茫然地攤著被沾上油漬的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像一只迷了路的梅花鹿。 周晚意唇角微壓,朝他勾勾手指,“上來,我帶你去洗手。” 江厭抬了眸,平日里深寂的眸子里泛上一層水光,聞言眼底亮了一下,抬步就要走來。 他腿長,沒兩步就擠開人群來到周晚意身邊。 店里亮著刺眼的日光燈,樓梯并不寬敞,江厭這么一站過來,逼囧得周晚意不得不微微側著身子走路。 洗手間離二樓走廊盡頭的那個包間很近,周晚意把江厭帶到門口后沒等他,徑自往包間里面走去。 包間可能是太久沒用了,略微有些悶,周晚意自己打開燈后又去開窗通風。 從這個角度望下去,能看到高高的臨江城墻和城外黛色的遠山,太陽已經落山,絲絲白霧縈繞山頭,新鮮的冷空氣撲面而來,吹得周晚意郁氣散了不少。 江厭洗完手回來的時候,周晚意正在點餐,于是禮貌地問了下他的口味。 包廂頂掛著廉價的水晶燈,尾穗被風撥得叮當作響。 江厭彎唇,笑得溫良:“你決定就好,我都聽你的。” 周晚意捏筆的手一頓,然后在菜單上備注了個微辣。 “好了。” 服務生把菜單收好后就退了出去,甚至還貼心地幫他們關上了包廂的大門。 江厭修長的食指在白瓷碗緣輕輕一刮,帶下不少灰塵。 這里的餐具都是提前擺好的,所以落了灰很正常,周晚意平時都會要求店里換一副新的碗筷,然而這回店里實在太過忙碌,便也就作罷了。 桌上擺了茶水壺,和倒水的塑料小盆。 江厭將她面前的碗筷拿過來,用茶壺里的水細心燙洗幾遍后,才拿給周晚意。 他的手指修長又白,一連串動作像行云流水般漂亮,不像是在給周晚意洗碗,而像是一個閑坐優雅品茗的茶士。 “看傻了?”男人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給她倒了杯熱茶放在手邊。 周晚意尷尬的咳了兩聲,移開目光。 陸星白和舒筱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兩人在隆記湘菜館吃飯的消息,竟也逛了過來,幸好周晚意先前點的菜夠多,要不然還得重新點。 陸星白摘了眼鏡,有些尷尬道:“這包廂挺沉悶哈——” 天知道他收到江厭信息的時候有多惱火,本來可以在電影院和女朋友開開心心看電影,被他一個救場消息發過來所有興致都沒了。 舒筱挽著他的手很自然地坐在江厭他們對面,有些好奇地問:“你倆這是唱啞戲呢?還是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呢?” 周晚意撥了撥面前的筷子,淡淡道:“沒什么話可以說的。” 她現在和江厭的關系很尷尬,比尋常朋友曖昧,卻又比正式的情侶少了一道告白的程序。 多說多錯,甚至還會把自己至于不利的困境,所以周晚意干脆保持沉默。 第一道小龍蝦上來,周晚意帶著塑料手套剝得有點費勁,小龍蝦燙手,周晚意喜歡一邊剝一邊吃,所以自然也會比別人慢上許多。 陸星白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自己沒吃兩個凈是給舒筱剝蝦了。 周晚意看得正羨慕著呢,面前就被人放了一個大骨碟,骨碟里滿是剝好的蝦rou。 她錯愕地望去,江厭已經在原位坐好,帶著塑料薄膜手套的手慢條斯理地剝蝦,動作嫻熟又快速。 周晚意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發現他是先用鐵夾子固定住蝦頭,另外一只手扯住蝦尾,然后往外輕輕一帶,蝦殼便整個被撕落下來,蝦rou干凈且條條完整。 江厭察覺到她的目光,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解釋道:“還在學校那會兒經常會用小動物來練習cao作技術,像肢解魚蝦,都是很簡單基礎的cao作。” “臥槽!”陸星白才反應過來,“臨床專業天花板這個稱號,江醫生你真不是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