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59節
天色暗得很快,舒筱和江厭都不在,周晚意每天下班回家喂完貓之后就被黎秋姿拉著出去跳廣場舞,日子過得簡單又無聊。 小廣場上的老年人不服輸,每天都要攀比一下微信步數和運動量,而周晚意這個年紀最輕的人則是站在他們鄙視鏈的最底端。 九點回家洗完澡后就癱在床上,并且深惡痛絕地和黎秋知說明天再也不去了! 天氣預報說半夜要降雨,周晚意提前關好門窗,卻還是在后半夜被雷聲嚇醒。 閃電劃破漆黑的天幕,白光驟亮,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漆黑的室內只剩下床頭手機發出的亮光,是有消息進來了。 她稍稍穩了下心神,才摁開床頭燈,去夠手機。 是江厭發來的消息:【京城下雪了。】 周晚意點開看,發現是一張圖片。 低機位從下向上拍,昏黃的路燈下稀疏的雪花正在點點下墜,不遠處的綠化帶依舊綠意匆匆,沒有半點積雪。 手機微震,又有一條消息進來。 【a月亮:我看天氣預報說今晚臨江22~23點鐘會下暴雨,記得關好門窗。】 那一瞬間周晚意被嚇醒的靈魂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安穩的落腳點。 窗外的響起一聲悶雷,風雨接踵而來,瘋狂拍打著門窗。 而周晚意的內心世界卻一片平靜,她眼角有些酸澀,手指摁在鍵盤上,卻只能敲出一行雜亂無章的字。 可能是周晚意遲遲沒有回復,江厭又補了句:【晚安。】 周晚意有些急,想要把那通亂碼的文字刪掉,卻一不小心摁到了視頻通話。 暖調的光照在周晚意略顯蒼白的側臉上,她有些慌,想要掛斷卻很快被摁下接聽。 江厭應該是在外面,身后背景漆黑而空曠,仔細聽還能聽到呼呼風聲。 周晚意吸了吸鼻子,悶聲解釋:“我沒睡。” 江厭站在一盞路燈底下,昏黃的燈光打在他頭頂細碎的黑發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暈,像是自帶光環的謫仙。 似乎是降溫,男人穿了件很厚的黑色羽絨服,襯得面色尤為冷白,微斂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濃密的陰影。 在呼呼的大風中,周晚意似乎聽到男人輕笑了一聲。 他的話筒拿的離嘴唇不近,再加上風又很大,周晚意聽得模模糊糊的,所以不敢確定。 男人撩眸,透過鏡頭直視周晚意的眼睛。 高山積雪尚未化全卻又添新,暖光切泄在深潭般的眸中,隱約浮出零星笑意。 周晚意聽到他輕飄飄地說:“好巧,我也沒睡。” 有人說高冷類型的男人很難撩,不愿意自討苦吃。 江厭也高冷,但是周晚意更愿意把他比作一顆生硬的椰子,沒動情的時候外殼梆硬,冥頑不靈。但如果敲椰子的人足夠有耐心,則有機會嘗到柔軟鮮甜的椰rou。 江厭眼睛向鏡頭湊近,似乎是摘了隱形眼鏡有些看不清,一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俊臉就這么隔著屏幕朝周晚意貼來。 “你那邊在打雷嗎?”他的眼睛很平靜,卻又帶著一抹莫名的蠱惑感。 “有沒有被嚇到?” 周晚意下意識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道:“我就是被雷聲嚇醒的。” 她又開始半真半假地裝可憐:“真的很嚇人……” 男人卡了一秒,喉結輕滾,溫聲安撫:“別怕。” 他四處望了一下,然后對著鏡頭彎唇:“現在積了點雪,要不我給你堆一個雪人吧?” 周晚意陰霾情緒一掃而光,“好啊!” 臨江地處南方,已經將近五六年沒下過雪了,所以不免有些羨慕江厭能夠在京城見到初雪。 她對著手機比劃,“我要做這么大一個雪人!” 江厭輕笑了聲,“可以。” 男人將手機鏡頭調成后置,擱在路燈下正對著不遠處的綠化帶。 夜色很深,遠處的馬路上時不時有打著遠光燈的汽車經過,僅一會兒之間雪就從零星幾點到如鵝毛般從漆黑的天際簌簌落下。 而江厭身姿清拓,似高山雪松般屹立于天地間,恍然給人一種隔絕塵世的錯覺。 沒多久,他就捏了個簡單的雪人拿給周晚意看。 雪人不大,頭頂著一片枯葉做帽,兩側的手臂用枯枝代替,被穩穩地托在男人寬大的掌心,顯得更為小巧。 周晚意越看越喜歡,忍不住羨慕道:“要是臨江也能下雪就好了。” “舒筱和我說,如果能和喜歡的人一起淋到初雪,那他們就會一直幸福恩愛地走到白頭。” 周晚意一邊說著,一邊給雪人和江厭截屏。 然后縮小視頻頁面,發了個僅江厭可見的朋友圈。 并配文: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等退出來的時候,發現男人已經戴上了帽子,半張臉隱匿在陰影處,看不清表情。 周晚意坐起身,眨了一下眼睛,笑問:“江醫生想和我一起淋初雪嗎?” 男人嗓音低磁:“今年氣溫降得狠,應該能淋到雪。” 說完男人又輕聲笑了一下,“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他一雙眸子黑沉沉地,盯著周晚意的時候她總是會情不自禁地陷進去,但這回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沒什么想要的,你那邊看著雪好大,江醫生還是快點回屋吧。” “好。” 男人將手機翻轉,鏡頭里的畫面也跟著一起晃動,周晚意不經意間看到他羽絨服里面的墨色睡衣。 難道江厭是專門從被窩里爬起來拍初雪給她看得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周晚意腦海里就像是突然炸開了爆米花,渾身血液開始逆流,托在臉側的手指屈了屈,一顆心突然變得又軟又頓,卻又慢慢地泛出絲絲甜意。 江厭回到室內,原本發間沾上的白雪融化成水滴,一頭黑發被打的濕噠噠的。 周晚意擔心地催促他:“江醫生快去找個吹風機吹吹頭發 ,天氣這么冷可別再感冒了。” “沒必要”周晚意說到一半,眼睛突然有點酸,后半句話在嗓子里卡了半天。 江厭垂眸,湊近輕笑了聲,問:“沒必要什么?” 周晚意輕輕調整了一下呼吸,“江醫生沒必要為了給我拍雪而專門跑到外面去,京城很冷,萬一感冒了……” 屋內明亮的燈光落在男人漆黑的眸底,他盯著鏡頭,語意不明地笑了下:“其實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 周晚意沒問。 男人彎眸,“你早點休息。” “要是睡不著可以再給我打電話。” 他的嗓音是難得的溫柔,在風雨交加的冬夜里像一根溫暖的火炬,一點點將溫度傳遞到周晚意的心理。 江厭為人含蓄,不說半句愛字,卻又將愛意藏在字字句句里。 周晚意軟了眸,笑著應:“晚安,江醫生。” 第54章 綠皮書 江厭是在11月20號那晚五點半到的臨江。 彼時周晚意剛倒車入庫, 就聽到院外的門鈴輕響。 “誰啊?” 黎秋知從廚房的窗戶里探出頭來,使喚周晚意:“快去開門看看。” “好。” 車庫離院門并不算遠,周晚意關掉車上空調, 拎著個暖手袋就去了。 冬天夜晚天黑得早, 路燈也亮的早,周晚意透過鐵藝院門遠遠望過去—— 一個穿著黑大衣的男人長身頎立于昏黃路燈下,光圈正好在他頭頂黑發上層層暈開,微微低頭看不清面容,但身側停著的卻是江厭常開的那輛黑色長款奔馳。 周晚意面上一喜, “江醫生——” 遠處的男人聽到聲音, 抬眸循聲望過來。 冬夜的寒風從西北方向吹來,掀起男人的一片衣角,周晚意看到他微微彎唇,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 江厭聲音低磁,在瑟瑟寒風里卻是顯得格外有力度,周晚意沉寂了將近一周的心,此時像是被重新注入了鮮活的血液一般, 悶悶地跳動起來。 她小跑過去替他開門,滿身寒氣撲了男人一臉。 “江醫生你在這站了多久?冷不冷啊?” 因為跑得有些急, 周晚意臉上爬上了淡淡的紅暈, 一雙漂亮的丹鳳眼里蘊滿了關心,一邊問著一邊把熱水袋往江厭懷里塞。 “這個我剛充好電的,可暖和了。” “快捂捂手。” 兩人指尖相交,男人掌心的溫度甚至比周晚意的還高, 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然后拿著熱水袋的那只左手被男人緩緩捏了兩下。 他的力道并不重, 周晚意原本冰涼的手心被熱意包裹, 男人偏高的體溫順著皮膚表層一點點躥上后背。 周晚意手指微蜷,抬眸故作天真:“江醫生,我感覺這熱水袋都沒有你手暖和。” 江厭很高,周晚意需要抬頭才能稍微看清他的面部表情,燈光恰好落下來,照進她澄亮的眸子里,“我的手好冷,要是江醫生能一直牽著我的手就好了。” 江厭斂眸,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可是,我要拿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