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43節
臉是熟悉,妝容也熟悉,但合在一起就陌生了。 周晚意看著那和自己臉上如出一轍的上挑眼妝, 突然一下子忘了下一步該說什么。 倒是林書雪先反應過來,將她上下打量一眼, “你來干什么?” “找江厭。” 周晚意收回視線, 好半天才憋出半句:“這妝……不是很適合你。” 她自覺說的挺委婉的,卻還是觸到了林書雪的霉頭,“你什么意思?!” 林書雪臉被漲得通紅,濃黑的假睫毛那雙看向周晚意的眼里藏滿了狠意, “你以為你這樣江厭就會喜歡你嗎?” 周晚意毫不在意地挑挑眉。 她臉皮厚, 被江厭拒絕了數次也仍然不退縮, 林書雪這點殺傷力對她來說充其量算撓癢癢, 根本懶得在意。 “江厭喜不喜歡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他不喜歡你。” 醫院走廊的光線偏暗,周晚意眸子里的光卻亮的嚇人,里面的篤定讓林書雪有些繃不住。 的確,她和江厭都是一個家屬院里長大的,小學中學高中大學都是在同一所學校,更別提她還明戀了他那么多年,但凡江厭對她有一點點喜歡,都早就在一起了。 這些她心里都是清楚的,但就是很不甘心。 不甘心這么多年的陪伴被一個剛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女人比下去,不甘心看到江厭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多,更不甘心看到江厭為她著急的樣子。 所以她嫉妒周晚意,嫉妒得近乎發狂,發狂到想要模仿。 她有些天真地想著,是不是只要她變得和周晚意一樣了,江厭就會將喜歡轉移到她的身上了。 門被從里面拉開,林書雪所有的崩潰都不過于江厭的那一下皺眉。 “對不起,我們之間沒可能。” “一點都沒有。” 他曾經無數次這樣拒絕過她,但都沒有這次來得猛烈。 那一瞬間腦海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碎掉了,林書雪忍住淚意地轉身,抱著食盒跑開。 這樣一來,原本被她擋在身后的周晚意就瞬間暴露在了燈光下。 女人臉上笑得沒個正形:“那江醫生覺得和我有可能嗎?” 江厭背光站著,身量足足壓了周晚意一個頭,眸里冷意還未收回,就這么攜著涼風直直向她望來。 “你覺得呢?” “那肯定是般配極了啊!” 周晚意盯著林書雪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其實林醫生很優秀,但有一個地方是非常遜色于我的。” 這話得人想聽下去,江厭沒什么動作,只是望著她。 周晚意卻像是得到鼓舞似的,洋洋得意地說:“當然是臉皮的厚度啦!” “要真論起來,江醫生身邊任何一個追求者的臉皮厚度都比不上我。” 江厭優秀,所以身邊的追求者也大多優秀。雖然喜歡江厭,卻又不想放下臉來追,也玻璃心,被拒絕后就放棄,能捂化江厭的心就怪了。 但周晚意不同,因為真正經歷過一次錯過的人都是會無比珍惜現有的機會的。 江厭把帶來的冰美式和小月餅都分了些給科里的夜班醫生和護士,在籠絡人心這方面,其他追求者做的也不如她。 江厭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過了好久才停下來,摘了銀邊眼鏡,微微捏了捏酸脹得鼻梁。 微苦的咖啡在口腔里緩緩回甘,他回頭一眼就看到女人撐著下巴近乎迷戀的眼神。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男人忽地抬手,從桌面上抽出一張面巾紙往她臉上蓋。 視野被遮得措不及防,周晚意有些不解地問:“江醫生這是做什么?” 男人的冷卻很有質感的聲音響起,“你的視線打擾到我工作了。” 辦公室的百葉窗大開著透氣,不知名的鳥蟲在林間鳴聲叫喚著,江厭隔著紙巾都能感受到女人放肆的笑意。 果然,女人一開口就驚世駭俗:“江醫生若不是心不靜,又怎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么會被我打擾到呢?” 她的眼睛被面巾紙擋住,其他感官卻靈敏,柔若無骨的手指攀上男人修長有力的小臂,蜿蜒的青筋微微凸起,指腹輕輕摁下去,彈性十足, 周晚意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沒干,只不過是看了江醫生幾眼啊。” 怡人的夜風停了,辦公室內的空氣突然變得燥熱起來。 周晚意惡趣味地用指尖沿著男人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畫圈,溫度偏高的指尖像是煙花驟燃時落下的火星子,點點落在男人皮膚上,近乎要命地灼熱。 一片黑暗里,周晚意感覺到了男人抓住了自己作惡的手,稍稍用力,原本被她壓住的那只手抽離出來。 面巾紙沒了支撐,也跟著墜落。 周晚意重見光明,只是視線有些懵然。 她看見江厭極為不自然地將頭偏向了里側,只留了個形狀好看的后腦勺對著她。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周晚意知道他經不起逗,但沒想到這么經不起逗。 她摩挲了下男人在指尖殘留下的余溫,笑著反問:“江醫生這是在關心我的安全嗎?” 辦公室內靜默了好久,周晚意本來都以為江厭不會再回答了,剛站起來收拾桌上的食盒,就聽到男人極為輕淡地回了一個嗯。 周晚意收食盒的手一頓,塑料袋相互碰撞發出輕微的“嘶啦”聲響。 那一聲從鼻腔里輕輕飄出來的嗯字就仿佛是淺海里突然掀起的一陣海浪,浪花襲來,水草隨之波舞,像極了周晚意被一點點牽著的情緒。 “好。” 周晚意斂下心頭萬般思緒,將桌面重新整理干凈后就出了辦公室。 大街上很是熱鬧,老城區的廣場上還有舞龍的節目表演,周晚意不知不覺地就站在人群里看了將近半小時。 街道邊的路燈下有個水果地攤,昏黃的燈光照在黃澄澄的血橙上,美感十足。 擺攤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見周晚意往這邊走來,輕輕咳嗽了一聲問:“姑娘看看水果嗎?” “好啊。”周晚意興致不錯,挑了幾個形狀外貌不錯的血橙和荔枝來稱。 期間夜風起起停停,老大爺又猛咳了幾回,才勉強放下秤桿,對著周晚意比了個十元。 周晚意聽得揪心,忍不住提醒道:“大爺您這感冒了可得及時治啊。” 大爺擺擺手,又急咳了一聲:“老毛病了,治不治都無所謂了。” 周晚意接過塑料袋,溫聲勸:“最近晝夜溫差大,您早點收攤回家,別感冒加重了。” 老人家嘆了一口氣,仰頭看路燈的渾黃眼珠里似有淚花閃過,“哪有那么輕松啊小姑娘,我家里還有一個癌癥等著湊化療錢的老伴呢,我要是早早收攤了,我老伴可就沒錢治病了呀。” 周晚意心頭一澀,“那您的兒女呢?” “抑郁癥,早就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啊。”老人家話里隱約帶了哭腔。 周晚意自知失言,買下了車上的最后半框血橙和荔枝。 一板車的水果全部被清空,老人感動得老淚縱橫,差點就要當場給周晚意跪下。 “大爺您可別這樣!” 周晚意一把將老人扶起,并囑咐他一定要早點回去休息。 半箱血橙和荔枝周晚意帶回家根本吃不完,思索片刻后,她還是決定把車開進市第二人民醫院。 再次推開骨外科大辦公室的門時,里面的男人正架著眼鏡很認真地看著病例,聽到動靜,掀起一對薄薄的眼皮看過來。 “不是回家了嗎?” 他的目光從周晚意微紅的臉頰滑至手上的半箱水果上,微微擰眉起身走來幫忙。 “怎么不發消息給我?” 周晚意手上的重量一松,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怎么不找他幫忙。 九點過后的走廊重新熱鬧了起來,不少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踏來,周晚意微微抬眸,“忘記了。” 汗水微微打濕了女人額前的碎發,因為劇烈運動過后臉上染了大片紅暈,扯唇笑的時候唇下的梨渦陷得很深。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江厭收回目光,與周晚意隔開一段距離。 “什么事?” “晚意叫我們來分水果吃。”來的都是科室的年輕醫生和護士。 這才多久,這群人就和周晚意混這么熟了。 江厭從框子里撿了個最大的血橙扔給周晚意,“你也吃一個。” 血橙皮厚,周晚意沒留指甲,根本扣不開。 她于是向江厭求助:“江醫生有小刀嗎?” 男人修長瘦削的手指伸進白大褂的口袋,很快掏出一把綠色包裝的美工刀。 手指微曲,將美工刀從辦公桌上滑到周晚意身邊,“今天剛買的,還沒用過。” “很鋒利,小心點手。” 第39章 風雪里 初秋的夜風很涼, 蟬蟲依舊長鳴,男人冷清的聲線就像是合歡花瓣陣陣飄落,一點點墜至周晚意心上。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 男人剛才話里應該是關心她的意思吧? 想到這里周晚意的心就像是一灘柔水, 被攪得又亂又酥。 她左右擺弄了一下血橙,發現美工刀并不好下手切,于是問江厭:“江醫生能好人做到底,幫我切了這個血橙嗎?” 江厭瘦削的手指劃過病例,淡淡道:“手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