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專門照顧祁若茗的年輕小護士急匆匆地趕過來, 白皙的臉上明顯印著一個鮮紅的掌印,眼睛里含著淚,卻不是委屈的,而是急的。 “何醫生您快去看看吧, 她發病了!” 待何燕趕到病房的時候, 書景已經站在門口,一臉的愁容。 “她的情況很差。”因為患者極其抵觸男性,所以書景根本踏不進病房的門。 就在他們說話的間隙,房間里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 以及女人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何燕的眉頭緊皺, 祁若茗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將近半年,這半年的時間里她從未發過病, 就算之前的負責人是書景, 也沒有遇到過這么慘烈的情況。 他們是專業的,可以通過患者的行徑來預測后續治療方案。 何燕深吸一口氣, 神情凝重地對書景道:“你給祁青暮打電話,讓他最好過來一趟?!?/br> 書景頓了頓, 道:“他這周才開始實習, 是不是……” “到底是這邊重要還是那邊重要?”何燕的音量提高了不少, “朋友那邊我會去說, 總之你讓他盡快趕過來?!?/br> 書景點了點頭。 進入病房之前, 何燕想過屋子里會是怎樣一片狼藉。但是當她真的踏入病房中, 散落在地上的各種塑料擺件和床單枕頭幾乎將小小的病房填滿。 往日不發病時溫柔有禮的女人站在單人床床尾的地方,呆愣地盯著對面墻上的畫。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畫,是很便宜的那種塑料的,看著很大,實際上很輕。 患者的病房里從來不會擺放可以達到傷人目的的物件,包括家具都是。 她緩慢地走近,悄無聲息地靠近祁若茗,這期間女人一直沒動,她仿佛被那幅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時間忘記了一切。 何燕靠近后,還沒說話,突然聽見女人聲音冷清地說:“這畫真好看。” 她仍固執地盯著那處,可這句話卻是對何燕說的。 何燕沉默幾秒,而后笑著說道:“是啊,若茗很喜歡這幅畫嗎?” 兩人的對話像是在閑聊,而何燕也確實在把朋友間閑暇時聊天的氛圍代入,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柔平緩,這樣才能有效地緩解患者精神上的躁郁。 祁若茗眨眨眼,僵硬地歪了歪頭,一雙黑黝黝的眼瞳睜得大大的,定定地看著何燕,看起來有些嚇人。 “你來做什么?你想要帶我去吃什么?吃完之后又帶我去哪?”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語調沒有起伏,像是一個機器人在完成任務一樣。 何燕心里一沉,因為祁若茗的狀態明顯是記起了過去的某一片段,而且她眼中的自己…… 很可能已經不是‘何燕’了。 “若茗?!焙窝嘈÷暤亟兴趯Ψ降淖⒁曄?,緩慢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因為我自己一個人有點無聊。我們不出去,也不吃飯,好不好?” 她放低姿態,仿佛自己才是那個需要陪伴治療的人。 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喚回的祁若茗的意識,但是這一次,她失敗了。 臉色蒼白的女人只是看著她,半晌,收回視線,冷漠地說:“離我遠點?!?/br> 她不想要聊天,也不想走,更不想吃飯。 她現在只喜歡這幅畫,很喜歡。 一絲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何燕一刻也不放松地觀察著祁若茗,她現在只希望祁青暮快點來。 ——因為祁青暮是祁若茗的解藥。 自從知道了他們的過往之后,何燕真的對這對姐弟感到憐惜。她從師弟那邊接手祁若茗這個患者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她的一些行為和想法,一絲風吹草動都不放過,也是在偶爾跟書景聊起她的情況時,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一直很恐懼男性的祁若茗其實根本不害怕祁青暮,即使后者一直因為性別緣故不敢常來探望她。 用書景的話來說,就是他跟祁青暮溝通患者狀況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在了男性的位置上,所以每當書景覺得患者對男性的恐懼加深時,祁青暮就只會默默地擔憂,卻不敢來探望。 但是何燕后來發現,祁若茗與她心平氣和聊天時,提到最多的就是弟弟。 記憶中的弟弟、她所期望做出一番貢獻的弟弟、這幾天來看過她弟弟…… 全部都是祁青暮。 何燕忽然感覺到一陣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她面對數不清的患者,只有在祁若茗這里令她感覺到了棘手。 空氣仿佛繃成一條線,緊張感彌漫在四周,何燕沒有動作,她只能沉默著站在安全距離內,以防患者做出什么極端行為。 地上的狼藉只是小小的開胃菜,每一個失控的患者幾乎都會以這種方式來發泄體內的躁動。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的。 屋內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何燕背后就是房門,大概也不會聽到腳步聲。他們說話的聲音很模糊,但她知道,來人必然是祁青暮。 她看著仍然沉浸欣賞畫的祁若茗,慢慢轉身,在對方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離開了房間。 剛一出去,他就看見祁青暮焦急地跟書景說著什么,而他的身后站著一個冷臉男生,長得很帥氣,衣品也不錯,肩寬腰窄腿長,此刻他打量四周,眼底的疑惑之色不掩,看見她出來的時候,還側眸瞥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