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百里瑜的圓融如意來說，學生們所煉出的聚靈珠大多都奇形怪狀，可以稱作聚靈塊、聚靈角、聚靈大餅之類的。

    雖說一個初級的聚靈物、并不需要銘刻復雜的術式，而且還有著百里瑜給出的充當靈力核的靈物碎片，但對于這群煉器新手、尤其大多還是煉氣期的新生來說，這也并不是個容易活，到最后，即使是聚靈大餅級別，也只有不到兩三成的人能達到。

    好在這番工作不需要額外的器具輔助，百里瑜也就直接將這作為作業布置下去，讓學生們各自回去慢慢琢磨。

    下課鈴打響，最后的答疑結束，學生們收起各自的器具走出教室。只是在所有人離場之后，卻還有一個身影留在座位上——是解天揚。

    他沒有離開教室，而是直接走到了百里瑜面前，將手上正托的某個東西展現在老師眼前：那是一枚渾圓的聚靈珠，上面火屬性的靈紋閃著靈光，術式構建相當完整。

    比起其它學生的奇形怪狀來說，這一份作業稱得上鶴立雞群。

    身為“器魔”，百里瑜自然明白這種完成度意味著什么。方才他心思一直都放在那所謂的“電腦”上，但現在也不禁多看了面前的少年幾眼。

    “老師，這就是我的成果。”解天揚看著面前的老師，認真道，“我已經掌握了這個火屬強化的方法。除了這個，我還想請教下別的強化類煉器術，可以么？”

    百里瑜并未露出多余的神色，只靜靜看著這個學生：“這個沒有問題。不過，按照大學安排，這些本該用半年時間來完成...你現在就想學么？”

    “沒錯，現在就學。”解天揚點頭，“就像你方才說的，現在世間靈材匱乏，只能在低品靈器的基礎上加以增強…那么，我想要在仙運會之前，將我現有的靈器都加強到極致。”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如火熾熱，那份熾熱被百里瑜完全看了去，這讓他沉思了片刻。

    “可以。”最后百里瑜緩緩點頭，“那么今后空閑之時，你來煉器室找我便是——不過，你如此急切的原因，只是為了在那場斗法上取勝么？”

    這話一出，就見解天揚拿著靈器的手微微一緊。

    “沒錯。我一定要贏下仙運會...至少，一定要贏下校內的預選賽，然后去那座體育場比賽。”

    他沉下了聲音，斷然道：“而為了這個，我必須先要...打敗一個人。”

    ……

    與此同時，云深不知處。

    上官雨凝負劍立于平臺上，隔著云海遙望著上官駐地的問云樓，長發青衣在風中舞動。

    腳步聲從背后傳來。另一道人影緩步走到她后方，在五步遠外站定。

    “我聽魏大人說了。”上官雨凝沒有回頭，只淡淡開口道，“你在校外，被鬼車拖入領域了。”

    “是。”

    “你輸了。”

    “...是。”

    上官雨凝閉目片刻，沒有說話。在她后方，韓江塵默默站著，拿著劍，低著頭。

    從云城回來以后，他用了接近半個月的時間來療傷，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找這位指導老師。

    “那種孽畜，果真已經重現世間了么…”

    上官雨凝眺望著天空，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妖王臨世、群魔復出，這次現世的只是鬼車的一道氣息、而并非本體，否則那幻境的范圍…至少會遍及一城。”

    “但這就是信號。恐怕，再過不久，這人間就要迎來真正的災難了…到那時候，無論是大學還是外界，都會需要斬妖人的力量。這次的事，只是開端。”

    “…這次，是我沒做好。”韓江塵終于開口，“我愿意受罰。”

    “以如今你的修為，能從妖王氣息下生還、沒有如我一樣沾染詛咒，這就已經是幸運了，并無好不好之說。”

    上官雨凝淡淡道：“但除此之外，你的確太過懦弱了。若你的心不強大，你永遠無法也成為真正的劍。光是筑基之前的心魔劫，就足夠讓你隕落。”

    韓江塵不說話。

    “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場勝利…絕對性的勝利。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認識自我。”

    她看著面前的少年，用命令的語氣說。

    “去贏下那場‘仙運會’。這是如今磨礪你內心的，最好的方法。”

    韓江塵抬起眼，手上的劍柄一緊。

    “是。”他低聲說。

    上官雨凝表情微微舒展開來，接著舉手一招，鏡華長劍現于手中，劍身上青紋延展。

    “你能從鬼車的幻境中掙脫。那么，你對‘幻象’也應當有了一定認知…既然如此，在仙運會之前，我便再傳于你一招。”

    在韓江塵略顯驚異的注視下，她手上的長劍閃現出夢幻般模糊不清的青影，一柄劍刃仿佛瞬間分散為數把，而后，連帶她自己的身影都一并化作虛影！

    若是魏澤在這里，他一定就能認出：這正是他初次來到云深不知處時，上官雨凝所使用的劍技。

    “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像。此為我族真正秘傳之法——鏡花水月。”

    第223章 器魔眼中的計算機（4000）

    韓江塵微微睜大了眼：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劍影仿佛化作漫天靈力的繁星。那從上官雨凝手上分出的每一柄靈劍上，竟都閃爍著尖銳浩瀚的靈力！

    之所以說是“閃爍”，是因為那上面的靈力就如同入夜的繁星一般，時有時無，時實時虛，閃爍的速度極快，上一秒還是幻影、下一秒便已經成為了實打實的劍刃。上官雨凝就飄身在這篇繁星的中央，虛虛實實的劍影圍繞她起舞。

    “這便是以劍氣為底構筑的、屬于修士自身的劍陣虛像。”

    上官雨凝說著，眼里流轉著冰冷的劍光：“所謂‘凝氣為影，劍過留痕’，你現在的氣息過于‘實’，因此才能被輕易鎖定。而想要由實轉虛，你首先需要達到的是…極致的‘速’。”

    話音未落，颯颯勁風聲已起，就見環繞她身側的數道虛幻劍影同時飛射而出，便如幾道破空的流星，帶著撲面銳氣直擊面前的學生！

    韓江塵驀地一凜，手上靈劍同時出鞘，整個人忽地躍起，劍光在身前劃出巨大的弧度，眼看著一記橫斬已然揮出。

    鏘鏘聲連響，兩道劍影被他這一擊生生彈開，但剩余三道離他較遠的流光卻無法顧及，就見那流光在瞬間由虛化實，帶著尖銳的勁氣，從死角處朝他直刺而來！

    他方才一斬失了前勢，電光火石間只能側身躲避，就見那三道劍影流光從他身邊一擦而過，飛出的同時再度由實轉虛，瞬間消散于空中。

    韓江塵落地，暗下嘶了一聲。此時他被劍刃擦過的身側已然留下三道醒目的血痕，雖然不至于影響動作，但傷口的疼痛也足夠提醒他的不足之處。

    他看到了那其中靈力虛實的切換，但這并不代表他就能應對上官雨凝的攻擊。

    “太慢！”上官雨凝喝道，“不要去躲。以靈力提速，用你的極速去出劍、在同時擋下所有攻勢！”

    一句話說完，又是五柄劍影騰空而起，相互之間拉出巨大的空檔，在同一時刻、從數個方向、變作幾道刺目的寒光急速下落！

    韓江塵暗地咬牙，強行克制住回避的本能反應，進而再度騰身，在空中連續兩斬打落兩道劍影，而后甩手一揮，手上靈劍飛射而出，當地一聲與劍影相撞，正面擊飛側面而來的第三把！

    但接下來，他靈劍回手的速度便沒能趕上第四柄劍影的飛速，至于第五柄更是無可觸及，流光交錯劃過，兩道劍影再度在他身上擦出傷口，飛濺的血滴流入泥土當中。

    “保持你現在的態勢，利用好每一次出劍時溢出的氣息。劍身離開、但劍勢不斷，方能在同一刻擊出數劍。”

    劍影再度溢出，這次卻是又加一把，東、西、南、北、上、下，封鎖六道方位。

    “待到你能同時擋下三十道劍影，自然能領悟劍氣之‘影’所在。在那時，我會授予你‘鏡花水月’的真法心訣。”上官雨凝的聲音飄忽，“我希望，等到仙運會來臨，你能做到與我相同的事情。”

    韓江塵吸氣調息，握緊了手上劍柄。

    “是。”

    …..

    與此同時，校長辦公室中。

    【學生【韓江塵】劍術基礎提升，靈力值 8】

    【學生【楚云衣】煉器基礎提升，靈力值 3】

    【學生【解天揚】強化術提升，靈力值 5】

    【學生…】

    魏澤坐在桌前，看著面板上不斷刷新的名字，心中暗贊。

    這個學期開始，各個學生提供靈力的速度明顯有了飛躍性的提升，看起來是都被仙運會調動起了足夠的積極性，都在暗自磨煉各自的絕活，為即將到來的比賽做準備。

    作為一所學校而言，這當然是個好事。不過在欣慰之余，他現在還得把精力放在仙運會“真正的目的”上。

    ——此時他面前正放著一張白紙，紙上用沒有靈性的普通墨畫著一個特殊的陣法：正是云城事件中，敵人所使用的能召來妖魔氣息的特殊術式。

    這同樣是姜玲從岳坤記憶碎片當中翻出的產物，和那個仙府圖一起交給了他，只不過這個他沒有透露給官方。

    隨著昆侖大學的名號越來越響、那些隱藏在暗地中的魚果然開始浮現了，這正是他期盼看到的情景。

    不過，還是要先整理一下已經拿到手的情報。

    魏澤看著那個術式，靜靜皺眉。

    能召喚妖魔的術法么…這也是岳坤那些人從“仙神的遺產”中找到的東西么？

    這個陣眼的畫法，他見過類似的…當時封印蠃魚的那【百里伍佰零叁】上面刻著的術式，就與這個相似。

    看來必須得問問本人了。

    說曹cao曹cao就到。他腦子里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聽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敲響，剛剛上完一節煉器課的百里瑜推門走入。

    “今日的第一節 課，感覺如何？”魏澤抬起頭來看著這位新老師，那張瘦削的臉上今天似乎都多了一抹生氣。

    “這個時代的昆侖學子的學識確要遠勝于過去之人。尤其有幾名學生，資質與意志皆出乎意料，是為可造之材。”

    百里瑜緩緩點頭：“小生以為，他們能超越前人的原因，應當就在于接觸那‘電腦’了…在入門之前，他們便已接觸過如此復雜的器物、對于在靈氣內構建術式自然不會陌生。難怪，魏澤閣下您會將現在這個時代，稱為‘計算機時代’，這的確是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一節課下來，不少學生都在他面前使用了電腦來做筆記。那樣子看在這位“器魔”眼中，確確實實給了他空前的新奇感。

    身為仙界第一煉器師，他只要略微觸及器物，便能對那其中的構造摸個八九不離十——但這番能力在所謂的“計算機”前失效了。

    雖然只是初步的探查，但他依舊感受到了那學生手中“筆記本電腦”中的工序。

    那看似薄薄的一塊鐵板之中，竟是由成百上千個相互勾連的小塊組成，而那些本就微小的塊上還刻有無數精密到讓人吃驚的紋路，僅僅指甲蓋大的地方就能刻下如此海量的信息，更不要說那些什么“cpu”、“顯卡”之類的概念了。

    放在過去，這么精密的工作，怕是數十個煉器匠一齊合力、都要費盡心思才能完成一個。但按照魏澤閣下所說，在如今這個屬于凡人的時代，這樣精密的寶貝居然還十分普遍，每天都要出產數萬萬臺。

    除了做工復雜以外，這些凡品鐵塊還能通過一種叫作“互聯網”的東西進行共鳴，互相之間構建如同傳聲一般的大型術法，讓一個人所發出的東西在同時被數萬萬人看到。不僅能傳輸聲音、連影像和文字都能實現。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居然還不借助靈力！他根本就沒有在上面找到屬于那個“互聯網”的術式！

    這就是如今的昆侖大學所面對的時代，一個屬于“手機”和“電腦”的時代——在看到這一切后，他死灰般的心似乎突然又被點燃了。

    “作為‘器魔’，莫非你想煉制計算機么？”魏澤看出了他的變化，不由得打趣一句。

    “這并不是小生現今就能夠理解的東西。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依小生之見，這些器物中所包含的智慧，并不亞于所謂的極品靈器。”

    百里瑜搖搖頭：“連這樣的罕物都能做到日造萬臺...日后，那些‘靈器’也總會被投入您所說的‘流水線’、人人皆可得之吧。”

    “這個當然。”魏澤道，“現在外界已經在尋找能夠量產靈器的圖紙了。在校內，我們也會力求讓每一個學生都拿到基本的靈器。”

    有了百里夫妻在，校內的裝備部堪稱是如虎添翼。很快，學校就該會自主生產基礎靈器的能力，等到校內的流水線成熟后，就可以考慮把這些靈器煉制技術對外輸出了。

    不用說，這些來自“器魔”的知識會讓那些制造業廠商瘋狂，到時候還得好好選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