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變化讓袁清清和姜玲都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就要上去幫她。但這次楚云衣卻擋開了她們，繼而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硬把眼淚咽了回去，轉而再度看向那狹窄的床鋪，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張牙舞爪的大敵。

    “學姐，你們不要再幫我了。”她說，“我...想自己先試試。”

    楚云衣一邊抽噎著，一邊卻再度撐起身，在袁清清和姜玲的注視下，以視死如歸般的表情爬向那張狹窄的床。

    冷床還是很硬，她換了好幾個姿勢都躺不踏實，但每次下來以后她卻不再出聲，只是暗地咬著嘴唇，強迫自己去接受那板凳的冷感。

    來到昆侖大學的一周內，每一樣東西都在撕裂她過去的認知。有些讓她輕松、有些讓她難受，這兩者并行而來，想要其中一樣，那必然就要接受另外一樣。

    她在這里找到了自由的感覺，同時也感受到了這里的嚴酷，而如果非要做出一個選擇的話...

    “如果其他人都是這么過來的話，那我也要憑自己來做到。”她深吸一口氣，“因為是我自己選擇來到這里的，我要...”

    她話剛說到一半，便被另一聲炸雷掩蓋了。那是來自男生宿舍方向的吼聲，像是幾十個人同時開嗓，聲音整齊如同轟轟的雷鳴——

    “我要成為修仙者！！！”

    喊聲一波接著一波，如同滾雪球般迅速成為震天的聲潮。那巨大的響動從窗外傳入，讓室內的三個女孩都愣了愣，但很快，有過經驗的二人就反應了過來。

    “哦，對了，今天是軍訓第一天，有保留節目來著。”

    姜玲一指外面，沖不知所云的楚云衣笑了笑：“出去看看吧。如果跟我們那時一樣的話...那今晚就可以不用睡了。”

    楚云衣困惑地眨了眨眼，從床上翻起身，有些蹣跚地沖外走去。掀起簾的同時，她看到對面的羲和宿舍區正燃著明亮的燈火。

    就在此時，在某一層的勾欄前，一排整齊的新生身影正站在門口：眾多的學生在圍繞著中央的一人，讓他仿佛被群狼拱衛的狼王。而此時被圍在中央的人也的確如同狼王般放開了嗓子，帶著身后同樣面紅耳赤的第二屆學生們，對著夜幕、對著當空的月、對著這初來乍到的校園，仰天長嚎。

    “我們是修仙者——”

    “我們要求得仙道——”

    相似的話回蕩在當空，但這一次參與的人數卻達到了五六百之多。數百個聲音匯成沖天的巨浪，向著宿舍外潑灑而去，整個校園仿佛被淹沒在喊聲的巨浪當中。

    這是什么...？

    楚云衣站在那看著，身邊的女生都已經加入了這鬼哭狼嚎之中，那高分貝的尖叫刺得她耳膜都有些發痛。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粗魯原始的場面，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而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也已經加入其中，凸著眼睛、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叫著。

    “我要修仙！！！”

    “我要成為修仙者！”

    她叫著、嚎著、帶著滿脖子繃起的青筋嘶吼著。聲帶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而同時心里卻有著史無前例的暢快，仿佛心里的一座山伴隨著這吼聲被丟了出來。

    是了，這就是所謂的修仙。這就是...自由。

    呼喊之間，好像又有眼淚流了出來，但這次她已經顧不上去擦，任那淚水模糊了雙眼。也因此沒有看到，在對面男生宿舍的角落處，一雙漆黑的眼睛正在同時注視著這邊。

    韓江塵收回了遠望的目光，重又看向身邊沸騰的人潮。那熱烈的氣氛離他很遠，但話語卻完全地傳入了耳中。他有些出神地站在那，似乎好久之后，才隨那聲潮開口，低聲默念著什么。

    “我們要...成為修仙者。”

    ......

    望舒9號宿舍當中，姜玲和袁清清依舊坐在各自的床鋪上，翻動著手機看著老生群的消息，此時群里的對話框正在瘋狂刷屏，瞬間就到了99 。

    “來了來了！今年軍訓果然也有喊話環節！”

    “是哪個新生先帶起來的？有人注意到沒有？”

    “好像是羲和5號宿舍的那人，叫什么解天揚？”

    “管他呢，反正這排場夠大！你說咱們要不跟著喊兩嗓子？”

    “我反正贊成，你們誰起個頭？要不要用點傳音術啥的？”

    “算了算了，別欺負小孩...”

    此時群里大家顯然都是不困了，個個都在以老父親老母親的口吻點評著正在發生的這番例行喊話，絲毫不在意被吵了睡眠。

    隨著喊話接近尾聲，文字消息已經不多，全都是錄下來的視頻。而就在這一個個視頻間，突然沖入了一條有些突兀的文字消息，是現任學生會長——肖游宇發出來的。

    “各位，我明天下午回學校，要帶點資料回去。到時候學生會的人來開個會討論一下，順便商量商量在下一屆招新的事情。”

    第158章 學生會的福利

    從暑假威河事件結束后，肖游宇便作為實習人員被招進了異常事件研究所，假期期間，他一直都在以助手身份參與靈氣領域論文的編撰、同時輔助推進研究所的各個項目——當然，實際上是誰當誰的助手還難說。

    正是托了這個研究所實習生身份的福，他成為了學校里和官方聯絡最頻繁的人。現今昆侖大學學生會的一大重要作用，就是代表學校和外界進行溝通。這樣的前提下，他便自然而然地被推上了學生會長的位置，負責這兩者之間的信息整理和交流。

    前幾天，研究所針對威河的復盤工作正在收尾，肖游宇作為助手走不開，也就沒提前返校參與迎新工作。直至現在新生軍訓進行到了第二天，他才帶著一打資料回到了校內。

    向魏澤打過報告以后，他將第一屆學生會成員一齊召集到了大教室內，將這些資料展示給了同學們。

    大部分的資料是研究所內部的學術論文，一眼看去有《基于量子計算的水行符篆優化方法研究》、《環境磁場強度對靈力流動水平的影響測試》、《空間粒子視角下的靈氣成分分析》等等...厚厚的一大疊。

    除此之外就是威河事件的相關調查資料，包括現場殘留靈力的土壤樣本分析、融合了妖血的河水成分對比、還有被福地干擾后的大氣變動...各種專業名詞看得大家一陣眼暈。

    好在肖游宇提前啃過了所有資料，就地將其中的主要內容翻譯成正常人能聽懂的話、再將其教給同學們。說話的過程中他神采飛揚，站在那比劃的派頭倒真有幾分會長的味道了。

    “簡單來說，官方現在已經初步研制出了能夠采集靈力樣本的設備、以及檢測靈氣濃度和屬性元素指標的監控儀——等到咱們有機會進學校的實驗室以后，這些設備都可以作為教學設備投入到學校的科研中來。”

    “而關于威河事件，目前暫時認為那個福地對現實的影響是永久性的：大氣成分分析顯示，福地所攜帶的水屬性靈力與威河周邊的環境發生了特殊的催化作用，這會在一段時間內干擾這個地區附近的大氣濕度、在幾個月內帶來異常的雨季。”

    “不過在同時，這一股外來的靈力滋潤也提升了那一小塊區域的靈氣濃度就是了...研究所的人把這種現象叫作‘靈化反應’，正準備以這個為題目開一個新項目組，對此進行更深一步的研究、嘗試人工制造這種反應。”

    “同時，執行部也會在各地搜集和這次威河邊相似的反應。到時候如果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會第一時間和學校聯系，到時候說不定咱們都有機會去參與研究和探索——學校已經和官方商量好，會將這些暑期活動列入學分項目。”

    說著這些的時候，肖游宇的表情那叫一個神采奕奕，顯然這段時間的實習內容很對他的胃口。但相對的，面前的同學們那是越聽越愣，聽了半天，也就抓到了“福利”一詞。

    “那以后咱去給他們打兼職工，還有錢不？”周焱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當然有。如果做得好的話，會按正式工的時薪算。國家對靈氣相關的研究非常重視，資金給的很足，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人。”

    肖游宇道：“所以他們希望能通過學生會這個媒介，吸納更多的昆侖學生——優先考慮學生會成員，算是給咱們特別的福利吧。不過既然是工作，就肯定要對口的。除了專業分流以外，學生會內部最好也有一些針對性。”

    “怪不得你這么急著回來招新。”吳皓點頭，“剛好這兩天新生在軍訓，可以借這個機會觀察一下潛在的招新對象。”

    “至于針對性的話...用社團怎么樣？”袁清清思考著道，“就像咱們中學時候那樣，以學生會為核心，把對不同方面有興趣的同學分類聚在一起，到時候交付任務也好做。”

    “對，這也是我的想法。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跟魏老師問過，按他的說法，學校是批準成立社團的。”肖游宇一打響指，“至于招新的問題...老師說這一屆軍訓會安排特殊的驗收方式，到時候驗收會由學生會來負責。”

    “等到那個時候，就可以準備拉人了。”一邊的姜玲點點頭，一邊托著腮吹著室內的涼風，一邊扭頭望向窗外大太陽底下苦站著的新生們，“也不知道，到時候都有誰會加入呢...”

    ......

    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在軍訓進行的第二十五天，第二屆新生進行了靈氣運轉下的五千米長跑。

    軍訓開始的時候，加上上一屆沒通過入學考試的老生，站在場上的共有接近五百九十人。但此時，在場上跑的只剩下了五百二十人。不必說，那少掉的人自然是被淘汰了。

    在靈力作用下，五千米的距離不過十分鐘出頭便跑完。但當他們來到終點的時候，這群新生便一個接一個地因靈力耗盡坐倒在地，暈眩著干嘔；而一些人更是哭了出來，為這大半個月的苦熬終于看到曙光喜極而泣。

    楚云衣也在這哭泣的人群當中。這時候她正四仰八叉地呈大字型倒在地上，對著天無聲地流淚。

    這也許是她前十八年人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二十多天。

    白天在太陽下干曬著，沒人再給她打傘、沒人隨時給她遞上防曬霜；晚上睡覺的時候，沒人再替她鋪好床、汗黏黏的衣服也沒人再幫她洗。這些還只是附加品，更不要說那光是試試都已經讓人頭皮發麻的軍訓項目了。

    一開始上場的時候，連保持站姿運氣都讓她難熬得欲生欲死，被無忻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每天晚上回宿舍都要躲起來悄悄哭一會。但哭完以后還得照樣上場，一天到晚，腦子里除了修煉和肌rou酸痛以外思考不了任何東西。

    從站姿、到競走、再到長跑和騰跳挪閃，一座接一座大山攔在面前，路上不斷地有人掉隊，但她居然還真就磕磕絆絆地爬了過來。

    她躺在地上流著淚，卻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滿口酸楚。不知是不是靈力精進的作用，此時她只覺得渾身輕快得像是要飄起來。

    這是最后一次。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準在學校哭了。

    她狠狠地對自己這么說著，剛緩緩地爬起身，耳邊卻再度響起了無忻的聲音。

    “恭喜各位完成基礎靈力訓練，現在公布最終驗收方式：除卻常規的拳法項目外，本次軍訓將加入對抗性質的拔河比賽作為收尾。”

    “比賽中，十人為一組，組內成員按學號隨機組合。比賽過程當中，允許使用靈力。除卻禁止直接的身體接觸以外，一切手段皆自由。進入八強的小組，可優先拿到劍術課所用靈劍。”

    第157章 自由拔河賽（還有點燒今天兩更）

    最終驗收？自由拔河？

    二十多天過去，楚云衣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唯一的感覺只有興奮，從地上爬起來，抹干凈眼淚，摩拳擦掌一番，擼起胳膊就去找自己的隊友了。

    其它的新生在跟她做著同樣的事情：學號鄰近的學生們站隊時的位置也鄰近，很快就按照各自的分組圍成了五十二個圈。楚云衣也很快在一片樹蔭下找到了自己的組，找了片空地坐下。

    對抗賽的背景下，彼此之間天然就有了認同感。坐定之后，大家自然而然地便開始互相自我介紹一番、抱怨抱怨這二十多天來的折磨，而后又十分熟絡地討論起這“最終考核”來。

    “最終驗收明顯就是考靈力應用的嘛。有了靈力，女生都能隨便搬倒猛男，這比賽就是拼組內人平均修為的...話說咱們組幾個人到煉氣了啊？”

    “我是到了，還有他、他、她...差不多有一半的人突破了吧？”

    “一半的人不算多吧？萬一一上來就抽到個一組都是煉氣期的咋辦？那人家恐怕能把咱們當溜溜球甩。”

    “這應該不會吧...唉，太上老君保佑我，千萬別一上來就抽中個變態組...”

    一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一個個都開始擺出了祈禱的姿態。但就在眾人一個個雙手合十對天燒香的時候，一個很有些冷硬的聲音冒了出來。

    “保佑？在這喊保佑有什么用？真想三清會因為這點破事多看你一眼么？與其指望那些虛無縹緲的運氣，不如多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實力。”

    這話說得相當強勢，瞬間就打斷了周遭嘰嘰喳喳的胡扯。一群人都不由得被引著朝聲音來處看去，發覺出聲的是那個名叫解天揚的少年。此時他立坐起身來，抱臂在前掃視著面前的同學，滿臉都寫著不屑。

    “抽簽又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東西。那么，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就完全沒有意義。”

    解天揚面朝著那些對天燒香的同學，冷聲道：“現在時間有限，多閑扯一分鐘就浪費一分鐘。既然想贏，那就趁這會趕緊多練習練習，求三清有什么用？自欺欺人罷了。”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安靜了。幾個帶頭求神的同學臉上掛不住，很是不悅地朝他道：“你說要練習，那這怎么練啊？明天就要開始比賽、連比三天，這會就算玩命修煉也提高不了多少了吧？”

    “動點腦子吧。如果只是單純驗收個人修煉成果，有那些常規項目就夠了，為什么還要加這個特別比賽？”

    解天揚說：“很明顯，這就是要考驗修仙者協作使用靈力的能力。大家修為都差不多，那么決定成敗的不僅是靠平均實力。更重要的是，去摸索如何通過合擊、將團隊現有水平發揮至最大。”

    他說著，隨手就從旁邊撿了塊石頭，將手按在上面，眼睛一瞥旁邊的一個男生：“你按住另外一邊。”

    “哈？你這是要干嘛…”

    那被點的男生后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見解天揚微微瞇眼，眼中閃過野狼一般的厲色。那無形的壓力讓他不由得就閉上了嘴，乖乖將手放在石頭上，又按照解天揚說的方式，有些困難地運起靈力來。

    “放力、放力、接著放…好，停！收！就到這里。能感受到我的靈力了吧？你再收一點，融入到我的靈力中來…對，就按照現在這個幅度維持住，我來引導…”

    周邊的幾名同學都伸長了脖子，看著那顆石頭在他們手下微微地顫動起來，解天揚眉頭鎖起，而被他號令的男生則已是滿頭大汗。半晌后二人挪開手，那石頭看上去還沒有一點異常。

    但接著，他們就見解天揚勾起指節，在石頭上面輕輕一敲，而后那看上去嚴絲合縫的石頭就像是敲雞蛋一樣輕易碎裂開來，往里一看，最里面的石層竟已是化為齏粉！

    “之前演練拳法的時候，一排人一齊揮出的靈力能直接把樹打斷，而且傷害不是分散于大片、而是集中在某幾個點上，這說明靈力的融合一定存在一個最好的輸出角度。在那個角度上，不同人之間的靈力就是有疊加性的，配合好的話，就能做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