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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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九懷沒有回答,反問:“你沒有?” 元墨檢視自己,干糧、兔毛斗篷、琉璃片,一樣不缺。 姜九懷嘆了口氣。 這沒心沒肺的蠢貨。 看到第一縷炊煙,已經是十天后的黃昏。 一處茅草房子坐落在大樹下,籬笆圍出一塊院子,種了幾畦菜,養了幾只雞。 在落日最后的余暉里,群鳥投林,炊煙裊裊升起,一個老婦人正在院子里喂雞,雞們咯咯叫個不停。 元墨第一次發現雞叫得這么好聽。 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經過這些時日的跋涉,她的頭發早就蓬成了鳥窩,臉上也不知道蹭了多少道泥灰,但一雙眼睛永遠清澈明亮,笑想來兩眼彎彎,張開雙臂沖過去。 熱水們!我來啦! 米飯們!我來啦! 加鹽的菜菜們!我來啦! 老婦夫家姓毛,同著兒子阿虎一起過活。 元墨自稱和姜九懷是兩兄弟,頭一次出門做生意,結果遇上山匪,被打劫一空,迷失了道路,好不容易才下山。 毛家是獵戶,深山里一年到頭難得見到外人,何況又是落難的年輕人,毛大娘又是備熱水又是殺雞,好好招待了兩人。 待兩人洗了熱水澡出來,元墨眉目如畫,明凈清冽,姜九懷五官絕美,風姿勝仙,把個毛大娘看呆了,怎么也不相信他們兩個是兄弟。 毛大娘道:“別哄我老婆子,世上哪有這樣好看的男子?我猜到了,一定是你們小兩口私定了終身,背著家人偷跑出來的,是不是?” 元墨忙道:“沒有沒有……” 幾乎是同時,姜九懷微微一笑,道:“是。” 元墨:是什么是啊! 毛大娘沖元墨道:“看你一個大男人,還沒人家大姑娘膽子大!” 姜九懷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情況和他想象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元墨差點把飯噴出來,趕緊埋頭喝湯。 啊,有鹽的湯是多么好喝! 她要是會寫詩,一定要為鹽寫上一百首! 毛大娘挾起一只大雞腿到姜九懷碗里,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姑娘,吃!多吃點!哎呀,我老婆子活這么久,還是頭一回看見這么俊的姑娘。要不是已經有了人,我非要留下來給我做兒媳不可。” 元墨:不,慢著,大娘,雖然你給我們吃了雞,但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講。 外面傳來了籬笆門的吱呀聲,毛大娘笑著起身:“我家阿虎回來了。” 毛家在深山,毛阿虎時常拿獵物出去換些米面油鹽,今日一早出門,遲遲未歸,毛大娘已經在聊天的間隙里抱怨過好幾遍了。 這時兒子回來,她趕忙迎出去,只聽她道:“喲,換了這么多,夠吃好一陣子了——” “多個屁!”毛阿虎生得三大五粗,一面進門,一面咕噥,“忙了十來月,就得這么點東西,喂雞都不夠,他娘的什么時候能發個橫財就好了,我今天在鎮上,看到好多……” 這才瞧見桌上有兩個人,頓時愣住,眼睛都直了。 元墨心想:又一個被家主大人美色所迷的。 她連忙起身跟毛阿虎打招呼,又把“兩兄弟落難”的故事講了一遍,在“兄弟”兩個字上咬字格外重些,以免毛阿虎鬧什么笑話。 然而毛阿虎的眼神好像更直了,眸子深處還有了一股隱隱的精光。 毛大娘替兒子盛了飯來,四個人坐下邊吃邊聊。 一頓飯功夫,元墨已經把這一帶的情形打聽清楚了。 此處是毛家嶺,朝南走個三十來里,有個青水鎮,青水鎮上有官道,有馬車,往西走半日就能到清江縣,過了清江縣,就是蘇州府。 從毛大娘口里聽到“蘇州”兩個字的時候,元墨和姜九懷都吃了一驚。 蘇州距揚州有四五百里,他們居然順水漂了這么遠。 不過青水鎮既然有官道,那么他們可以直接弄輛馬車,從青水鎮回揚州,早晚趕路,五天左右可以應該就可以了。 毛大娘把毛阿虎叫到自己屋里打地鋪,把屋子騰出來給元墨和姜九懷。 元墨再三道謝,然后往床上一滾。 啊,身下是厚厚的褥子,身上是蓬松的棉被,元墨幸福地嘆了口氣,幾乎是一合上眼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姜九懷推醒。 窗外月光淡淡,不知是什么時辰,姜九懷在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間,示意她安靜。 墻壁單薄,隔壁的說話聲隱隱傳來。 “畫像……懸賞……五百兩……黃金……他們兩個……明天……” 聲音斷斷續續,元墨起先迷糊,隨后猛地睜大了眼睛。 有人懸賞他們,足足五百兩黃金! 原來毛阿虎神情有異,并非是因為阿九的美色,而是因為他們的賞金。 五百兩黃金! “天吶我居然值這么多錢……”元墨喃喃。 隔壁在爭執。 毛大娘雖是壓低聲音,但聽得出是疾言厲色:“他們是咱們家的客人,自古以來,哪有用客人換銀錢的道理?” 毛阿虎道:“他們不是好人,特別是那個弟弟,畫像上寫得清清楚楚的,鎮上的兵大爺都給我們說了,他是江洋大盜,犯下了滔天大罪,才被通緝的。” “是不是好人我看得出來,那孩子眼神正,不是壞人!”毛大娘怒道,“你要敢去,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哎喲我的娘,您小點兒聲行不行?當心把人吵醒了!”毛阿虎說,“行行行,都聽您的,那賞金我不要了,就當沒這回事行了吧?” 毛大娘又念叨了幾句,聲音較低,聽不清,毛阿虎不耐煩地咕噥道:“行了吧說夠了吧,我要睡了。” 隔壁安靜下來。 元墨望向姜九懷,用眼神問:“怎么辦?” 連這么偏僻的深山都有人認出他們,姜長信在外面肯定已經是漫天撒網,布局嚴密,一個不慎,他們就會自投羅網。 巨額賞金會把百姓都變成姜長信的眼線,他們倆個人一旦出現,在百姓眼里就是一堆會走路的黃金。 這毛阿虎雖然表面上被毛大娘壓了下來,但聽他的語氣,只怕未必死心。 一旦他去通風報訊,他們兩個好不容易隱匿住的行蹤就會暴露,姜長信的人很快就會找到他們。 姜九懷的長發披散在頰邊,垂順如絲。 窗外月光清冷,他的眸子更冷。 身為家主,姜九懷還有最后一張牌,那就是暗衛。 但要使用暗衛,他必須先回到姜家。 要回到姜家,就必須神不知,鬼不覺。 不能讓任何人泄露他的行蹤。 元墨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當日在京城姜家的花廳外,他便是這樣的眼神。 他走向房門,背脊挺直,微微抬了抬左手腕。 ——他要去滅口。 第九十九章 姜九懷走到門邊,停下。 元墨抓住了他的手臂。 抓得很緊。 他的視線順著往上,落在她的臉上。 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她的臉上,煞白。 她的手也微微發抖。 她知道姜九懷的行蹤絕對不能暴露,可是,她也沒辦法看著毛大娘死在自己眼前。 哪怕只是除去毛阿虎,毛大娘也會一世傷心。 她同樣也沒辦法開口求姜九懷放過毛大娘母子,那很有可能置姜九懷于死地。 姜九懷看著她,無聲地嘆了口氣:“不然,你去?” 元墨的臉更白了:“我、我不行……大娘她……” 她說不下去了。 姜九懷挑起半邊眉:“一記手刀敲暈他們,你也做不行?” 她的眼睛迅速亮了起來,忙不迭道:“我會我會!” 正要過去,又站住了,“可是……萬一毛阿虎醒來去報訊……” 姜九懷走近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還知道為我著想,算你還有點良心。” 他靠得太近了,聲音也太低了,悶悶地含糊在嗓子里,帶著幾分笑意,仿佛能直接送進元墨的耳朵里去。 元墨立刻發現自己的耳尖相當不合時宜地發紅了。 要很用力才能將這奇怪的感情壓下去,元墨心里直打突:“真的放過他?會不會太過犯險?” “犯險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