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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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三家皺眉:“元墨,可是如此?” 元墨點頭:“嗯嗯,曹大人真是明察秋毫?!?/br> 曹方謙虛道:“哪里哪里,下官只不過是斷得案子多了,熟能生巧而已?!比缓蟮溃皩嵲跊]想到這惡徒如此膽大包天,下官這就發下海捕文書,一定要將這惡徒緝拿歸案!” 姜三爺也急道:“我去寫信通知附近州府,還有姜家各地商行,一旦看到白一,務必將其推擒拿!” 元墨低頭緊了緊衣裳,沒做聲。 “不必了?!鳖^頂忽然飄落這三個字,姜九懷淡淡道,“逃便逃了,他那條命我便不要了?!?/br> 元墨愕然抬頭。 曹方和姜三爺也一呆,懷疑自己聽錯了。 姜九懷沒有多言,他牽起元墨的手,“走吧。” 元墨愣愣地被他牽著,看著他刀裁般整齊的鬢角,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他牽著她離開曉晴閣。 指掌相握,肌膚貼著肌膚,心意仿佛也能相通。 此刻的姜九懷,好溫柔啊。 元墨泡在浴桶里,熱汽氤氳,腦袋上敷著熱布巾,頭昏腦脹,努力思索一件事。 姜九懷是……怎么了? 白一背叛在先,越獄在后,按照姜九懷的性子,怎么可能這么輕輕松松就放過? 下人推門進來,隔著屏風伸過一只手,手里是一只絲綢包袱。 元墨沐浴當然不會讓人近身侍候,下人也都很聽話,說不過屏風,便絕不會上前一步。 元墨腦子里正想著事,伸手便去接,手碰到好像挺輕,“什么東西——” 一語未了,她看到了包袱后面的手,指節修長,根根白皙,再往上是一截玄底團花衣袖,袖口出著蓬松的鋒毛,根根都在燈下閃著油光,一看就是貴得不能再貴的珍品。 “我讓小七拿來的。”低沉輕悅的聲音揭曉答案,“你喜歡的東西?!?/br> 元墨不由自主一沉,整個人差點兒在浴桶里滅頂,狠狠嗆了一口水才冒出頭來:“咳咳咳……” 燈光在屏風上投出的人影動了動,聲音里有絲關切,“怎么了?” “別、別過來!”元墨死死抓著那只包袱,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最后一塊浮木,又像被包圍的殘兵抓著最后一塊盾牌,“你,你別動啊!” 不對!昏沉的腦袋激靈一下,她太緊張了,這不正常! 她應該冷靜一點,淡定一點,畢竟一個男人就算是給人看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暗暗吸了一口氣,用力鎮壓一下受到驚嚇的小心臟,盡量做出輕松的語調:“是家主大人嗎?” “唔。”姜九懷的聲音聽上去沒什么不同,應該是沒察覺出不對。 絲綢包袱浸了水,一兩片東西漂了出來。 她喜歡的東西? 她把包袱打開,一大蓬的玫瑰花瓣在水面上散溢開來,濃郁的甜香順著濕潤的空氣充盈了整間屋子。 她什么時候說過她喜歡?統共只泡過一次,還是為了去掉身上的血腥味……等等,不會就是那次他記住了吧? 明明當時聞見也沒什么反應啊……怎么就記住了呢? 元墨忍不住一陣后悔。失策啊失策,當初用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就選了玫瑰花?這實在是太可疑太不男人了! 屏風上的人影小了一些,元墨原以為他要走了,結果人影矮了一截之后就映在屏風上不動了。 這是坐著不走了嗎? 家主大人難道有觀摩別人出浴的愛好? 不是吧? 空氣里太安靜了,安靜得讓元墨欲哭無淚,她僵硬地發出一點水聲,以示自己在正常沐浴。 然后努力找個話題:“家主大人,你為什么放過白一?” 是不是他終于覺得她昨天說的有道理,因為最后關頭,他們畢竟都對彼此手下留情了…… 心里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姜九懷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我若是把他抓了回來,豈不是白費了你這番苦rou計?” “呵呵呵,家主大人您這是開什么玩笑……” 不等元墨虛假地笑完,姜九懷平靜地問道:“你好歹會幾招三腳貓的招式,而他已經身受重傷,他是怎么暗算你的?就算暗算成功,你清醒以后,為什么不向獄卒呼救?你為什么一直乖乖待在牢房,沒有驚動一個人?”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好比一把接一把的飛刀,把元墨的子腦戳出一只只窟窿。 她的計劃有這么多漏洞嗎? 原來,他是來問罪的。 可真會挑時候啊,她壓根兒不敢離開浴桶,連跑路都不行…… 外面不會已經安排好府兵了吧?只待他一聲令下,就沖進來把她抓?。?/br> “你穿著單衣在陰冷的牢房里熬了近十個時辰,直到刀快劈到你身上,你才出聲,這是鐵了心要為他爭取時間,拖到最后一刻?!?/br> 姜九懷的聲音不緊不慢,“阿墨,你為了他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話說到這個地步,傻已經裝不下去了,元墨干脆豁出去了,“我不想看著他死,更不想看到他死在你的手下?!?/br> 手上多沾一滴血,你的心疾就會嚴重一分。 因為被凌遲的不單是那些背叛你的人,還有你曾經付出的信任。 每付出一次,就被凌遲一次,慢慢地,你就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再也不會付出任何一絲溫情。 那就真的成了一個妖物了。 屏風外陷入沉默,玫瑰花瓣在熱水中飽滿而舒展,香氣怡人。 良久,姜九懷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西山的一輛馬車里。” 對,你那個時候一身女裝,美貌絕倫,我一心一意想把你培養成花魁……元墨不由又回顧起自己這段蠢事。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落到那種境地嗎?” 元墨大概知道,不由低下了頭。 “因為白一?!苯艖训穆曇艉芷届o,“我初到京城,只帶了白一和平福,想四處走走,路上遇到一隊地痞打架,我們三人被沖散,我聞到一種奇怪的香味,當即便失去了知覺。當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穿著女裝躺在了一輛馬車上?!?/br> 元墨到現在還記得那種奇怪的香氣。 真奇妙,原來在他們還不認識的時候,就已經在同一個夜晚有了同一種遭遇。 “姜長任不可能只是為了羞辱我,他把我扮成女子送往西山,一定是給我安排了某種特別的死法,這種死法一定很隱秘,很安全,絕不會讓人懷疑到他的頭上。就因為白一泄露了我的行蹤,所以姜長任的人把我帶走,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西山?!?/br> 姜九懷說到了這里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下去,“你說,我該不該殺他?” “我……我覺得如果他死了,他永遠就是一個背叛你的下屬,但如果他活著,他還可以改過,做點別的事挽回自己的過錯……” “比如再殺我一次?”姜九懷打斷她的話,聲音里多了一絲嘲諷,“阿墨,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讓你再選一次,你還會不會放走白一?” 元墨的手慢慢在水中握緊。 “我會?!?/br> “不管他以前做了什么,但在火場之中,他寧愿死在你的手下也不愿殺你?!?/br> “而且,雖然你不愿承認,但你也不愿殺他?!?/br> “但不管怎么說,人是我放的,大丈夫敢做敢當,要打要罰要殺,都隨你了!” 這話說得豪氣干云,但實際上心里直打鼓,她果然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受點苦就能騙過姜九懷,真是愚蠢。 屏風外久久沒有聲音,若不是那道影子還在,元墨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姜九懷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你對他還真是不薄啊……他給了你什么好處?你要這么護著他?” 他頓了頓,像是忍了忍,終究沒忍住,他的聲音里滿是不悅,“你喜歡他?” 元墨愣了一下,哪怕他認為她是白一的同覺,也比這個結論合理一點吧?他到底是怎么想到這上頭的呢?被她氣昏了頭嗎? “……你默認了?”他的每一個字好像都結著冰。 “怎么可能?”元墨想也沒想就反駁,然后又補上一句,“我是男人,我只喜歡女人!” 屏風后再一次沉默了。 元墨懷疑他在思考是扒了她的皮還是拆了她的骨頭……或是把她重新綁回牢房,照白一的樣子為她制作一件血衣…… 光是用想的,整個人就激靈了一下,打了個噴嚏:“啊啾!” 屏風上的影子頓了一下,站了起來:“水涼了,別泡了?!?/br> 他打算走了? 并且這聲音聽上去好像還有一絲關心? 對哦,他一開始就發現了是她放走白一,如果要抓她,根本不用把她帶出大牢。 他牽著她的手,指掌間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指尖…… “家主大人!” 元墨突然開口。 屏風上,準備離去的影子停下了腳步。 “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屏風上的影子靜靜的,一時沒有回答。 元墨心口發緊,像是被繩子緊緊縛住,但這繩子好像沾過蜜水,縛得越緊,那絲奇特的甜意就越濃。 “你如此違逆,我本該將你銼骨揚灰?!苯艖验_口,聲音里仿佛有一絲笑意,“但你在犯下大錯的同時,立下了大功,功過相抵,不賞不罰?!?/br> 說完,他走了出去。 隔著屏風,元墨愣住。 大功? 什么大功? 姜九懷帶上房門,外面月色皎潔,梅花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