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如果你在，會不會又要跳腳？”

    “不過，你肯定又舍不得真的罵我?！?/br>
    “你總是故作深沉?！?/br>
    云渺脫掉病號服，肩膀上的傷還沒完全愈合，她費了不少力氣，才將那件衣服穿好。

    金屬紐扣一絲不茍地從上擰到下，警褲整理好，最后，她對著鏡子把帽子戴上。

    云渺：“陸征，以前我總偷偷穿你的衣服，也總是大，現(xiàn)在這件剛剛好，不大也不小，你看看，我好看嗎？”

    沒有人回答她，頭頂?shù)臒籼讼隆?/br>
    仿佛真的是他在冥冥之中看著她。

    云渺抬頭看了看那盞燈，眼眶微微泛紅：“陸征，我知道的，你看到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你了?！?/br>
    第97章

    98.

    云渺出院后,去城北監(jiān)獄見了陸衍。

    和兩個星期前比起來，眼前的陸衍眼窩塌陷、頭發(fā)蒼白，儼然成了一位遲暮的老人。

    隔著厚厚的玻璃,他坐下來,拿起電話,等看清外面的云渺時，忽然皺了眉：“你怎么穿著警服？”

    云渺：“對,我現(xiàn)在是警察?！?/br>
    陸衍：“為什么來看我？”

    云渺：“因為你是他的爸爸，而我是他的妻子,再過三天，我會去刑場，替陸征給你收尸。所有他沒有未完成的事情，我都會一樣樣替他完成，哪怕是我恨你?！?/br>
    陸衍聽到陸征的名字,臉上劃過顯而易見的痛苦：“陸征他……”

    云渺薄唇掀了掀：“死了，找不到了?！?/br>
    陸衍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哭聲止不住地從聽筒里傳來。

    他哭,云渺只是安靜地看著。

    許久,云渺才緩緩開口：“如果你有一絲悔恨,就把紅蛇的事全部說出來，我會替你把當(dāng)年的事查清楚，那七百多個人不會白白死掉，你們所遭受的不公,也會全部公之于眾。”

    陸衍不可置信地看著云渺：“你要查當(dāng)年的事？”

    云渺眼里沒有什么情緒：“我是警察,只做我該做的事。”

    陸衍還想說別的,云渺已經(jīng)掛掉電話出去了。

    根據(jù)陸衍提供的線索,龐大的紅蛇組織終于露出了它完整的面孔。

    涉案人員達(dá)一千多人,涉案地區(qū)達(dá)十四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qū)，涉及的刑事案件高達(dá)兩千多起。

    等全部的案子結(jié)了，已經(jīng)是十月底了。

    云渺連升數(shù)次，成了重案組的隊長。

    何思妍、劉宇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云渺在的日子，她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做事的方式方法和陸征幾乎如出一轍。

    劉宇：“這積壓如山的事一處理完，我就感覺渾身輕松，廳里說給我們放幾天假，安排其他人來值班，要不我們出去旅游幾天？”

    何思妍：“柯隊去，我就去?！?/br>
    劉宇：“柯隊，去不去？這兩天去海邊最好了，吹吹海風(fēng)，不能不熱，再整點海鮮?！?/br>
    云渺笑：“你們兩去吧，我去成你們電燈泡了?！?/br>
    何思妍和劉宇臉上同時紅了。

    何思妍輕咳一聲：“呀，你搞錯了，我和他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br>
    云渺看了眼劉宇：“大宇，看來你少了一竿子，能在一起的時候就珍惜?！?/br>
    劉宇牽了何思妍的手：“聽到?jīng)]，隊里下的任務(wù)，讓你早點喜歡我?！?/br>
    何思妍的臉紅成了柿子：“你這人好煩啊?！?/br>
    劉宇：“嗯，你不煩？成天在我心上蹦迪。”

    云渺垂眉，看了眼桌上的臺歷——

    明天是陸征的生日。

    何思妍心思敏銳，立刻察覺到了云渺的情緒變化，她朝劉宇遞了個眼色，兩人暫時出去了。

    云渺打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片黑色金屬，那是她從爆炸現(xiàn)場撿回來的飛機殘骸。

    “陸隊，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日禮物？我們?nèi)ノ鞑嘏幕榧喺蘸貌缓?？?/br>
    沒人回答她，云渺將那枚碎片放進(jìn)包里，笑了一瞬：“你看，你現(xiàn)在只能聽我的了。”

    次日，云渺駕車從n市出發(fā)，一路上了高速。

    從n市到西藏，開車要走五十多個小時。

    第三天傍晚，云渺終于到了藏區(qū)。

    盛夏過后的秋日，是大自然勾兌出來的調(diào)色盤，尤其是山里，蒼林盡染，紅翠交織。

    天近云低，這里人煙稀少，靜謐地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路上偶爾可以看到穿著彩色衣服的藏民和散養(yǎng)在草地里的牦牛。

    云渺將車子停在路邊，換上婚紗，提著裙子，從車上下去。

    沒有攝影師，云渺將鏡頭翻轉(zhuǎn)過來，將那枚飛機握著手心，想象著他站在身邊的樣子，“陸征，你太高了?！?/br>
    云渺把手機往前送了送，留出了左邊的空白。

    她的頭發(fā)依舊是短的，已經(jīng)超過了耳朵，那雙眼睛亮得如星。

    山風(fēng)舒爽，她坐在車頭蓋上，點了支煙，一張張翻看剛剛拍的照片，奇怪，她真的能在里面看到陸征，他或是看著她，或者在笑，那雙眼睛銳利而滿含深情。

    一支煙點完了，她重新回到車上往前走。

    隨性而來，也不管目的地到底在哪兒，岔路全部感覺。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云渺這才發(fā)現(xiàn)車?yán)锏挠筒欢嗔恕?/br>
    好不容易找到了導(dǎo)航里的加油站，但是卻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

    這時，山間起了風(fēng)，頭頂那半舊的加油站牌子被風(fēng)刮得轟轟作響。

    山風(fēng)帶了的還有冷意，露在外面的肩膀感覺到了明顯的刺痛。

    她回到車上，重新調(diào)了導(dǎo)航。

    不知怎么的，手機的信號變得非常差，只剩下兩個很小的信號柱。

    這時如果有人給她打電話，肯定是不在服務(wù)區(qū)。

    還好保時捷有自帶的導(dǎo)航功能，最近的加油站在六十公里以外。

    山路盤旋曲折，開過去，至少要兩個小時。

    只是，越往目的地走，路上的風(fēng)越大。

    幾個小時前還晴朗明澈的天空，忽然變得烏云密布，這里地勢高，云朵積壓在頭頂，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云越積越厚，氣溫降低了許多。

    保時捷的車窗搖上，擋風(fēng)玻璃上漸漸起了一層白色的水霧。

    很快雨絲落了下來，天黑壓壓的幾乎要倒下來。

    雨水很快轉(zhuǎn)做了雪粒，雨刮器掃過去，總是要模糊掉大半的視線。

    路面結(jié)了冰，山路曲曲折折，云渺不得不降低了車速。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雪粒不一會兒就轉(zhuǎn)作鵝毛大雪。

    車子只開了十幾分鐘，世界就變得白茫茫一片了。

    車廂里的油，所剩不多，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云渺不太敢開暖氣。

    藏區(qū)的暴風(fēng)雪，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急促而兇猛，風(fēng)在山谷里呼號，如果不是在車?yán)?，人都要被風(fēng)吹走。

    雪積得很快，車子已經(jīng)開不動了。

    氣溫在驟降，距離那個加油站還遠(yuǎn)的很，再往前走，她很可能就要因為拋錨凍死在路上了。

    云渺將車子停在路邊，打開車載的信號放大器，撥通了救援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藏民，普通話說得不是太標(biāo)準(zhǔn)，云渺聽了幾遍都是云里霧里的。

    “你等會兒，我找個漢話好的人來接電話。南加！南加！來幫忙聽個電話，有人困在暴風(fēng)雪里了——”

    電話被放了下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后，那個叫南加的男人接通了電話：“喂，你好。”

    他只說了三個字，云渺卻一瞬落了眼淚。

    這個聲音……和陸征太像了。

    她是做人工智能的，辨聲識人，辨圖識人對她來說，從來不是難事。

    可她竟然覺得那說話的就是陸征。

    “喂？”對方見她遲遲不說話，又說了一個字。

    云渺聲音染了幾分哽咽：“這邊風(fēng)雪很大，我車子油不多了?！?/br>
    男人問：“在哪里？”

    云渺看了下導(dǎo)航，報了一串地址。

    南加：“暴風(fēng)雪，路上比較難走，我們這里過去可能需要兩個多小時?！?/br>
    云渺眼淚還在往下落：“嗯…”

    南加也聽出來她在哭，“在害怕？”

    云渺吸了吸鼻子：“有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