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臉一喜，也就在這時(shí)，一道尖銳的聲音響徹大殿起：“沈二姑娘，你可聽見太后娘娘剛才說現(xiàn)場成詩。”

    沈凌一怔，下意識答：“我聽到了?！?/br>
    “既然你知道，為什么要將別人的詩拿出來自己用”李萍兒直接問道。

    四下的夸贊聲登時(shí)煙消云散，眾人狐疑地望著沈凌和李萍兒，沈凌雙腿忽然一軟，卻又見李萍兒對著太后道：“啟稟太后娘娘，沈二姑娘這首詩不僅不是現(xiàn)場做的，還不是她做的。”

    瞬間所有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凌的身上。

    沈凌心里一空，這首詩的確不是她所做，但李萍兒怎么可能知道。

    這首詩是三年前教她詩詞的老師月夜酒后所寫，可詩成的當(dāng)晚夫子住的地方遇上火災(zāi)，不幸身亡。

    去年有次在宴會上也是以月為題，當(dāng)時(shí)她就想到這首詩，但害怕這首詩已經(jīng)流傳出去，便沒敢用。后來多方打聽確定大家不知這首詩，她才放心。

    后來一直想用，卻沒有機(jī)會，直到今夜。

    其實(shí)她一開始自己想了首詩，但是李萍兒將她的詩讀出來后，她知道她做的詩比不過她，那一瞬間她的腦子忽然出現(xiàn)了這首除她外再也沒有人知道的詩。

    可是，可是李萍兒怎么可能知道

    她夫子可是做完詩的當(dāng)晚就被火燒死了，中間不曾接觸過任何人，且這首詩如果就被她之外的人知道，按理說早就該流傳了出來。

    這并不是一首簡單普通是詩，而是一首不世之做。

    沈凌該沒有回答，見眾多懷疑的目光射向沈凌，周氏卻是忍不住，忽地起身皺眉道：“李姑娘，說話得講究證據(jù)，我家凌姐兒才學(xué)出眾，怎么可能作弊，你這樣毀她名聲，可有證據(jù)”周氏氣道。

    沈芝聞言，偏頭看向周氏，見周氏氣的胸口一起一伏，心中唏噓。每次沈凌說她如何如何，周氏便從不懷疑?？稍瓉韯e人懷疑沈凌時(shí)，周氏并不是人云亦云，還曉得出來為沈凌撐腰。

    不過鑒于沈芝對周氏早就心死，也不難過，反而有些看戲的心情。

    倒是沈凌聽了周氏的話，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來，對，的確得要證據(jù)。夫子死了這么多年，就算李萍兒因緣巧合看過這首詩，但若是沒有證據(jù)，她還能說她血口噴人。

    李萍兒看了眼周氏道：“安國公夫人，晚輩自然有證據(jù)，前幾日晚輩偶然讀到這首詩，慨為佳作，今日特意將這首詩謄寫出來，和陳姑娘共品，如今謄寫那詩的紙條還在陳姑娘身上呢。”

    沈凌聽了這段話，臉色嘩然大變，這時(shí)李萍兒已經(jīng)讓陳姑娘將紙條拿出，淅淅索索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包裹沈凌，沈凌感覺自己如墜冰窖，不得安生。

    也就是這一瞬，她看著陳姑娘從位置上站起，沈凌瞳孔縮了縮，怎么辦，為什么會這樣若是這陳姑娘真的將紙條拿了出來，她就真的毀了。

    別說有皇子敢娶她，恐怕周氏都要撕了她。

    卻說陳姑娘打開香囊取出紙條，卻沒有發(fā)現(xiàn)紙條，她瞪大眼睛看了半晌，后退半步道：“紙條不見了”

    沈凌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太敢相信，又聽見李萍兒對陳姑娘著急道：“剛才不是給你了嗎”

    陳姑娘仔細(xì)翻了翻香囊，臉色蒼白，卻依舊一無所獲。

    周氏冷冷地道：“李姑娘，陳姑娘，既然拿不出證據(jù)，我們怎么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刻意污蔑我家凌姐兒?！敝苁喜幌嘈派蛄钑龀鲞@種事，畢竟沈凌是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再者說沈凌以前就對著她抱怨李萍兒的高傲無禮。

    這種事說沈芝做還差不多。

    沈芝蹙了蹙眉，她望著場上漸漸恢復(fù)血色的沈凌，難不成沈凌的運(yùn)氣這么好。

    竟然還能被她逃過這一次

    但也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坐在陳姑娘旁邊的大理寺少卿夫人突然拿出一張紙條道：“陳姑娘，你說的紙條，可是這張我剛才在地上撿到的這張”

    第26章

    陳姑娘拿起紙條看了看：“就是這張紙條?！?/br>
    她松了口氣，對著雍容的太后道：“啟稟太后娘娘，這張紙條上就是今日李姑娘給我看的那首詩，也就是沈二姑娘剛才做的那首詩?！?/br>
    全場嘩然，太后朝旁邊的宮女揮了揮手，宮女會意，親自將紙條取了上來，太后看完紙條后瞥了眼渾身都在發(fā)抖的沈凌，淡淡地道：“今日的第一名是李家姑娘?！?/br>
    說罷讓人將如意呈給了李萍兒。

    全場人的眸光落在沈凌身上，太后沒有明說，可真相昭然若揭。方才做的所有詩中沈凌寫的最好，太后剛開始也打算將如意賞賜給她，如今突然改口，那紙條上的內(nèi)容還用的著說嗎

    雖說壽宴不比科舉那等嚴(yán)肅的事情，但太后提前說明要現(xiàn)場成詩，甚至還有陛下在此，說一句不得了的話，沈二姑娘此言可欺君。

    周氏安國公等人也收到許多意味不明的打探目光，周氏低著頭，恨不得沒長出臉，她縱然再不信，卻也不是個(gè)傻子。

    這沈凌竟然真的當(dāng)著太后娘娘的面弄虛作假

    沈凌腦子里像是灌了水銀般，恨不得現(xiàn)在就死過去，大家似乎沒發(fā)出聲音，但她能聽見無數(shù)的議論聲朝著她襲來，潮水般的將她溺斃。

    甚至當(dāng)太后讓各自歸位時(shí)沈凌的腳似乎長在了臺上，無論如何也挪不動，旁邊的小太監(jiān)催了幾道沈二姑娘，沈凌才拖著灌了重鉛的雙腿挪回去，她低著頭不敢抬起眼睛。

    后來沈凌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聽著大殿中歡樂的歌舞，聽著煙花爆竹在耳畔炸裂，她只有一個(gè)想法，回去，回去。

    半個(gè)時(shí)辰后，太后的壽宴結(jié)束，眾人恭送完太后娘娘后，各自起身離去。

    周氏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時(shí)李夫人走到周氏面前，她是李萍兒的母親，也是周氏的死對頭。

    周氏瞧見她，臉色不太好。

    李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氏：“周meimei平日里夸你的二姑娘聰慧過人。如今看來，聰慧倒是挺聰慧的，可惜就是太聰慧了?！?/br>
    李夫人曾經(jīng)對安國公有意，可惜安國公娶了周氏，兩人因此不對頭。周氏雖然好糊弄，但因?yàn)槔罘蛉撕桶矅@一段，心里憋足勁兒和她較長短。

    兩人比了這么多年，自然是有輸有贏。誰也沒能碾壓過誰。

    可今夜出的這事，李夫人可以將周氏的臉擱在地方當(dāng)泥巴踩了。

    沈芝沒吭聲，雖然李夫人掃周氏的面子等同于讓國公府沒面子，可這事因沈凌而起，只有周氏的臉丟的越徹底，她對沈凌才會越不滿。

    周氏對著李夫人勉強(qiáng)笑了下，幾乎是躲著人離開皇宮的，這么多年，她先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然后是國公夫人，一直都是別人捧著她，她也很喜歡那種被人群追捧的感覺，可今日，她恨不得打個(gè)地洞鉆下去。

    離開皇宮回到安國公府，下馬車才從側(cè)門進(jìn)去，再過垂花門走進(jìn)正堂，就是在這一刻，周氏扭過頭，忽地一巴掌甩在身凌臉上。

    沈凌捧著臉，望著周氏從未曾有過的兇狠，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娘?！?/br>
    “你還有臉叫我娘今天我的面子，安國公府的面子都被你丟完了?！敝苁下曀涣叩睾稹?/br>
    沈芝也知道今天沈凌逃不過，但沒想到周氏竟然會這么咬牙切齒，比從前兇她的態(tài)度還要來的猛烈，轉(zhuǎn)念一想，這也不稀奇。

    今日沈凌幾乎是把沈家的臉當(dāng)成擦腳布，狠狠在地上蹂躪。以前就算沈凌有錯(cuò)，也是爛在鍋里的rou，外人不知，于是場上扯出一層富貴華麗的皮來遮蓋。

    而且周氏雖疼愛沈凌，但不是與生俱來的母女情，而是先建立在沈凌聰明懂事，文采兼?zhèn)涞幕A(chǔ)上。周氏喜歡這種姑娘，沈芝做不到的沈凌能做到，后來因她娘之故，周氏對她心中有愧，加上她溫柔懂事，周氏才完全接納她當(dāng)她的女兒，也是讓她驕傲的女兒。

    可就是處處讓她驕傲的女兒讓她顏面盡失，淪為帝都的笑柄。

    沈芝想今日若是她作出這種事情，周氏不一定這么生氣，因?yàn)橹苁蠈λ龥]有希望，那么失望的幅度相應(yīng)降低。可沈凌是徹底碾碎周氏的希望。

    不過她也不同情，既然做出這種事，沈凌罪有應(yīng)得。

    門外的婆子包括一干下人都驚呆了，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周氏發(fā)對沈凌發(fā)這么大的火，即使是對沈芝，也沒有這么生氣。

    “你別叫我娘?！敝苁蠚獾牧餮蹨I，她不僅是生氣，還有羞和憤怒。她只要一想起那些夫人們看她的眼神，她希望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宴會上。

    沈凌嚇得淚流滿面，她沒想到先發(fā)火的居然是周氏，最疼愛關(guān)心她的周氏，她拽著她的衣角哭道：“娘，我也是鬼迷心竅，不知怎么做出那種事，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娘?！?/br>
    周氏牙齒都在抖，想著近來這段的時(shí)間的發(fā)生的種種，咬著唇?jīng)]說話。

    沈凌哀切地看向背對著她站著的安國公，繼續(xù)哭道：“爹爹，我知道錯(cuò)了，你怎么懲罰我都行，是我的錯(cuò)。”

    安國公深深地吸了口氣，扭過頭看著哭的凄慘的沈凌道：“凌姐兒，你可知道你這次犯的錯(cuò)有多嚴(yán)重只要陛下計(jì)較，我們安國公府一個(gè)欺君之罪如何也逃不掉的。”

    沈凌渾身一顫，她剛才被勝利迷暈了眼，安國公一提，她才想起剛剛那步棋有多危險(xiǎn)，可是她方才竟然不曾想到過。

    思及此，沈凌看著憤怒的周氏，終于清楚周氏為什么會這么憤懣。

    “娘，爹爹，是我不好，我以后會好生反省的?！鄙蛄柽煅实卣f。

    安國公嘆了口氣：“不是所有的錯(cuò)誤都是反省可以悔過的，罷了，按照你本來的生辰，你早就及笄了，這兩個(gè)月我會給你選個(gè)好人家，早些嫁了，等嫁去外地，今日帝都發(fā)生的事他們也不知道，以后你就好生過日子吧?！?/br>
    沈凌不敢相信她耳朵聽到的東西，安國公什么意思，什么叫盡快嫁人，嫁去外地外地能有什么好婚事

    她可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嫁給皇子都是使得的。

    “爹爹”沈凌怔愣地叫了聲，又抓住周氏的裙擺道，“娘，我錯(cuò)了，你不要將我嫁出去好不好?！?/br>
    若是平常的周氏，看見沈凌哭的這么可憐，早就心肝寶貴叫個(gè)不停了，今日看著沈凌，卻難得理智，不曾動搖。

    見周氏不應(yīng)，沈凌哭的越發(fā)厲害：“娘，你看在我親娘的份上，繞過我這一次好不好?！?/br>
    周氏臉色果然變了變，這時(shí)安國公搖了搖頭，看向沈凌說：“凌姐兒，這些年我們一直將你當(dāng)成親生女兒，今日若是芝芝做出這種事，我也會如此處理的?！?/br>
    “帝都，你不能留?！?/br>
    沈凌手腳發(fā)軟，又聽安國公找人將她帶下去，丫鬟婆子來扯沈凌，沈凌猛地將人推開，指著安國公道：“爹爹，憑陛下和我們府的關(guān)系，陛下根本不會計(jì)較什么欺君?！?/br>
    沈芝默默地點(diǎn)頭，看來沈凌還沒糊涂到底，的確陛下不會算她欺君，她才敢讓人拆穿沈凌。且因此安國公府的名聲有損，那群皇子選妃也不會看上安國公府。

    沈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些害怕幾位皇子間爾虞我詐，只想國公府當(dāng)純臣。

    沈凌又哭道：“我承認(rèn)我犯了錯(cuò)，可人生在世誰不犯錯(cuò)。我知道我錯(cuò)了，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狠心，你難道忘了我爹爹是曾經(jīng)舍命救你嗎”說著沈凌凄厲地哭道：“爹娘，既然你們走了，為什么不將我給帶走，獨(dú)留女兒一個(gè)人。”

    安國公閉了閉眼：“你若是覺得我對不起你，便是我對不起你吧。”他深吸了口氣，沉著臉對旁邊的的婆子吩咐道：“把二小姐帶下去，沒我的吩咐不準(zhǔn)她離開院子?！?/br>
    “爹爹”沈凌愕然地喊，“不，不，我不走?！?/br>
    她瘋了般看向沈芝：“是不是你設(shè)的計(jì)，他們怎么會這么巧知曉那首詩，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br>
    自然是我透露出去的，可那又怎么樣，若是你自己沒有動歪心思，我還能逼你用那首詩不成。

    沈芝面上茫然地看著沈凌：“jiejie說什么”

    “你還在裝”沈凌恨不得爬起來撕碎沈芝嘴巴，“那首詩是你特意透露給李萍兒，你就是想我出丑，見不得我好過”

    沈芝委委屈屈地：“我沒有啊，jiejie，再說了，我怎么知道你會當(dāng)著太后娘娘的面作弊啊?！?/br>
    沈凌有些癲狂：“就是你”

    “你冤枉你meimei的還少嗎沈凌，你以為我忘了紫蘇和趙瑾的事了嗎”周氏突然道。

    沈凌楞楞地，原來那些事周氏都沒有忘記，在她心里留了根的。

    第27章

    壓死駱駝的不是最后一根草，而是每一根草。早在沈芝有意識的將計(jì)就計(jì)時(shí)，沈凌那些錯(cuò)誤一次次在周氏心里留下痕跡。

    到了今日這個(gè)恰當(dāng)?shù)臅r(shí)刻，徹底爆發(fā)。

    沈凌搖搖頭，不敢相信，安國公揮了揮手，婆子會意將沈凌拖出去。

    沈凌抓撓婆子的手背，聲嘶力竭道：“爹，娘，嗚嗚嗚嗚”剛發(fā)出幾個(gè)音節(jié)，早有準(zhǔn)備的婆子連忙捂住沈凌嘴巴，沈凌養(yǎng)尊處些什么，安國公卻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