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時晚，偏愛姍姍來遲，可終究是落下了幕簾。

    男人陪著女孩吃完飯，擺弄會手機，再閑聊上幾句，便收拾干凈桌子離開。

    他一走，鹿茸的心平息鼓噪，理智緩醒，她將餐桌上的想入非非歸咎為鬼迷心竅。

    “不準再想了。”

    女孩毫無底氣地告訴自己，隨后努力撿拾起心情，開始準備asmr要用的道具。

    一杯冰水，一顆蘋果，一盒史萊姆泥，以及許多奇奇怪怪、易于發出聲響的小玩意兒。

    算是直播間特色，女孩會和粉絲互動，讓大家猜猜發出聲音的東西是什么。

    按順序擺放好物品，調整麥克風位置，盡可能消除底噪，鹿茸不放心又檢查了幾遍，預防爆音。

    最后，她將頻道切換到電臺模式，純語音不用露臉，不會暴露臉上曖昧的指痕。

    時間到點，女孩摁下了直播按鈕。

    “叮，叮。”

    數個硬物來回碰撞，搖搖晃晃，震出清脆的聲響，接著是一陣含混而緩慢的吞咽聲。

    “咕咚，咕咚。”

    “是冰水！”有粉絲發出彈幕。

    “答對了。”鹿茸嗓音輕柔，為盛夏燥熱帶來一抹沁涼。

    “好耶，我也在喝冰水。”粉絲糖糖歡呼，拋出小禮物。

    【糖糖  送出花花x1】

    “謝謝糖糖送出的花花。”她柔聲說了謝，放下喝完小半的水杯，拿起蘋果，目光佯作不在意地往觀看粉絲列表瞧。

    沒來嗎，不是說好要來的？

    “咔叱。”

    鹿茸咬下一口，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幾天買的，放久了，蘋果沒有想象中的脆生，口感發綿，索性汁水仍多，差點自唇齒間滴落，她小心翼翼吮吸，裹住。

    “感覺像梨。”

    “桃子，脆桃yyds。”

    “軟桃天下無敵，樓上來戰。”

    又到了彈幕大戰的時候，鹿茸慢慢咀嚼果rou，笑彎起眼，打算再咬一口時，一個粉絲等級1的賬號點亮了她的眸光。

    “蘋果。”用戶  秦。

    蘋果原本是在餐桌上放著的，男人肯定看到了。

    作弊喔，女孩抿抿唇，來不及為對方的出現高興，一條系統消息直接點燃了整個直播間。

    【秦  送出火箭x1】

    IK的禮物價值是1：1，花花等于六塊，火箭則代表一千。

    “？？？？？”

    彈幕齊刷刷變成問號，偶爾穿插幾句“窩草”、“牛逼”。

    他是按錯了嗎，鹿茸大驚，顫著手去拿手機，想給男人發信息，編輯到一半——

    【秦  送出火箭x2】

    “有生之年啊，我女兒出息了。”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秦，這個稱呼有點耳熟嗎？”

    “ 1”

    “ 10086。”

    “是上次的低音炮！”

    【秦  送出火箭x3】

    【秦  送出火箭x4】

    【秦  送出火箭x5】

    第叁、第四、第五條系統提示接連發出，直播間詭異安靜了下來，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為耐心等候，看刷屏般的打賞什么時候會停住。

    近千人的直播間，瞬間成了秦北鋒一人的主場，強勢霸占女孩所有的目光。

    點錯一次正常，但每每比上一次多一點，絕對不正常。

    對方顯然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二十六個字母，打小熟悉，鹿茸卻拼得磕磕絆絆，鍵錯、刪除。

    “你別送了。”

    到發出，火箭后面的數字已經迭加到了10，總計5.5萬，且還在不斷增加。

    秦北鋒沒回，繼續刷屏。

    被搶去風頭的蘋果缺口處微微放黃，氧化、發酵，無形的細密氣泡在心口噼啪作響。

    眼見金額馬上要過十萬，鹿茸冷靜不下去了，別無選擇般切斷了電源。

    “實在抱歉，小區停電了，停播一天，明天給寶寶們福利。”她切換手機發動態公告。

    鹿茸反復深呼吸，思考著要怎么和男人聊這件事情。

    不是衣服，不是飯錢，是真金白銀的，近十萬，抵得上她一年的收入。

    她這邊愁緒萬千，那邊私信區炸成一鍋，除了粉絲，還有別的主播。

    “可以啊，苦盡甘來，要火了。”是平時相熟的前輩主播。

    “介紹介紹給jiejie呀，我們下次合播？”是完全不認識的美女主播。

    最離譜的，管理員也加入了進來，“沒想到啊，小鹿，一鳴驚人，以后那些小粉絲不用太上心，專盯著這位榜一哄就行。”

    鹿茸有苦難言，不是她一鳴驚人，是他一名精人，精蟲上頭，亂打賞。

    正煩悶著  ，“精人”主動打來了電話。

    “結束了，不是沒到時間？”

    “你干什么啊。”一聽他聲音，鹿茸簡直要哭。

    “我怎么了？”秦北鋒無辜道，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嗎。

    “一直刷屏，那么多的錢，我就算直接還你，平臺也要抽掉叁成啊。”鹿茸吸吸鼻子，嗡嗡的。

    “叁成？”秦北鋒頓住。

    鹿茸以為他是后悔了，不想手機突然震動。

    【支付寶到賬2w】

    “支付寶不會抽成吧。”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洗黑錢嗎，坐牢前藏起來的黑錢，鹿茸無法克制紊亂的思緒。

    耳邊又傳來了男人沙啞的嗓音，他似乎站在了窗口，有夜風呼呼拂過。

    “在花到你身上之前，錢對我，只是數字。”

    “而且我發現……看著你的人太多了。”他的語氣一如既往成熟玩味，叫人猜不出情緒，唯獨最后幾個字喑啞了下去，“怕你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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