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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大概最疼的勁兒已經過了。” “真的?” 梁瑄微點頭,慢慢抬手按了耳機,氣聲嘶啞虛弱,可語氣卻一如往常從容:“公關直播與帶貨直播的區別,前者展示誠意,后者展示利益。思源這次公關的最終目的,是重建品牌信心,重拾口碑。面對辱罵,姿態謙卑,反而會讓大部分理智消費者心生同情。所以,這場大型辱罵,反而是給我們送來了絕好的營銷烘托。” 許清琢磨琢磨,忽得恍然大悟:“頭兒,你是說,罵人的,是雇人黑我們的,對吧?” 梁瑄輕輕點頭,冷汗隨著白皙脖頸微揚,順著肌膚紋理淌了下來,滑進襯衫領口間。 “那我們,就讓他們罵?”許清也覺得不大對味兒,這觀感實在太難看了。 梁瑄汗涔涔的額頭上黏著碎發,他沒有力氣撥弄,只嘴唇微啟,聲音輕到幾不可聞。 “這就是第二層了。誠意不是靠退讓來成全美名,而是勇于承擔錯誤后的不卑不亢。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律師既然在場,我們就該握緊武器防守反擊。” 許清又一次恍然。 “獲取同情,建立信心,同仇敵愾,也算是給立了思源一個好的人設了!” 梁瑄輕輕頷首。 許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腦袋靈光開竅,在梁瑄給了提綱的情況下,超常發揮,與技術和公關組一起,把‘黑粉’事件平息地干干凈凈。 “咳...” 梁瑄捂著唇輕咳,不知為何,連呼吸都染上了灼熱,像是有人在他的胃里放了一把火,然后隨著呼吸,火苗奔涌,順著經脈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燒得灼痛。 這是...牛奶過敏嗎? 梁瑄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并非這幾日沒好的胃痛卷土重來,而是嚴重的過敏反應。 他雙手深陷進腹部,極輕地痛喘了一聲,窩在躺椅角落,艱難地顫抖著。 說是疼過勁兒的話,當然是騙人的。 食物過敏,胃只會越來越疼,直到暈過去。 他還記得,有一次自己無意間喝了牛奶,病發倒地昏迷,把沈珩驚得手腳冰涼,一路背著他跑到校醫院,連手機都跑掉了的事。 “真...真傻...” 梁瑄蒼白的唇邊竟還抿了一絲笑。 不管什么時候,想到沈珩,他總是會笑。 大概,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總,總監...” 許清又急三火四地奔了過來。 “原本馥郁濃情系列走的是法式熱烈,模特骨架大,而沈總拿來的衣服是中式風,骨架身量都要更小。B組模特在路上了,可就算來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拿來我看...” 梁瑄的話被劇痛打斷,他雙手死死攥著襯衫,拳頭幾乎要將上腹按穿一個洞出來,他胸口虛弱地起伏,高燒和劇痛凌遲著他的意識,眼前也覆了一層黑白的雪花網。 他很想昏過去,可不知一股什么樣的毅力支撐著他,讓他從痛苦的泥沼里艱難地爬了出來,冷汗淋漓地又張開了眼。 這是他們并肩作戰的第一場大秀,他不要提前退場。 他不想。 不甘心。 梁瑄睫毛上掛著的不知道是冷汗還是眼淚,在張開眼的一瞬間,如同蝴蝶振翅,晨露輕顫,悄然沿著白如骨瓷的消瘦側臉滑了下來。 沈珩的電話又一次打來。 可這次,梁瑄再也沒有力氣去接了。 他水墨似的眉眼輕彎,用眼神示意許清來接。 許清為難地接起,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現狀。 他等了一會兒,近乎正襟危坐地等候沈總指示,結果只等來了一句。 “梁瑄呢?” 梁瑄做了一個忙碌的動作,許清編瞎話順溜地飛起,隨口扯了謊,可信極了。 對面沈珩‘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許清還等著指示呢,結果什么都沒等來。 他有些懵了,撓撓腦袋,用不太聰明的聲音誠懇求教:“沈總,請問,模特的事應該怎么處理?” “還有半小時,岑小姐會到現場。她下午簽合同時拍了幾組平面,衣服應該都在,按照尺寸,讓設計部的人現場修改即可。” 許清沒吃過豬rou,也看過豬跑,知道改衣服沒那么容易,就像行船,也得先探測清楚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淺灘吧! 拿來就改,還只有一件,沈總真以為設計部的人都是天降奇才?! 他委婉地表達了不可行,可沈珩語氣十分篤定。 “只要梁瑄在,就沒問題。” 許清聽得這鑿鑿之言,都快信了茶水間那些‘梁瑄后臺是沈總’的八卦流言了。 他掛了電話,高舉著衣架,跑到梁瑄面前,‘蹭’地一下,拉開保護套的拉鎖,端莊大氣的女子套裝逐漸展露真容。 領口對稱,邊角圓潤,是明制立領,看著與現代白襯衫豎直立起有幾分相似,卻融進幾分古時女子的內斂與端莊;雪白緞面,紅梅繡紋,在領口處不規則點綴三朵;靠近肩頭的袖口緊鎖,而靠近手肘的袖口開闊,不似廣袖累贅,卻多幾分飄逸;腰身收得恰到好處,沒有多余繁雜的花紋,而褙子樣外褂材質輕薄,似青煙籠肩,昭然若仙。 簡化漢服繁復穿搭,將古時元素融入現代的簡明衣裙,利落又大氣。 梁瑄眼神輕掃面前這套衣裙,即刻怔在原地,繼而,眼睛微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