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可梁瑄長睫微顫,眼中的錯愕與驚喜只瞬間便被他掩下,換上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視線隨意被他丟在地面上,被來往人踩過,像是什么不值得一提的垃圾。 沈珩依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隨意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隱約看見青筋爬過手背。梁瑄坐著,正好對上那雙隱著怒氣的拳頭。他強迫自己別開眼眸,憋了一口氣,勉強站了起來。 只是胃里猛地一縮,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剜了一塊血rou,梁瑄疼得眼前一黑,狼狽地向前踉蹌半步。 沈珩幾乎瞬間便踏上半步,順著梁瑄跌倒的趨勢,虛虛將他攬進懷里。可手臂卻又禮貌地離開他的腰際兩分,仿佛真是隨手一扶。 梁瑄沒能體會到沈珩的欲蓋彌彰,只專心抵御著疼痛與眩暈,沁著薄汗的側臉輕輕抵在沈珩順滑的西裝肩頭,鼻尖都是那人身上清冽的味道。 “你怎么了?” 沈珩皺眉,耳畔是梁瑄微弱急促的呼吸。 他微側目,看清了那人蒼白側臉上掛著的冷汗。 “你病了?” 他本能地要替梁瑄伸手拂去,可指尖在即將觸及他臉頰半寸前,驀地停住,隨即垂下了手臂,仿若無事發生。 有了沈珩的肩與倚靠,梁瑄胃里的絞疼似乎松了一松,眼前的眩暈也漸漸散去,潔癖占據了主導,他秀眉微皺,不著痕跡地退后半步。 他不想弄臟沈珩的衣服。 他嫌自己臟。 沈珩懷中的溫度驟失,又看到梁瑄仿佛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沈珩眉峰低壓,手又攥緊。 “梁瑄。” 低沉的嗓音宛若好聽的大提琴,可梁瑄耳畔只劃過弦斷喑啞的嘶吼。 梁瑄知道,他生氣了。 那人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只有偶爾怒極,才會從話尾露出尖銳的刺,像是一柄刀,鋒利可見血。 梁瑄左手虛虛搭在慘白的墻壁上,堪堪撐住自己微晃的身體,低低喘了口氣,讓眼前明暗交迭的陰影散去了兩分,開口輕聲道:“好久不見。你怎么會在這里?” “有句話,隔了七年,我想問清楚。” 沈珩的單刀直入,打得梁瑄措手不及。 他身子微晃,又倒退半步,勉強穩住了身體,蒼白的唇角牽出一抹文雅的笑,很克制,又透著淡漠。 “我只談生意,不談感情。” 聽著梁瑄話里的疏離,沈珩站在原地,眼底最后一絲僥幸也散了,只自嘲地輕笑一聲。 “...很好。” 胃病果然是情緒病。 沈珩只用兩個字,就讓梁瑄死寂的心緒泛起了滔天波瀾。 梁瑄疼得冷汗一點點順著削瘦的側臉淌了下來,他背著沈珩用力咬著下唇,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沒辦法好好說話,甚至沒有辦法再站直。 而身體過于懷念沈珩溫暖的擁抱,以至于梁瑄身體不受控制地一直發抖。 不能在他面前這樣狼狽。 梁瑄抱著自己最后的尊嚴,胡亂地朝他點點頭,腳步凌亂地朝著廁所奔去。 他躲進隔間里,上身痛苦地壓緊膝蓋。 背后的冷汗濕了干,干了濕,黏膩地貼在他清瘦的背上。 這樣的觸感讓梁瑄胃里又是一陣翻騰,倒頭就吐,直吐到再無可吐,才脫力一般,背靠著廁所隔間的木板,抖著手,用冰涼的指尖捻出一張面巾紙,勉強地擦了擦嘴。 好久沒經歷這樣激烈又急促的胃痙攣。 偏偏是在沈珩面前。 他有些意興闌珊地將紙隨手丟進垃圾桶,看著廁所打著旋兒消失的水花,沉默了片刻,才走出廁所隔間。 站在鏡子前面,梁瑄看著自己蒼白的臉,還有被自己揉搓出了褶皺的襯衫,對比沈珩一身行頭的光鮮亮麗,自己整個人只寫滿了狼狽二字。 他沒能裝出故人重逢的淡然一笑,沒能貫徹負心漢的灑脫輕挑,只有面對前男友的方寸大失。 他覺得自己可笑。 梁瑄倒出兩片止痛藥,放在舌尖,嚼了兩下,閉眼昂頭吞了下去,希望這藥也能解他心頭幾分苦。 梁瑄俯下腰身,雙手接了一捧水,甩在臉上,水珠沿著精致的脖頸滑下,在鎖骨凝了一汪晶瑩。 他左手撐著洗漱臺,襯衫勾出削瘦的肩胛骨來,右手抬手掐著腰,指尖按著胃,頭低垂,細軟的劉海也無力地垂在空中,水珠滴滴答答地從發絲墜了下來。 此時,手機不要命地響起,催款郵件一封接著一封的來。 醫院的,催債的。 梁瑄視線淡漠冷靜,只是一條一條滑了過去,再打開銀行轉賬系統,一樁一樁地匯了過去。 到了最后,賬號里只余可憐的兩位數。 梁瑄顫抖著呼了口氣,胃腹的抽疼似乎又重了幾分。 他握著手機深深按進胃里,用堅硬的棱角抵著灼燒的疼痛,似乎這樣就能以毒攻毒。 “你怎么還在這里?”同事進廁所,半是推搡半是拉扯地將他帶了出去,嘴里還念念有詞,“沈總就職酒會,就等你一個了!” 梁瑄頭腦昏沉,先是沒有反應過來,而后,一貫溫和的臉上多了一絲裂紋。 他無措地轉過頭去,連話語都僵硬:“沈總?” 同事一副驚詫模樣:“你不知道?下午會上宣布的,新任總經理,沈珩。” 茶葉二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