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齊人難做
當葡萄牙人派了幾個探子在廣東登陸,鬼鬼祟祟地跑到安鋪鎮向一位酒蒙子巡檢大人打聽大明當前局勢時,南京城里剛剛斬了寧王朱宸濠。 楊凌陪著皇上又是祭祖、又是上朝,累得骨頭酸疼,回到諸位伴駕大臣居住的皇城驛館,就一頭栽到床上,有氣無力地叫人燒了碗熱湯喝了,然后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起來。 他睡的正香,驛丞大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輕聲道:“國公爺,國公爺”。 楊凌被驚醒了,朦朦朧朧地答應一聲,卻覺眼皮滯重,一時睜不開,他懶洋洋地道:“嗯,什么事,晚餐不吃了,等我有了勁再說”。 隨即便聽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好了,你下去吧,本公主來訪的事,你給我把嘴把嚴實點兒”。 “是是是,小的明白”,驛丞陪著笑臉,彎腰退了出去,順手把門輕輕帶上了。 楊凌隱約聽到說什么公主,忙掙扎著想坐起來,他剛睜開眼睛看到一線亮光,隨即便又一片黑暗,額頭一片清涼,柔滑溫潤如玉。楊凌略略一怔,才省到那是一只小手。 “不是很燙嘛,瞧你帶死不活的樣子,沒能耐你下什么水啊,大冷的天就指著你充大尾巴狼了?”撫摸額頭的動作很溫柔,說出話來卻十分的嗆人。 楊凌呵呵地笑了,他嘆了口氣,舒服地享受著那小手的溫柔,有氣無力地道:“公主大人,我是傷風啊,傷風不一定要發高燒的,可是渾身乏力,骨頭縫兒都酸疼,很難受的,而且吃什么藥都沒那么快好,就得挺挺”。 “哼!”一聲嬌哼,眼前一亮,現出一張宜喜宜嗔的絕美容顏來,朱湘兒在椅上坐了,嗔道:“你呀,下去把皇上拉出來就行了,還陪著他瘋,非得身先士卒才行?瞧你這副模樣,讓人家看了難受”。 雖然還不是十分明白情愛滋味,更沒嘗過楊凌的輕憐蜜愛,可是那時節一個女人腳被人摸了、嘴被人吻了、冰清玉潔的身子都被人看了去,舍了他也實在嫁不得旁人了,朱湘兒已經把他認定為自已終身相伴的夫婿,聽說他生病了,怎么可能不著急? 不過這芳心暗許雖是別有情由,楊凌自身也是有著讓人家少女傾心的條件:年青英俊,卓爾不群,位高爵顯,文武雙全,有著這樣的條件,又有著這許多的緣份,朱湘兒自然也就半推半就了。 若是楊凌是個打更老頭亦或街邊乞丐,那就沒有這等好事了,朱湘兒不把他殺人滅口、挫骨揚灰才怪。 楊凌笑笑,說道:“殿下怎么離開皇宮了?你可是公主啊,你來看我,終究是不太好”。 朱湘兒乜著杏眼瞟他一眼,嘲弄道:“嘖嘖嘖,我一個大姑娘都不怕,你堂堂威國公,一個大男人倒怕啦?” 楊凌又嘆了口氣,微微閉上了雙眼,怎么忘了這位是四川辣妹子啊,雖說現在辣椒在四川剛剛種植,瞧這位小姑娘的模樣,很顯然,她們的xìng格可不是吃辣椒吃的,那方水土,就是出這樣xìng情潑辣爽快的姑娘啊。 朱湘兒見他好象根本沒有力氣斗嘴,不由緊張地俯下身,關切地道:“真的這么難受啊?瞧你一點氣力都沒有的樣子,有沒有找郎中看看?” 她這一俯身過來,帶過一陣幽微細致的花草清香,楊凌雖在昏昏沉沉之中,嗅了也不覺jīng神一振,他打起jīng神說道:“嗯,找過郎中了,也開了些藥,不喝還好,喝起來腸胃都翻騰。不礙事的,主要是剛回城不得空兒歇息,我好好睡上兩覺就沒事了。對了,你是偷偷出來的,還是告訴了皇上?” 朱湘兒聽了得意地一笑,帶著些狡黠地道:“既不是偷偷溜出來的,也不是告訴了皇兄。現在仗已經打完了,我們也不必隱瞞身份了,本想今rì陪皇兄去孝陵祭祖,可皇兄說今rì祭祖是為了悼告祖先,斬殺反叛宗室,我們是女孩兒家,不宜跟去。 我們幾個不能跟去孝陵,想想又沒什么事做,就讓錦衣衛帶我們逛逛南京城,錦衣衛統領可受不了我們四人的折磨,再說皇嫂又答應決不讓皇上怪罪,他就帶我們出來了。喏,你瞧,我這身民女的衣服好不好看?” 朱湘兒喜孜孜地跳起身來,把椅子搬開些,在楊凌面前輕輕展示著優美的身姿。朱湘兒年紀雖小,卻是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細腰雪膚,身形纖秾合度。 她穿著件湖水綠的窄袖上衣,外加淡藍短比甲,下身著一件翠綠sè的襦裙,同sè的腰帶束出非常動人的纖細曲線,腰板窄薄,而又不失柔軟。這樣的美人兒僅是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了。 朱湘兒正笑盈盈地展示著自已嬌美的身段,忽地發現楊凌沒有注意她的衣裳,兩只眼直勾勾的卻只盯著她的小蠻腰看,不由俏臉一紅,小拳頭揮了揮,佯做嗔怒地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嘴里還在兇著,臉上已經露出非常開心的笑容,她扯回椅子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道:“我不穿宮裝是不是也很好看?” 楊凌“嗯”了一聲,知道這小丫頭是想讓情郎贊美幾句,奈何他現在心促氣短,實在提不起jīng神,只好隨口敷衍道:“當然啦,你這么美,穿不穿衣服都好看”。 朱湘兒紅著臉瞪起一雙杏眼,楊凌這才發覺未經大腦說錯了話,忙訕訕改口道:“呃,我是說你穿什么衣服都看好”。 他怕朱湘兒又跟他大發嬌嗔,就他現在這體力可吃不消,忙轉移話題道:“你既和皇貴妃還有永福殿下等人逛街,怎么自已跑這里來了,她們知道么?” 湘兒哪敢讓她們知道,永福公主暗戀楊凌的事她還沒跟楊凌說呢,如今黃花女作媒,自身難保,暗戀楊凌的人苦苦相沒有著落,她這幫腔撮合的小紅娘倒和楊凌暗訂了終身,朱湘兒一方面覺得對永福jiejie有些愧疚,另一方面也有點捻酸吃醋的味道,所以這件事始終不曾對楊凌提起。 朱湘兒嘆了口氣,說道:“人家還不是想著你正生病嘛,想來看看你又不好意直接說,我們正在秦淮河、夫子廟一帶閑游時,忽見百姓們都往長街上涌去,一時好奇跟去看個熱鬧,不想正看見皇兄下旨斬殺寧王一眾反叛,滿街血腥人頭高掛,我靈機一動,就裝作嚇的心悸,說是先要回宮,然后就跑來這里看你了”。 朱湘兒剛剛說完,就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公主殿下,這里就是國公爺的住處了”。 隨后就聽一個甜甜柔柔的聲音道:“嗯,本公主今rì出游,恰好經過這里,聽說國公身有不適,順道前來探望,你且退下吧”。 朱湘兒象充足了氣的皮球,嗖地一下跳了起來,楊凌也嚇出一身汗來,剎那間身上倒是輕快了許多。 朱湘兒急急地道:“怎么辦,怎么辦?我說已回宮了的,要是讓永福jiejie看到,那就完蛋大吉了”。 楊凌慌忙一指道:“快,藏在那里邊!” 朱湘兒扭頭一看,沒好氣地道:“你當我是只老鼠?那么小的柜子,我鉆的進去嗎?” 這時,門扉輕輕扣響了,永福公主的聲音柔柔地道:“國公,本公主是永福,我方便進去嗎?” 楊凌情急之下,忽地一掀被子,急促說道:“進來,快,躲到我背后,進來啊!” 他見湘兒猶豫,最后一聲幾乎是用吼的,永福公主聽到了說道:“好,那我進來了”。 朱湘兒漲紅著臉還在搖頭,一聽這話再也不敢遲疑了,立即連滾帶爬的上了床,從楊凌身上翻了過去,永福公主啟開房門,身影繞過屏風時,楊凌也堪堪放下被子,遮住了湘兒的身影湘兒躺在楊凌身后,雙手握拳蜷于胸前,胸口如擂鼓一般嗵嗵作響,楊凌正在發熱,被子里本來就熱乎乎的悶不通氣兒,她擠在里邊大氣兒也不敢喘,簡直快悶壞了,只得把被子悄悄掀開一條縫兒,吐著舌頭兒吸氣兒。 楊凌做勢要下床,可是‘掙扎’了半天愣沒爬起來,永福公主不知內情,還道他病得如此沉重,連忙迎上來扶住他,柔聲道:“國公不必拘禮,你且好生躺著,病的這般重,就不要起來了。” 她見楊凌呼吸急促,滿臉通紅,掙扎著連坐都不坐不起來,哪曉得這家伙是心中有鬼,被她給嚇的,還道是病情嚴重,說著說著美麗的大眼睛里就盈滿了淚水。 楊凌自那rì同去上林苑后,就知道這位公主對自已頗有情意,只是一想及夢境中正德皇帝基因突變,化身噴火霸王龍時的恐怖場面,他就不寒而栗。所以實在不想招惹她,可是現在眼見人家姑娘這副模樣,他也有些心軟。 楊凌柔聲道:“公主不必擔心,楊凌習練武功、內家氣功已近兩年,身板兒扎實的很,并不是個不濟事的文弱書生。其實我從水中出來時,如果象軍士們一樣長途奔跑一番,驅散了寒氣也就沒事了,只因一時大意,這才著了風寒,將養兩天便會好的”。 永福公主點點頭,有點羞澀地擦去臉上的淚珠。湘兒公主在楊凌背后,伸出一根青蔥玉指,在他脊背上輕輕劃著字:“大笨蛋,快些想辦法讓jiejie走啊,人家要憋死啦!” 楊凌凝神分辨她寫的字,一時沒有說話,永福看在眼里,卻象是楊凌直愣愣地瞧著她的容顏,不禁羞澀起來,她怯生生地道:“國公怎么這么看我?” “啊?喔!”楊凌病乏之中jīng神頭兒不夠用,順口胡編道:“楊某見慣了公主身著宮裝的雍容華貴,如今穿著一身尋常女子衣服,別具一番韻致,殊麗從不曾見,是以怔忡失神,還祈殿下恕罪”。 永福公主聽到心上人如此夸獎,早已喜悅不禁,哪會怪罪他?她害羞地垂下頭去,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卻沒有說話。 楊凌見她粉頸低垂,玉容恬靜,肌膚讓透窗而入的柔和陽光一照,彷佛光滑的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紅潤血sè,眼簾下一對彎睫也羞澀地微顫著,處子韻姿妍雅動人,由怦然心動,一時真的看呆了。 暗香流動、靜謐無言,兩下里心慌慌的正不知該找些什么話題,湘兒公主躲在楊凌背后,聽他夸贊永福,自已方才讓他看新衣他卻全無表示,不禁吃起醋來,伸出手去在他腰眼上便是狠狠一掐。 楊凌疼的“哎呀”一聲,永福公主正享受著那種美滋滋的感覺,一聽忙道:“怎么了?” 楊凌吱唔道:“喔,嗯公主出宮,可曾稟明皇上?您來探望,臣感激不盡,可是皇上若不知公主行蹤,不免會為你著急,這個那樣的話,臣也擔待不起,臣的病情不礙事的,公主還是早些回宮為好。” 永福聽他下逐令,芳心不由一慘,他剛剛壯著膽子夸了自已幾句,便又嚇成這副模樣,還不是因為自已的公主身份,這層窗戶紙不捅破,他要何時才敢接受自已的感情? 難道一定要按照永淳的主意,設個圈套兒讓他上勾?男子漢都有他的自尊心,若是將來被他知道是自已算計他,就算他不敢發怒,但是從此對自已冷淡下來,那豈不比殺了自已還難受? 想到這里,永福不知怎地生起一股勇氣,或許是暗室遮羞吧,她突然鼓足了勇氣說道:“楊凌,你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朱秀寧對你的情意?” 楊凌一聽這話頓時呆在那里,身后的湘兒也怔住了,過了半晌,楊凌才結結巴巴地道:“殿下,你你說什么?” 永福公主咬了咬嘴唇道:“當你為我選駙馬的時候,我認命了,哀莫大于心死,我認了。可是你揭穿了黯夜的yīn謀又給了我希望。你知道嗎?我曾當著三大學士的面,向母后表示過愿意嫁你為妻”。 她緊緊攥著雙拳,指甲都陷進rou里,聲音雖然平靜,嬌軀卻在不斷地發抖:“母后以你已經婚娶,公主不能下嫁為由不肯答應,我這才往皇庵修行,為的只是脫去這層公主的身份”。 “楊凌,這樣還不可以嗎?你還要我怎樣做,你才肯甘心?”那聲音說的凄楚哀婉,聽的楊凌一陣心顫,他萬萬沒料到永福公主種種行徑竟然都是為了他。 楊凌低聲道:“殿下,楊凌何德何能?再說,皇上那兒”。 “皇兄全都知道,把皇庵建在你的國公府旁,就是皇兄的主意,那皇庵那皇庵,你瞧著可象是一座庵堂么?” 永福公主的臉象是抹了一層胭脂,她羞澀地移開眼睛道:“那是那是皇兄為我置辦的嫁妝”。 楊凌徹底呆住了,過了許久許久,永福公主才低聲道:“你怎么不說話?你現在還要躲著我、避著我么?” “我我”,楊凌心里暗暗叫苦:“我哪知道還有這一出啊?皇上那兒都同意了,別說你極是招人喜愛,就算丑若無鹽、xìng如烈火,我也不敢不要啊,可是現在現在我身后邊還有一位公主呢,皇上再大度,他能把兩位公主嫁進楊家嗎?” 永福公主鼓起勇氣傾訴了心聲,卻見楊凌只是發呆,心中不由一陣氣苦,她攸地起身道:“難道你的心中,從來就不曾喜歡過我?罷了,全是我永福自作多情,我”,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流滿面地正yù轉身,楊凌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公主,我只是驚聞此事,一時有些發呆罷了,并非對公主無意”。 永福公主心中一喜,雙眼放光地道:“你你喜歡我么?” 一個也是趕,兩個也是放,楊凌決定“破罐子破摔了”。 永福公主為了他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那是萬萬不能再負了人家,而且皇上也是這個意,想推辭也不太可能了。現在的坎兒反而是在朱湘兒那里。 他和湘兒之間發生了這么多事,要是現代女xìng可能不當回事兒,但湘兒再潑辣終究是大明朝的女人,若是說一句棄她不顧,估計她不是自殺就是把自已干掉,那個小丫頭更是甩不掉了。 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兩位公主的終身和自已有所牽連,固然要擔風險,可也多了一份保障,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死豬還怕開水燙嗎? 永福公主見他堅定地點了點頭,不禁又落下淚來,這次,卻是欣喜的淚。苦盡甘來,終身已定,那份突如其來的喜悅充塞了她的胸臆。 永福輕輕抹抹眼淚,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夫人個個都是極出sè的女子,我除了一個公主身份,其實不比她們強在哪里。我的xìng子太悶,永淳和湘兒都比我可愛的多。我也不愿倚仗這個身份要求你什么,和你在一起,遠勝過做一只終生困在十王府的籠中鳥兒。只要你你待我象對她們一樣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怎么會呢,你的xìng格溫柔恬靜,在三位公主里是脾氣最好的了,一定會是位賢妻良母,誰說你連永淳和”。 腰眼上又是一痛,楊凌一聲悶哼,這丫頭大約是虐待狂,出手真重,估計那地方已經紫了。他啞著嗓子接下去道:“誰說你連永淳都不如了?” “真的?”永福開心了,靦腆地道:“我見平時你和永淳、湘兒她們在一起,都說說笑笑的,唯獨見了我卻拘束的很,一直擔心你會不不喜歡我呢,我我真的比她們可愛嗎?” 苦也,一只小手又探到了腰間,楊凌暗暗叫苦。他不動聲sè地看著永福,一只手悄悄探進被底,握住了湘兒的小手,朱湘兒只掙扎了一下,因為擔心被永福發現,便任由他握著了。 楊凌望著永福公主那雙期待認可的眸子,握緊湘兒的小手,一字字地道:“三位公主里面,你是最美麗、xìng情最溫柔、最令人動心的姑娘!” 他抓住湘兒的小手,說到‘三個最’時,在她身上著意地點了三下,同時用最真摯的目光看著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滿心歡喜,含羞低頭,那羞意卻如chūn風里的蓓蕾,忽然就涌上了面頰,綻放出兩朵燦爛的桃花。 被底那只攥著小拳頭的手也放松了,在楊凌放心地松開手后,那只小手又探到了他的腰間,楊凌心里一緊,腰肢剛剛僵硬起來,就發覺那只小手正輕輕地揉著方才掐過的地方,動作好溫柔好溫柔。 “如果老婆太強悍,齊人之福還是不要享的好”,楊凌在心里哀嘆:“兩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啊,我一個國公哪里降得住,吃的消?” 兩人明確了這層關系,永福反而不好意再和他單獨待在一起,忸怩地坐了片刻,她就囑他好好將養身體,然后依依不舍地告辭離去了。 待她一出屋子,湘兒象只小老鼠似的從被窩里鉆了出來,她被悶的滿臉通紅,瞧來倒別具風韻。小湘兒捏著鼻子道:“好玄!好玄!幸好你沒有放屁,不然我把你的屁股也掐爛”。 楊凌坐起身,干笑道:“那也沒關系,要是熏著你了,你也放個屁給我聞聞好了”。 朱湘兒“嗤”地一聲笑,暈著臉捶了他一拳,然后嘟起小嘴道:“我們的事還不知該怎么跟皇上說,現在你又答應了皇姐,那你準備怎么安排我?你長了幾個腦袋呀,夠砍的么?” 她一提這碴兒,楊凌呻吟一聲,忽地又躺回枕上。 朱湘兒忙道:“喂喂,你做什么,我這里和你商量事情,你躺下干嗎?” 楊凌用枕頭掩住耳朵,有氣無力地道:“等我病好了再想辦法。現在我的頭好疼,你再催我,就這一顆腦袋我都不想要了”。 朱湘兒嘟著小嘴兒,悶悶地又捶了他一下,獨自坐了會兒,她忽地想到:“我現在和他同床并枕了,是不是就算成就夫妻了?要是成了親,他就是這么躺在我身邊的吧?嗯聽說好象是不穿這么多衣服的,要是穿的太少,那該多羞人?” 想到這里,朱湘兒面紅耳赤,一顆心又卟嗵卟嗵地跳了起來,想從他身邊逃開,那雙手腳卻變的軟軟的,連從他身上爬出去的力氣也沒有了楊凌的病好了,辦法還是沒有想出來。正德也沒容他多想,因為他們就要啟程赴江西了。江西南昌府被湖廣總兵李森率先攻破,占領了全城,剿獲了寧王府大批未及銷毀的重要文件。 寧王世子卻逃了,沒等李森的大軍趕到,他就帶著金銀財寶和幾個親信逃之夭夭,一向東南方走,看那樣子,是要奔福建去,若不是想逃進武夷山去,就是想徑直穿越閩地,效仿傳說中的建文帝下南洋。 然而他沒有建文那樣好命,如今的南方都是忠于正德帝的官吏,福建三司集結一切人力物力堵死了可能出山的一切出口,寧王世子也知道難以突破,半途突然折向,逃到貴溪附近時,遁入山區就此失去了蹤影。 寧王世子看似不成氣候,但是宗室造反,后患無窮,那是必須要斬草除根的,所以正德按捺不住,要親去南昌府處理削藩和重新安排江西軍政問題,同時督促搜拿寧王世子。 大軍在稍事整頓之后,浩浩蕩蕩向江西進發了。這些官兵剛剛打了勝仗、領了軍餉和賞賜,伴的又是御駕,那股jīng氣神兒實是與平rì不同。 大軍過處,軍容嚴整,殺氣沖宵,江南百姓眼見如此英武之師,因為連番戰亂而動搖的民心頓時重新堅定歸附于朝廷。這種政治影響,卻是正德始料所未及。 “半輪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滌紅綃,兵戈起時chūn影動兵戈起時chūn影動”,“哐啷”一聲,一只烏龜被扔到地上,滴溜溜地打起轉兒來。 隨后,一只白襪青緞面的靴子踢了上去,烏龜咣當當地滾出老遠,原來那只是個卜卦用的龜殼罷了。 靴子很秀氣,靴口內外兩側各繡著一枚小小的yīn陽魚兒,一只衣袖湊了上去,殷勤地擦了擦靴尖,然后露出一張諂媚的笑臉:“大小姐,這是誰惹著您了,怎么這么大的火兒?” 青青的道袍、清秀的臉蛋、清澈的眸子,一頭青絲披肩,無暇若水,純凈可人。張符寶兒象抽條的柳枝兒,身子竄高了許多,人卻更瘦了,那瘦瘦高高的身段兒攏在肥大的道袍里,就象一桿修長的竹桿兒,瞧起來頗有幾分脫俗的氣質。 她哼了一聲,反問道:“紫風,你說的是真的嗎?” 紫風是縹緲觀主的小徒弟,同時也是張符寶從小的玩伴。龍虎山上有九十一座道宮,八十一座道觀,五十處道院,二十四殿、三十六院,縹緲觀距離天師府最近,兩家來往也最是密切。 “當然啦,我怎么敢騙你?聽說寧王世子逃到這一帶來啦,朝廷的錦衣衛、東西內廠的探子早就遍布此地了。皇上到了南昌,我師傅前些rì子被困南昌城,湖廣總兵李森將軍攻下南昌后這才出來,他出來前親眼看到朝廷的大軍在威國公率領下正要出發呢”。 張符寶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說道:“行了,我知道啦,你出去吧,我要再卜上一卦”。 紫風小道士一聽,連忙跑去把龜殼撿回來,用袖子擦干凈了,小心地放在桌上,這才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張符寶睨了他一眼,走到寬大的太師椅旁,盤膝坐在上邊,手托著下巴想起心事來:“兵戈起時chūn影動!兵戈起時chūn影動!” 小苻寶反復的嘟囔著:這句話不會印證在那個楊大掃把身上吧?這只大掃把從北掃到南,又從東掃到西,就是沒挨江西的邊兒,還以為當初只是這場誤會,這輩子不會再和他搭上一點兒邊呢,可誰知道”。 氣極敗壞的張符寶又咒罵起寧王世子來:“這個白癡往哪兒逃不好?逃來龍虎山一帶做什么?你是欽犯啊知不知道?還以為是來觀里進香嗎?刀兵天吶!老爹這四句偈語那混蛋占了兩條半了!” 她嘿嘿地jiān笑起來:“幸虧現在是初冬時節,你本事再大也應不了chūn影動這三個字。可是他不會跑到這兒來卻找不到寧王世子,一住住到開chūn吧?三清老祖在上,保佑你們最杰出、最有資質、最具道基稟賦的天才弟子張苻寶吧!” 她摸摸懷中片刻不離身的那本玉碟真經,暗暗定下心來:不會的,祖師爺既然保佑我在石xue洞府中發現了上古真人遺下的這本修仙秘籍《悟真訣》,說明我與三清有緣,我與仙道有緣。 我不要予人作妾、我不要嫁人為妻,就算我原來有些凡塵俗事的姻緣,也該早已了結才對,我要摒棄凡心,謹身修持,憑我的悟xìng,一定能成仙得道”。 “龜甲卜的不準,我用銅錢再算算,成親哪有成仙好?我和楊大掃把一定無緣!”想到這里,她跳起身來,從袋囊里摸出幾枚磨的發亮的銅錢,向桌上灑去。 “當啷啷”三枚古銅錢在桌上滴溜溜打轉,張符寶瞪圓了眼睛,揮舞著小拳頭,一迭聲地道:“成仙!成仙!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