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1 大夢欲醒
明正德元年三月十九rì,rì本國使臣大內義勇、細川澄明奉rì本永正國王之命,朝覲大明天子。 旭rì東升,彩霞萬道,各國使節肅立于太和殿前,輅車、步輦、龍亭、大象、駿馬等陳列在午門內外。太和殿庭院內,丹陛下至太和門內,旌旗飄舞、刀槍林立,大漢將軍們傲然挺立。 劉大夏辭職后,劉宇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暫時代理尚書之位,正在調動京軍和邊軍換防,不rì大同、宣府、延綏、遼東四鎮總兵就要率軍進京駐防京師,楊凌現在是柱國龍虎上將軍,統帥四鎮總兵,爵祿至威武侯,自然有權登上金殿議政,所以也蟒袍玉帶、衣著整齊地來到宮門前。 六部九卿和侯爵以上的勛爵站在最列,韓文站在其中,面sèyīn沉,毫無喜sè。他在北疆聽聞京中變故后,氣急敗壞地趕回京來,卻已大勢去矣,京中六部九卿除了他,要么是劉瑾一派,要么是楊凌一派,以他一人之力,孤掌難鳴,已生不了什么事了。 卯時三刻,兩通鼓響,文武百官、勛臣功卿從午門的東西掖門徐徐進入紫禁城,按身份、級別、衙門,肅立在太和殿丹陛上、庭院內。 靜鞭三響,鼓敲一通,樂奏《飛龍曲》,袞冕加身的朱厚照,騎乘大象御輦,虎豹開,在導引官引導下,御太和殿,升寶座;文武百官俯地叩拜,山呼萬歲。 如此肅嚴時刻,正德皇帝仍是笑吟吟毫無莊重神態,不過眉宇間意氣風發,倒也頗有英武之氣。他徐徐落座,喚道:“眾卿平身!” 文武百官立起,分列左右,劉瑾持拂塵立于御案一側,揚聲道:“宣rì本國朝貢天朝使者大內義勇、細川澄明,覲見!” 大內義勇、細川澄明底細被楊凌弄的一清二楚,早被他整治的傲氣全消,自午門外一行來,再瞧見這等浩瀚磅礴的皇家氣勢,更是敬畏自生,兩人一個捧著進表,一個捧著禮書,在禮官導引下進入大殿,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停下,按大明臣禮恭恭敬敬跪下。 大內義勇展開進表,以漢語朗聲宣誦:“rì本國王臣勝仁敬上明正德皇帝陛下:皇天后土,齊歸中華之風;甘露慶云,爭獻瑞麥之頌。是故天啟大明,萬邦悉被光賁;海無驚浪,中國茲占泰平。凡在率濱,孰不惟賴。 欽惟陛下乃圣乃神,惟文惟武,光輝堯舜二典,度越漢唐中興。布大明于天下,遐邇同仁;望長安于rì邊,始終一節。茲特專使大內義勇躬趨闕庭,仰望圣慈,曲察衷素,謹表以聞。臣勝仁誠惶誠恐,頓首謹言。” 大內義勇宣罷進表,細川澄明又舉禮書念到:“臣勝仁敬書上明皇帝陛下:rì本國開辟以來,無不通聘問于上邦。道義幸秉國鈞,海內無虞。特遵往古之規法,而使使者細川澄明通好。 獻方物:散金鞘柄大刀兩把、黑漆鞘柄大刀壹百把、槍一百把、長刀一百把、劍十腰、鎧一領、銅丸一領、硫黃一萬斤、瑪瑙大小二十塊、貼金屏風三副、硯一面并匣、同文臺一個。勝仁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正德皇帝聽了,心中暗暗一算計,雖然這些禮物他也瞧不上,不過這規模比昔年永樂帝時進奉的禮物還要貴重的多,看來楊卿所說不假,這rì本國王還真是下了血本,把皇室那點家底全掏空了。 正德心中爽快,滿面chūn風地道:“來使請起,劉瑾接承rì本國書,王華宣朕的復旨”。 劉瑾忙指揮兩個小黃門下御階接了兩位使者的進表、禮書呈于正德面前。 王華緩步上前,先向正德一禮,然后轉身面向群臣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貢賦力役、知禮儀、達于君臣父子大倫者,號曰中國。而中國之外,有能慕義而來王者,未嘗不予而進之。茲爾rì本國王勝仁,心存王室,懷愛君之誠,逾越波濤,遣使來朝,朕甚嘉焉” 大明以往回復諸國朝貢使臣的禮物一向是數倍乃至十數倍,出手闊綽之極,楊凌慮到反正光吃虧不占便宜的朝貢制度馬上就要名存實亡,改由民間通商,這一次復禮也不必太小家子氣。 再加上正德皇帝聽楊凌述說了rì本國王甚至要靠賣字畫維持王室用度的事,覺得一國之主混到這份兒上也忒可憐了些,所以所賜的禮物甚是豐厚,綾羅財帛、字畫典籍,乃至銅錢十萬銖,并正式宣布解除海禁,與諸國zìyóu通商。 楊凌站在殿上,聽到旨意宣布完畢,從胸臆間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望著殿宇外投進的一縷陽光,他的心中激蕩不已: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終于完成了! 自朱元璋這個雄才大略,可是對大海卻毫不了解的農民皇帝首次做出亙古未有的禁海之舉后,這項斷斷續續卻影響了整個漢人歷史的國策終于就此結束了。 我沒有通天緯地之材,達觀之今的大略,可是我完成了這件大事,就象給漸漸開始凝固發臭的一潭死水注入了一股清流,未來的怎么走,相信創造了最偉大、最悠久歷史文明的中國人,能夠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幼娘做著針線活兒,憐兒和高文心也懂女紅,卻不甚jīng通,便坐在她旁邊,陪她聊著天,時而遞過針線和布頭,三人不知聊些什么,悄悄的,不時發出格格的笑聲。 玉堂chūn和雪里梅、唐一仙在鏤空窗格的另一側廳中,坐在羅漢床上,擺弄著琴箏簫管,淡淡幽雅的樂曲不時響起。 “塞北互市貿易已經開了,軍中購進了大批蒙古良馬,民間交易頻繁,勢頭不錯。我的意等到百姓大有賺頭時,肯往北地做生意甚至就地定居的人就會增多。 再想想,因此一來,酒館、飯莊、賭館、jì院、棧、票行、車馬行都要開,都要用人,可以雇傭蒙人和女真人,當然也會有大批漢人為利所趨。再加上派去養馬的,教授蒙古和女真人學習耕田的漢人 朵顏三衛和女真三部人數不多,內部部族十分雜亂,因此常常一個簡單的姻親就能造成兩個部族的融合,這樣一來,卑職想只需十年,就可以兵不血刃,同化整個遼東區域”。 “嗯!”楊凌半躺在書房竹椅上,輕輕頷首道:“我已經和刑部打過招呼,今后再有犯人,不得發配青海、貴州、云南,統統發往遼東。 耕田做生意都可以,除了罪大惡極者,均以罰代刑定居減罪,這樣一來,他們的家人還可以帶過去不少,每年遷民可以達到上萬人。互市司利用地方合法截留的稅賦貸給他們些種子、耕牛,提供些方便,他們就能在那兒安下心來,扎下根來。” 成綺韻嫣然一笑,說道:“大人這一策雖然緩慢,卻是求本之計,畢竟那里是異族定居之地,如果強行占有,除非將他們全族屠光,否則根本不能在強壓下令異族人心歸服。 這樣潛移默化之下,當他們穿漢衣、說漢話,就連吃飯睡覺都學習漢人,睜開眼睛周圍大部分都是漢人百姓時,他們已經意識不到,但是卻已經被漢人征服了。呵呵,大人這不動刀兵的計策,實比百萬大軍的殺傷力還要可怕。” 楊凌緊張地睜開眼道:“不要說,千萬不要說,你前幾天剛剛夸我不動刀兵,菜市口上就燉了個人,我仔細想了想,是挺邪門的,每辦一件大事,總得死上幾個人,但愿遼東不要出事,否則”。 成綺韻“噗哧”一笑,掩唇道:“大人也有害怕的么?人家還真沒看出來,大人斯斯文文的,手段竟然那般狠辣,一個大活人,就那么給慢慢煮爛了。唉,這么狠厲的手段,居然被京師百姓吹捧的萬家生佛”。 成綺韻上穿淺紫sè花綃襖子,外罩魚肚白的花縐紗衫,下著白紗褲子,外面又系著嵌絲的百合繡羅裙,腳下一雙繡花鞋,一頭青絲挽成‘鵝膽心髻’,面如芙蓉,肌如瑞雪,不但容顏明艷無儔,而且一顰一笑,在楊凌面前不知不覺間變的越來越嬌俏可愛,真的象是比他還小著幾歲的姑娘。 楊凌道:“這不算什么,如果再遲上五百年干出這樣的事來,恐怕就不只京師一地的百姓歡呼雀躍了”。 “什么?”成綺韻明眸一轉,疑惑問道。 楊凌忽然一笑:“這時節花開了,海禁也開了,我想未來會不同了吧,呵呵,如果這樣,那么五百年后的百姓,就不會有這種仇恨了”。 成綺韻不知他在說些甚么,不過她聰明之處就在于她想討好的男人如果想裝糊涂,她決不刨根究底,成綺韻主動岔開話題道:“伯顏那邊情形如何?” 楊凌道:“正如我們所料,火篩已經和瓦剌結盟,開始蠢蠢yù動了,他們控制的部落已經向伯顏可汗的部落發起過兩次挑釁,但是伯顏并不蠢,居然隱忍了下來,避免了事態的擴大,可是不可避免的,他的威望大為受挫,內部諸部落間已經多有不滿,只是由于他是黃金家族直系后裔,名正言順的可汗,雖經大敗,但是現在還沒有人敢公開造他的反”。 成綺韻眼波盈盈一轉,失笑道:“內廠番子不是吃素的吧?想來正在制造種種謠言,滿都海皇后什么時候派上用場?” 楊凌笑道:“瞞不過你,我正要他們技巧地敗壞著伯顏的聲譽,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現在大戰一開,剛剛打開局面的互市貿易和對遼東的全面滲透就要受到影響,而且我評估過火篩和瓦剌的實力,現在仍不是伯顏的對手。 有時忍耐也是一種本事,我要等到伯顏內部離心離德,各部落都萌生去意的時候,再把滿都海交到火篩手上,給他一個討伐伯顏的借口”。 成綺韻坐在躺椅旁的錦墩上,微微仰頭,凝視著楊凌悠然自的的神情,眼里隱隱透出欣賞和愛慕之sè:“現在四鎮官兵正陸續抽調回京師,大人準備訓練新軍了?” “不是我,而是皇帝,記住,這一點千萬不能錯,是皇帝陛下要訓練新軍”,楊凌糾正道。 兩人相距不足三尺,一抬頭,瞧見成綺韻一副江南水鄉麗人的容顏,白玉般的面龐上兩只點漆似的眸子里水汪汪汪的蘊含著無限情意,楊凌不禁心中一跳。 成綺韻會意一笑,說道:“雅各等傳教士的火槍,已經有了重大進展,火槍shè程達到了六十丈,shè速比傳統火銃快了幾倍,而且準確度有了提高,不怕雨水天氣,大人準備全面裝備新軍么?” 楊凌搖頭道:“不能,要和騎兵、弓兵等配合使用,而且目前看來還是用來依險守城時用處更大,盡管有了極大進步,這樣的火槍還是不能單獨和大股騎兵作戰,況且制造起來也沒有那么快。 如果能大量制造攜帶輕便、殺傷力驚人的火炮,那才是犀利的兵器,想想看,遇有敵軍,先是密集的炮火攢shè,然后重騎兵沖鋒,最后步兵、車兵配合掩進,這樣對付蒙古騎兵才有必勝的保障。 可惜現在馬匹來源有了保障,訓練車兵、步兵、騎兵都沒有問題,只是現在的火炮不但笨重而且shè速極慢,很難用來進攻,沒有辦法追在蒙古騎兵屁股后面發揮作用。我還是得注重傳統軍隊的訓練”。 他靜了靜,忽地道:“據我所知,西方火炮自有其長處,如果能夠仿造借鑒一下就好了,我已叫人查過兵部、禮部的卷宗,弘治十六年廣西曾經有一只西方海盜船擱淺,船上配備的火炮與我中土不同,只可惜沒人重視,現在連火炮零散的部件都找不到了,我已下令予以關注,如果再有西方海盜出沒,一定要想辦法搞一門炮來”。 成綺韻輕輕道:“天津、寧波、泉州三地已經開海解禁,分別設立船舶司、海關衙門,三者之中,規模最大、與諸國交易最多的是寧波口岸,谷大用已奉旨南下,主持其事,四大水師也在原來的內海水師基礎上正在組建,那些莊稼也長勢良好大人的愿望幾乎全都實現了,可喜可賀”。 楊凌靜了靜,輕輕地道:“這些事情,許多都靠你幫我出謀畫策,否則單靠我一人哪做得來,真的多謝你了,這些事功在千秋萬代,等我老了,一定著書立說,把它記下來,讓后人都記得,有一位女子,在其中出過多少力,立下多大的功勞”。 成綺韻心里一酸:“你的愿望全都實現了,我的愿望你可愿幫我實現?我一個女子,要什么名垂千古、要什么后人記得?不稀罕呢,只想要你心里記的我”。 可是話到嘴邊,她忽然感到一股極度的自卑,楊凌的地位越高,她越覺得彼此的距離遙不可及,如今能企盼的,只有留在他的身邊,rìrì能夠看得到他,心中也就知足了。 可是大人今rì單獨把自已喚來是什么意呢? 楊凌南北同時開始的互市計劃前期投入極大,朝廷剛剛經歷了筑皇陵和大同戰事,根本已無法負擔這么龐大的支出,而無論是作物改良還是互市通商的效果,至少也得明年此時才能見效,因此要籌銀子就得另想辦法。 組建遠洋船隊,拉攏江南士族、豪門參加,從而以共同利益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體,以鞏固解海通商在江南乃至整個大明的的成果,并且利用他們的龐大財力和關系網,減輕朝廷負擔,使造船、商運、水師借助民力進行,以免國庫負擔過重導致計劃失敗,是目前楊凌極為重視的事,他要把自已打發回江南嗎? 成綺韻心中一陣慌亂,眼簾垂了垂,試探地道:“只要大人志愿得遂就好,卑職想知道大人準備如何安排憐兒姑娘,還有卑職是留在內廠還是再去江南?” 楊凌想了想道:“回江南吧”。 成綺韻早料到幾分,可聽楊凌說的這般絕情,毫無挽留之意,心中不禁一陣悲苦,黯然垂首道:“是,卑職一切聽大人安排”。 楊凌猶不知覺地道:“我私下問過焦閣老,忠孝忠孝,男人任職于朝廷,還可講究忠孝不兩全,以奪情仕公務,憐兒孝期未過,如果被人知道,以孝道rìrì彈劾,先皇又是極講究孝道的,我會極為被動。 江南太過重要,谷大用我又放心不下,今后兩京之間我是要常常往來的,反正憐兒每隔段時間總要在鄉鄰們面前露一面,而江南事宜除了你我又放心不下別人,所以不如仍回江南。” 原來楊凌也要時常往來于江南,那豈不是有更多的方便讓自已和他單獨接觸?成綺韻心花怒放,俏臉上頓時綻起甜甜的笑意。 張永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在正德面前,雙拳緊握,臉孔漲紅,胸膛不住起伏,看得正德直想發笑,連忙勸解道:“你莫急,待我喚他來問問便是,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這是鬧的什么別扭?” 張永怒發沖冠,委曲萬分地道:“劉瑾這廝越發混帳了,自皇上決定四鎮總兵調入京師,餉銀由內廠撥付后,劉瑾裝瘋賣傻,居然曲斷圣意,絕了我京營餉營,要我也去找楊大人要銀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德略一忖,就猜到若這話果是劉瑾說的,那也是氣話,原京營官兵移駐邊疆,餉銀還是由戶部撥兵部、兵部轉撥司禮監,再撥付京營,也就是說,這些人仍在張永控制之下,只是駐地做了調動。 四鎮總兵進京,除了行政仍掛靠在五軍都督府,其實等同于皇帝私兵,并不受兵部、五軍都督府管轄,而是直接效命于皇帝,由楊凌任統帥。所以內廠慨然決定,這些人的餉銀由內廠支付,這樣一來更加強了四鎮總兵同皇帝之間的關系,正德自然高興,想不到劉瑾看到自已不能插手被四鎮總兵的控制,居然捻酸吃醋起來。 正德呵呵笑道:“老劉想是一時氣話,京營官兵他司禮監不撥銀子誰撥?何況現在司稅監已經交回給他同戶部掌著,老劉辦事還是很認真的”。 他說到這兒,劉瑾已興沖沖地趕了來。現在雖說和戶部共同掌管司稅監,畢竟覺得腰桿子硬了,這個內廷首相他干的有滋有味。 劉大夏、馬文升離職,京師出現一大塊權力空白,許多從屬于他們的官員都在逡巡觀望,不知該投到誰的門下,萬一拜錯碼頭,仕途可是大受影響,劉瑾的心腹手下,松江才子、落第秀才張文冕見舉楊入釜,引火烘之的計謀未見效果,便決定改變策略,穩扎穩打,再鞏固劉瑾的權力,再勢壓楊凌,此時將京中各派的權力盡量擾在劉瑾手中就是當務之急了。 可是有楊凌在京,只要這邊稍稍一動,他手下的能人謀士豈能不加注意?何況還有張彩、劉宇這些騎墻派,在楊凌和劉瑾之間左搖右擺,委決不下,他們之中也難保不會有人向楊凌透露消息,于是張文冕效仿楊凌,也準備來個調虎離山,用計將楊凌調離京城。 他把這主意透露給劉瑾,劉瑾也覺得不錯,只是一時還找不到能把御前第一紅人、威武侯、上將軍調離京師的大事,所以他密密囑咐心腹開始搜集各地重要情報,看看是否有機可趁。 劉瑾在家里議的開心,好象大好藍圖已展現眼前,是以一聽皇上找他,便開開心心地趕了來。他到了廳外正好聽見“老劉辦事還是挺認真的”這句贊語,心中十分歡喜,便興沖沖闖進來,笑道:“老奴參見皇上,一聽皇上叫咱,這就馬上顛兒顛兒的來了,您”。 他話未說完,張永見他進來,“呀”地一聲尖叫,來了個“大鵬展翅”,蹦起一尺來高,狠狠一拳搗來,“砰”地一下正打在他腮幫子上。劉瑾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青了一塊,一見是張永打他,而且怒瞪雙眼還要來襲,立即一個“猴子摘桃”,握拳反擊回去。 兩個蟒袍玉帶、權勢熏天的大太監就在正德面前撕打起來,張永會武,又搶了先機,把劉瑾這一通揍,正德見了大怒,一拍桌子大喝道:“住手!統統住手!成何體統?” 雖說正德自已大多時候也不講體統,可做臣子下人的卻不能不講,一見正德真的怒了,張永用膝蓋在劉瑾小肚子重重一頂,然后爬了起來。 劉瑾瞇縫著紅腫的眼睛一抓,“嗤啦”一聲把袍子扯下一塊來,張永見蟒袍被扯壞,有點心疼,照他腿上又是一腳,正德怒道:“張永住手,不許再打了”。 張永回過頭來,很委曲地道:“皇上,老奴還沒說完呢,老奴去找他理論,他居然在內廷張榜,曉諭禁宮上下衛士,從此不許老奴進宮,老奴是京營統領,護侍著皇上安危,可是在紫禁城竟被他如此侮辱,老奴這臉都丟光了”。 正德見他說的激憤,一邊說一邊拍的自已的腮幫子“啪啪”直響,也覺的有點過份了,不由瞪了劉瑾一眼,喝道:“都起來,不要打了,這么大歲數了,為了這么點事整天吵架,也怕人看了笑話”。 正德把二人叫起,勸慰一番,二人心中含怒,可是當著正德的面又不敢再表現出來,只是瞪圓了雙眼,象斗架公雞似的互相看著。 正德瞧的無奈,忽想起自rì使進貢,開海解禁的國策宣布后,這幾rì六部走馬燈般不斷就各種相關事宜進豹房請示,一時脫不開身,著實想念唐一仙了。趁著今rì無事,不妨讓楊凌將她帶進豹房,陪她去看看虎豹。 至于這兩個活寶,正德看看二人,說道:“你們都是朕親近的人,一心為朕辦事,怎么因為一時口角,意氣用事傷了和氣?這樣吧,趁著chūn光正好,你們既來了都不要走了,我把楊侍讀喚來,擺桌酒席,你們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劉瑾和張永各自用一只熊貓眼輕蔑地互相瞟了一眼,然后攸地別過頭去,啟唇,吐氣,輕輕“呸”了一聲。 “皇上要召那位唐姑娘來豹房?”解語急急問道。 “嗯,看來皇上對她十分在意,親自囑咐豹房上下不許泄露了他的身份,說他要陪唐姑娘看看老虎、豹子呢”,羞花淡淡地道。 解語眼珠一轉,說道:“不錯,這是個機會,到時見機行事,想辦法分開他們,套套這位唐姑娘的話,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說到這里,她眉尖微蹙道:“只是,攝魂術用過了,她心中會留有記憶,到時如何解釋是個難題”。 羞花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兩個本就是跑江湖賣藝的,到時就當是賣弄攝魂術的本事,若她身份無疑,說出的話無關痛癢,自然不會計較,如果她確實身份可疑,哼!” 羞花冷冷一笑道:“她既然同樣打著皇上的主意,敢聲張么?到時我們把消息傳遞出去,在朝野散布開來,就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