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風(fēng)吹過，象情人的手溫柔一拂。和煦的陽光，暖暖的象是輕若無物的絲綢，將一對如癡如醉的人沐浴在它的溫柔中。

    馬憐兒骨軟筋酥地癱在地上，手腳一動也不想動，衣衫凌亂地蓋在她的身上，幾抹雪嫩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

    一件羅裙遮在兩人的頭頂，里邊一片朦朧，兩人離得又近，近得肌膚相接，彼此看不清眉眼，一如雪山那夜的暖昧。

    土地的氣味和壓斷的青草香氣，慢悠悠地沁入鼻端。楊凌的手輕輕撫摸著憐兒富有彈xìng的香臀，那里被草莖硌出了一道道輕微的紅痕，滑膩的觸感和那痕跡撫摸著叫人格外著迷。

    憐兒氣息幽幽地躺在楊凌的懷中，好半晌才似從夢中醒來似的昵聲道：“夫君，憐兒終于成了你的人了。你你還能在金陵待多久？舍得現(xiàn)在就離開人家么？”

    楊凌輕輕嘆了口氣道：“不會，我想我能再呆五六天吧！”

    “那么多？”憐兒驚喜地叫，她滿足地抱緊了楊凌，然后把頭埋到他懷里吃吃地羞笑。

    胸前一嫩溫軟因為輕輕的顫動，搔得楊凌胸前癢癢的，他下意識地握住那尖挺的椒rǔ，引得憐兒又是一聲嚶嚀。

    楊凌低聲問道：“你笑什么？”

    馬憐兒膩聲道：“楊大哥沒良心，原來急著回京去，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樣了，便又有了空閑”。

    那柔媚的語氣逗得楊凌心中一蕩，卻無心去辯解糾正。原本他就疼惜她、覺得虧欠于她，如今兩人有了這層關(guān)系，雖說張?zhí)鞄熡醒栽谙龋€是隱隱有種恐懼和擔(dān)心，有機會讓她開心些也好，就讓她以為是為了她才留下的吧。

    楊凌輕撫著她的身子，低聲問道：“我和你的事，你的伯父知道了么？”

    馬憐兒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原來不知道，昨兒你一走，他就來問過我，聽說了你的身份，又知道我早已和你訂下終身，他只是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么”。

    楊凌也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實，回去后我就送聘禮上門吧，你現(xiàn)在成不得親，先把名份訂下也好”。

    馬憐兒幽幽地道：“還是再等等吧，哥哥再不好，總是我唯一的親人，為了我的事他他被畢都司整得很慘，他來信說過你提拔他的事了，他心中對以往也大有悔意，我想等他回來由他接受聘禮，長兄如父呀”。

    楊凌嗯了一聲，兩人一時無言，只有輕輕的呼吸噴灑在對方的肌膚上。過了一會兒，忽地有人縱聲大叫：“廠督大人，楊大人，你在哪兒呢？”

    楊凌嚇了一跳，慌忙坐起道：“他們怎么上山來了？”

    他這一坐起，羅裙一掀，馬憐兒被陽光一晃，不禁閉上了眼，輕風(fēng)一過，一陣涼意，她才察覺**上不著寸縷，不禁嬌羞大嗔道：“呀！瞧你，快轉(zhuǎn)過身去，不許你看，我我要穿衣服了”。

    憐兒那粉彎玉股別樣動人，含羞薄嗔更是風(fēng)情萬種，可惜這時楊凌也顧不上欣賞了，他慌忙抓起袍子披上扭過了頭去。憐兒忍痛坐起，強撐著酥軟的身子穿好了衣裳。

    兩人互相瞧瞧，楊凌還好些，馬憐兒卻發(fā)髻凌亂，面帶緋紅，眉梢眼角chūn情一片，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只要不是瞎子，人人都看得出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

    馬憐兒慌慌張張的杯碟也不要了，只把那帶著朵桃紅的白絹團(tuán)了團(tuán)，趕緊的塞進(jìn)了食盒中提起來。

    楊凌硬著頭皮對外邊喊了一聲：“我在這里，出了甚么事？”

    說著他向馬憐兒招招手，頭前帶走了出去。

    柳彪領(lǐng)著幾個人正沒頭蒼蠅地四處亂叫，一見他現(xiàn)身才放下心來。

    后邊馬憐兒羞羞答答地走了出來，柳彪?yún)s恍若未見，他急匆匆走到楊凌身邊道：“大人，大檔頭連夜從京中趕來，說有極緊要的事見你，聽說你在棲霞山他連一刻也等不得就趕來了，目前也在滿山的找你”。

    楊凌聽了臉sè不由一變，如今內(nèi)廠發(fā)展迅速，吳杰坐鎮(zhèn)京師簡直是一刻也離開不得，他竟突然趕來，京中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楊凌立即道：“快，我在這里等你，馬上給我找到他”。

    柳彪和幾個番子四下散開轉(zhuǎn)而找起吳杰來。憐兒瞧見楊凌臉sè不對，忙迎上前道：“楊大哥，可是出了甚么大事？”

    楊凌臉sè凝重地點了點頭，對馬憐兒歉然道：“憐兒，大檔頭從京中連夜趕來，恐怕必有急重大的事情，我”。

    馬憐兒頓時會意，她低首挽了挽散亂的秀發(fā)，甜甜笑道：“怎么啦？現(xiàn)在不能陪著人家甜言蜜語、花前月下，覺得過意不去了？有公事就去忙，憐兒是婆婆mama的女人么？”

    楊凌雖然有點心中焦急，聽了這話也不禁呵呵一笑，他輕輕擁抱了憐兒一下，柔聲道：“不愧是我楊凌的女人，我還有幾天時間呢，等我忙完公事，天天來陪著你”。

    馬憐兒臉紅紅地點了點頭，心中甜絲絲的。這時遠(yuǎn)遠(yuǎn)地有人叫道：“大人，卑職到了”。

    楊凌回頭一看，只見吳杰健步如飛，柳彪步履輕盈緊隨其后，其他的番子都是一溜小跑兒地跟著。

    吳杰雖已五旬，卻有一身好功夫，這一番急步上山仍是臉不紅心不跳，他奔到面前，瞧見了馬憐兒不由得目光一凝。

    吳杰常年在塞外奔波，是關(guān)外錦衣衛(wèi)的最高首領(lǐng)，識人記人的本事超凡卓俗，就是一個面目最平庸的人讓他看上一眼，過上兩年也休想再讓他看走了眼，何況是馬憐兒這樣的美人兒。

    不過他神sè憂急，心中顯有要事，這時也顧不上和馬憐兒套了。吳杰向楊凌匆匆拱手道：“大人，卑職從京中趕來，有要事面稟，大人。”

    楊凌會意，他轉(zhuǎn)身對馬憐兒道：“憐兒，我著人先送你回去，一忙完公事我就去看你”。

    馬憐兒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在兩名番子的陪同下先下山去。楊凌拉住吳杰，在一塊石上坐了，問道：“吳老，京里出了什么事？”

    吳杰揮了揮手，四下的番子立刻散開，吳杰這才對楊凌肅然道：“廠督大人，自你離京后，劉瑾、馬永成、谷大用等人不斷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來盅惑皇上，讓他東游西逛、疏于政事，先是停了經(jīng)延和午朝，然后連早朝也斷斷續(xù)續(xù)，內(nèi)閣大學(xué)士們和朝中百官為此不斷上書。

    因為大人您與這幾名內(nèi)侍關(guān)系很好，市井間開始傳說這幾個內(nèi)侍都是受了大人指使故意迷惑皇上，使皇上懶理政務(wù)，還說大人野心勃勃，這是為了擅謀專權(quán)。

    卑職覺得蹊蹺，便買通了皇上身邊一個小黃門，這才打聽到最近宮中有一班太監(jiān)投靠了他們八個，整rì勸誘他們說楊大人是皇上信臣，如今位極人臣，享盡榮華富貴。他們幾個也是皇上寵信的人，只要哄得皇上開心些，便也能撈個威風(fēng)些的差使做。

    這幾個人豬油蒙了心似的，竟然信以為真，整rì絞盡腦汁弄些雜耍游戲哄著皇上，如今已被滿朝文武視如眼中釘，必yù除之而后快，他們利刃懸頸了猶不自覺。

    奇怪的是，這些太監(jiān)在宮中都是一些執(zhí)事，權(quán)力不比劉瑾等人小，若是想要投靠他們，早便該投靠了，怎么這么恰巧，大人前腳離京，他們立即便一起投靠，還眾口一辭做出這番舉動來？這分明是”。

    楊凌心中已經(jīng)了然，他淡淡一笑，接口道：“這分明是上司劃拳、下官喝酒，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吳杰怔了一怔，才欣然笑道：“大人瞧出來了？自古以來朝中相爭，很少有直接對準(zhǔn)最終目標(biāo)下手，直接暴露自家實力和目的的。

    那些官員慣常的手段便是先尋與對方關(guān)系密切，又不太起眼的小人物下手，以此為借口，直至將事情越捅越大，等到真正的對手發(fā)覺危險時，整個朝野形勢已不可逆轉(zhuǎn)，這時才是圖窮匕現(xiàn)的時候。

    而東廠和錦衣衛(wèi)卻不熟此道，他們一向以勢壓人、強橫霸道，頂多會來個栽臟陷害的手段。我對他們的整人手法一向十分熟悉，所以根本沒想到這樣步步為營、旁敲側(cè)擊的yīn險手段會是他們想出來的，我擔(dān)心朝中另有人想對大人不利，所以一直在秘密偵緝此事。

    前幾rì廠內(nèi)幾個番子和東廠的人在酒樓起了沖突被他們的人拿了，放話說不見內(nèi)廠大檔頭出面賠禮絕不放人。大人出門在外，卑職實在不愿多事，聞訊便親自趕了去。

    想不到與卑職交涉的那位戴義戴公公，爭吵之間暗中竟塞了一個紙團(tuán)給我，卑職回去后一看，內(nèi)中寫的正是東廠和錦衣衛(wèi)暗中合作，圖謀大人的事，這和卑職揣測的yīn謀不謀而合，卑職再也不敢怠慢，這才急忙趕來見你“。

    楊凌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喃喃地道：“戴義？唔他對王岳、范亭早有不滿，透露的消息應(yīng)該不假，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騙我。他在信中說些什么？”

    吳杰道：“戴義信中原話卑職還記得，戴義說：‘東廠、錦衣衛(wèi)計：誘劉瑾、張永等人為惡，激起眾怒移罪于楊凌，楊凌回京，百官上疏請斬，皇上必不允，遂再請囚楊凌候查，皇上必允。

    錦衣衛(wèi)奉詔逮捕之時，內(nèi)外伏以廠衛(wèi)jīng銳，以楊凌拒捕之名遽殺之，并剪羽翼。挾余威再除劉、馬、張等八內(nèi)侍。內(nèi)廷除jiān、外廷造勢，則帝王之尊亦不能罪之，天下靖矣。’”

    楊凌聽了霍地站起，急急向前行了兩步，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吳杰站起身隨在旁邊，靜靜地不發(fā)一言。楊凌望著眼前火紅一片的楓林，胸膛急劇起伏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有什么好憤怒的呢？自已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得遵守現(xiàn)在的游戲規(guī)則，他們斬草除根的酷厲，自已覺來心狠手辣，在他們眼中卻是理所當(dāng)然的手段。

    這樣的朝代，難道還能指望政治分岐象現(xiàn)代mínzhǔ社會一樣投票表決么？要斗垮對手，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所謂仕途險惡，豈不正是這個緣故？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平靜地道：“大檔頭一辛苦，走，咱們回府小酌幾杯，再細(xì)細(xì)商議”。

    吳杰眼中悄然閃過一抹欣賞的神sè，向他拱了拱手道：“是，卑職遵命。”

    *小廳中，兩人置酒淺飲，柳彪打橫兒作陪，這兩人都是內(nèi)廠上層人物，不需有所顧忌。

    楊凌舉箸皺眉，沉半晌，嘴里咀嚼的什么食物全然不知味道：東廠此計不可謂不毒啊，八虎與他交好的事眾所周知。至于八虎是否受他盅惑，根本不需要確切的證據(jù)，市井謠言就相當(dāng)于后世的輿論導(dǎo)向，只要他同樣拿不出反證就足夠了。

    如果朝中百官和士紳名流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那么東廠錦衣衛(wèi)趁他突然回京，對他們的計劃尚無察覺時猝然下手，一夕之間將內(nèi)廠jīng銳連根拔除，就算皇帝事后知道事情，也已無力回天，更無法降罪一人了。

    難辦的是這個計策一時竟無法想到破解的手段，輿論掌握在誰手里？在讀書人手中，而朝中的文官就是讀書人的核心。這件無往而不利的武器一直就掌握在他們手中，就連皇帝也同樣畏之如虎。自已去向誰辯白？可笑！就算他舌燦蓮花，又怎斗得過千百張嘴巴？

    不能消除百官的誤解，自已在道義上就始終屈居下風(fēng)，不要說想回京提出解除海禁、通商利民的政策，意圖改變大明的命運了，恐怕今后舉步維艱，要做這個官都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

    楊凌嘆了口氣，見吳杰和柳彪也是一臉沉重，不禁展顏一笑，安慰道：“不必太擔(dān)心，他們還是低估了我們的力量，不知道司禮監(jiān)有我們的人，更不知道西廠和錦衣衛(wèi)內(nèi)部也有人和我們結(jié)盟，他們想以迅雷之勢將我們掩殺？如今我們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他們知已不知彼，勝算能有幾何？”

    吳杰頷首道：“卑職明白，如今我們既已知道他們的計劃，又掌握著他們所不知道的力量，想猝然襲殺內(nèi)廠jīng銳自是一句空談。

    可是現(xiàn)在對我們不利的形勢已經(jīng)造成，除了東廠、錦衣衛(wèi)，仇視我們的官員也在rì漸增多。這件事不解決，終是一件大患，向來只可千rì作賊，可沒有千rì防賊的道理呀”。

    楊凌強笑了笑，又問道：“文武百官怎么說？難道他們已經(jīng)全部站到內(nèi)廷一邊去了？”

    吳杰想了想，臉上露出些許寬慰，說道：“也不盡然，朝中六部里，戶部、禮部至少是保持中立的，至于武將方面也大多傾向于廠督這邊。

    另外，廠督大人在海寧cháo前以一當(dāng)十力抗大股倭寇的事傳回京后，又有各地稅監(jiān)及時將朝廷稅賦遞繳進(jìn)京，御使臺和翰林院一些文官對大人也甚為推許。

    這股力量雖然太小，不足以影響居勢，不過顯然也產(chǎn)生了一定的作用，從卑職察訪的情形看，三位大學(xué)士意見也不統(tǒng)一，李東陽大學(xué)士似乎仍在觀望，不似劉、謝兩位大人那般對大人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楊凌心中升起一線希望，李東陽威望卓著，朝中百官里有一批人是唯他馬首是瞻的，如果他不贊同對付自已，就可以從文官集團(tuán)中分化出一部分力量，哪怕他們不能轉(zhuǎn)化為自已的助力，但是只要他們保持中立，皇帝那里承受的壓力便可大為減輕。利用這樣微妙的局勢，再加上自已掌握的隱藏力量，應(yīng)該可以和東廠一較長短了。

    就在這時，一個番子走到門口，拱手道：“廠督大人，二檔頭求見”。

    吳杰愕然站起，驚道：“二檔頭？是黃老還是于永？我不是叫他們嚴(yán)守京城不得擅離半步么，這是又發(fā)生什么事了？”

    楊凌笑道：“吳老勿驚，這是本督新收的一位下屬，正在幫本官做一件大事，只是如今看來，不解決了京中隱患，此事也只能拖下去了。”

    他嘆息一聲，說道：“請成二檔頭進(jìn)來”。

    成綺韻紫巾藍(lán)帶青紗袍子，扮作一個面如冠玉的俊俏書生，施施然跨進(jìn)大廳，正要向楊凌施禮，卻一眼瞧見房中還站著兩人，不由怔然站住。

    柳千戶她是認(rèn)得的，而另一個面容清矍、眸蘊神光的老者卻面生的很，成綺韻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微下垂，見這人站在楊凌身后，比柳千戶還踏前半步，心中隱隱有所了悟，她笑吟吟地拱手道：“卑職參見大人，這位是”。

    楊凌正在重用她，吳杰又不是見不得人，如果遮遮掩掩的，以后如何相見？所以他暢然一笑，說道：“成檔頭，這位就是吳杰吳大檔頭，乃是你的頂頭上司，快快上前見過”。

    成綺韻暗道：“原來是他，楊大人挑的人果然不凡，就算對我并無綺念，但初次見我目光如此平靜冷淡的男人，實是少見“。

    她以前見的大多是聞香之徒，見慣那些人垂涎嘴臉，也習(xí)慣見了男人先看對方是否在意自已相貌，以衡斷此人為人。

    她卻忘了此時她是一副男人相貌，吳杰雖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個姿容不俗的女人，但男裝女裝、是否妝扮，與姿容大有關(guān)系，以吳杰的見識，自然不會對她現(xiàn)在相貌如何驚艷。

    成綺韻上前以下官之禮拜見，舉止形態(tài)，倒是大有男兒之風(fēng)，吳杰含笑扶起，目光卻若有深意地瞥了楊凌一眼。

    這女子有何才能，他還沒有見過，不過細(xì)細(xì)打量，這女子雖刻意裝扮，但秋水為神、五官jīng致，分明是個美人兒。

    內(nèi)廠官員雖說不在朝廷官制之內(nèi)，可也從未聽說有過女人做官，楊凌如此重用一個女人，他不免想的有點歪了。

    成綺韻見過了禮，含笑退開兩步，對楊凌恭聲道：“大人，卑職幸不辱命，咱們的條件優(yōu)厚，姓彭的又沒有甚么風(fēng)險，所以見了大人腰牌，便慨然應(yīng)允答應(yīng)攘助此事，以他說法，一個月內(nèi)便可準(zhǔn)備停當(dāng)，至于具體何時赴京，還待大人決定”。

    說著她探手入懷，取出那面象牙腰牌，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楊凌接過腰牌，那腰牌在成綺韻懷中熨得溫?zé)幔€帶著絲兒幽香。

    楊凌不禁猶豫了一下，又將腰牌遞了回去，說道：“現(xiàn)時給你制作腰牌也來不及了，這一塊你且拿去吧，我隨后畫影圖形，曉諭內(nèi)廠，告知是成二檔頭信物便是。”

    成綺韻欣然接過腰牌重又揣入懷中，楊凌索了一下，說道：“準(zhǔn)備的事你且讓他繼續(xù)辦著，不過進(jìn)京卻不急在一時，如今京中正有一件大事，這件事我暫時是顧不上了”。

    成綺韻吃了一驚，臉上笑容頓時不見，她遲疑一下，說道：“尋個理由叫他慢慢候著不成問題，不過大人神sè如此凝重，京中這是出了甚么大事了？啊！卑職莽撞了，要是不方便”，她說著眼神飛快地溜了楊凌一眼。

    以她多疑的xìng格要是不讓她知道真相，那真是心癢難搔，所以她想也沒想就問了出來，話一出口才省起自已剛剛加入內(nèi)廠，身居高職卻寸功未立，目前還難以取信于楊凌，若是真有什么大事，楊凌不便對她提起也沒有什么不恰當(dāng)?shù)模砸沿M不是在自討沒趣？

    楊凌卻另有一番打算，他方才分析朝中雙方實力，已方勢單力薄雖居于弱勢，但是勝在自已已知對方計劃，而對方卻不知自已隱藏的實力，加上文武百官并不齊心，如果外臣不能在道義和輿論上全力支持，東廠和錦衣衛(wèi)就不敢擔(dān)著‘造反’的風(fēng)險動武。

    他已準(zhǔn)備通知西廠和北鎮(zhèn)撫司暗中戒備，自已進(jìn)京之前將廠衛(wèi)的yīn謀提前宣揚出去，只要這事鬧得盡人皆知，yīn謀變成了陽謀，他們再想藉故殺人，就得考慮一下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所以除了西廠和鎮(zhèn)撫司的事暫且不能說，別的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這時正好用來向成綺韻故示大方。

    他望了吳杰一眼，微笑道：“吳老，你說給成檔頭聽吧，成檔頭智計百端，說不定能想出個應(yīng)付的好辦法呢”。

    眾人重又回到桌前坐下，吳杰把京中情形對這位二檔頭重又?jǐn)⒄f了一遍，成綺韻聽得目中泛起異彩，微傾著頭沉半晌不發(fā)一語。

    楊凌見狀，忍不住身形前俯，沉聲問道：“東廠、錦衣衛(wèi)如虎之伺，形勢危急，成檔頭可是有了什么對策么？”

    成綺韻微微一笑，眼波兒向楊凌一蕩，嬌聲道：“大人若是毫不知情地就回了京，那真是九死無生了。幸好有這金陵之行，竟是趨吉避兇來了，如今我倘既知他們底細(xì)，還有甚么危急的？”

    楊凌不但見過她的女裝，而且渾身上下都看了個透澈，在楊凌面前，她下意識地就沒有偽裝的jǐng覺，所以方才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女兒媚態(tài)。

    楊凌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尷尬。成綺韻笑盈盈地還要說話，忽地覺察到吳杰和柳彪目有異sè，這才驚醒過來，她微帶窘態(tài)地清咳兩聲，說道：“想必大人早已成竹在胸了，卑職想到三策，或許只是畫蛇添竹之舉，說出來可要在兩位大人面前獻(xiàn)丑了”。

    吳杰吃了一驚，失聲道：“甚么？竟有三策？成大人快請直言”。

    成綺韻的眼神兒瞇了起來，很yīn險地道：“他不仁，我不義，中間隔著一個富得流油的司稅監(jiān)，我們和東廠根本沒有談和的可能，為什么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呢？所以我這上策就是先發(fā)制人！”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在皇上面前，大人近而東廠遠(yuǎn)，所以他們用勢，借助百官之勢，勢大壓至尊，從而不利于大人。我們可以趁其勢未成，秘密潛進(jìn)京去面圣，先發(fā)制人盡奪其勢，甚至可以再冒險一點，內(nèi)廠有督察東廠、錦衣衛(wèi)之責(zé)，為什么棄而不用？我們可以不奉圣旨直接去東廠查人、拿人！”

    楊凌和吳杰、柳彪聽了不禁大吃一驚，柳彪已失聲道：“不可行，如此大打出手，授人權(quán)柄，豈不弄巧成拙？”

    成綺韻失笑道：“當(dāng)然不是大張旗鼓，他們現(xiàn)在正秘謀廠督，必然心懷鬼胎，只要我們給他們一個錯覺，一個大人要對他們先下手的錯覺，就可以逼著他們先動手，給我們送一個借口來。”

    “至于罪名”成綺韻輕笑一聲道：“前些年李廣在朝，想要祥瑞，各地就忽然祥瑞不斷。如今東廠倒了，相信大人只要暗示一聲，各地稅監(jiān)那里有關(guān)東廠的罪證一定也是層出不窮地呈送上來。”

    “甚至我們可以直接在東廠找到大量謀逆的罪證，有就是有，沒有還是有，有了罪證，這就是內(nèi)廠職司之內(nèi)的事情了，文武百官還有何話說？不怕陷進(jìn)東廠這個爛泥塘的，那就盡管來吧”。

    楊凌聽得倒吸一口冷氣，頭皮隱隱有點兒發(fā)麻：這個女人太yīn險了，心夠黑，手段也夠辣，如果她是男人，能夠入主朝政的話，唉！那以她為政敵的人rì子一定不好過”。

    楊凌也知道，心慈手軟也得分時候，現(xiàn)在人家已經(jīng)磨刀霍霍，如果自已還在婦人之仁，不但害了自已，也害了苦苦追隨自已的幾千名兄弟。

    到那時對手會欽佩自已的仁慈嗎？恐怕只會笑他愚蠢。難道自已要學(xué)袁崇煥？rou都讓老百姓吃了，過后再換來他們的一聲嘆息，一聲懺悔？何況自已的理想有誰明白？有誰知道，恐怕連那死后的清白也得不到。

    可是如果按照成綺韻的方法，自已在文官眼中，就是徹頭徹尾的權(quán)jiān了，縱有再多的理由也翻不了身，如今朝中還有一部分官員是傾向于自已這邊的，把他們也一把推開？到了走這一步的時候么？

    他猶豫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問道：“那么，中策又如何？”

    成綺韻見了他舉止，不由輕輕吁了口氣，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輕松。理智上，她非常希望楊凌是個果斷、狠辣、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前途，才值得追隨。

    可是心中一種莫名的情愫，又使她寧愿楊凌是個有情有義、有點癡肯吃虧的人，連她也說不清自已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矛盾的心理。

    她咬了咬唇，繼續(xù)說道：“中策，就是以進(jìn)為進(jìn)。大人若舍得和八內(nèi)侍的交情，那么進(jìn)京后立刻大造聲勢，最好鬧得盡人皆知，公開上諫力請皇上順應(yīng)百官，誅jiān佞、正朝綱，鏟除惑君媚上的八位內(nèi)侍。他們無權(quán)無勢，在帝前恩寵又不及大人，此舉必可一躊而就。

    何況還有朝中的文武百官，他們豈敢為私益在此關(guān)頭不站出來支持大人？如此一來，文武百官和東廠、錦衣衛(wèi)苦心為大人羅織的罪名，反倒成了大人的功績。

    大人成了為百官請命的人，就算他們心知肚明，名義上至少也要和大人共進(jìn)退，在一段時間內(nèi)是沒辦法公開出面加害大人了。不過這計策雖比上策穩(wěn)妥，卻只能解一時之厄，留下東廠這個心腹大患，終是一個禍害”。

    柳彪忽地插口道：“大人！”

    楊凌抬眼望去，只見柳彪臉上一紅，有點訕訕地道：“卑職覺得覺得成大人的上策值得冒險一試！”

    楊凌定定地瞧了他一眼，和吳杰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動聲sè地又道：“唔，那么下策又如何？”

    “下策”，成綺韻苦笑一聲，無奈地道：“下策么，那就只能見招拆招了。這下策，就是在大人回京前將東廠的yīn謀散布出去，忌于悠悠眾口，又不知大人有何對策，他們剪除大人的計劃便不可再行。

    大人自可安全回京，不過一計不成，他們勢必另尋打擊大人的辦法。八內(nèi)侍與大人的關(guān)系剪摘不清，這個污名就始終是他們用來威脅大人的一個借口。而且內(nèi)廷外廷的士氣、力量絲毫沒有受損，如此下去后果如何，殊未可料。”

    原來自已想出的妙計，在成綺韻眼中，只是下下之策罷了，楊凌不禁暗暗苦笑一聲。他站起身來，在房中踱著沉重的步子。

    理智和感情、利害與得失，不斷在他心中盤算衡量著：朝中至少還有一位大學(xué)士、兩位尚書和一部分文官、極大部分武將是中立的，如果真用上成綺韻的上策，為了自保，就不得不追求更強大的權(quán)力，那時他們會怎么看自已？真的到了要兵戈相見的最后一步么？

    楊凌忖著，猶豫著，吳杰、成綺韻和柳彪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他，等著他拿出一個決斷。

    楊凌停在屏風(fēng)間，望著屏上青山淡水如同仙境的風(fēng)景，心中卻是煩亂如麻，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

    就在這時，門口忽地?fù)屵M(jìn)一個青衣紅帽的番子來，單腿點地高聲奏道：“啟稟廠督，金陵禮部尚書王瓊王大人遣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