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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怎么還是黑化了 第43節(jié)

    而且,睢晝可是萬人之上的國師,人間珍寶一般的存在,能來教導她,她已經(jīng)要感恩了,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怨氣。

    只能一再忍耐,壓在心底。

    但是,壓抑得久了,有時候也是會忍不住想偷jian耍滑的。

    鶴知知坐在睢晝對面,醞釀了好一番。

    身子悄悄前傾,趴在桌上小聲問:“睢晝,今天可不可以——”

    睢晝偏頭看了眼外面連綿不斷的雨。

    轉(zhuǎn)回頭來,十分冷靜地答道:“不可以。”

    鶴知知哀嘆一聲。

    但這樣高強度的管理,大約也還是有一個好處的。

    畢竟在上將龍塔之前,她對睢晝的心情十分復(fù)雜,不大想面對他,只要一看見他,尤其是靠得近些,心里就仿佛有一堆螞蟻在爬來爬去。

    但經(jīng)過了這么十來天之后,鶴知知還是不大想面對睢晝,但這種不想面對,已經(jīng)換了個樣子了。

    至少,她看見睢晝時,不會再心慌意亂。

    一個人,再怎么樣,也至少不能,對一個拿著教鞭看管自己的人有那方面的揣測。

    更何況,她已經(jīng)很確定,睢晝好像,已經(jīng)完全忘記那天的事情了。

    不管是她上將龍塔來的那天,還是這十幾天的相處,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對于母后這樣無理的要求也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仿佛下定決心,要將她鍛煉成母后所希冀的模樣。

    他是大金最好的國師,是朝廷最可靠的伙伴。

    至于與她之間……則沒有什么特殊的關(guān)系了。

    小時候,是她厚著臉皮,以那預(yù)知夢境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纏著睢晝,他們才會成了“摯友”。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了預(yù)知夢的真相,而睢晝依然對她妥帖、溫和,就像所有人對待自己的好友一樣。

    他當然不知道她的心虛。

    她也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他。

    沒錯,他們就這樣,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當不遠不近的摯友吧。

    鶴知知摸著書頁發(fā)呆,手指不自覺地把那書頁的角卷了起來。

    其實直到現(xiàn)在,她才完完全全地想通、放下。

    真正的安心之余,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但這悵惘也像是將龍塔上縈繞而過的涼涼山風,輕易地吹過,也輕易地散了。

    一連下了十數(shù)日的雨,終于在這天傍晚停了。

    紅日終于露出面目,霞光照進窗欞來,在地上鋪上一層丹橘的色澤。

    睢晝抬起頭來,活動了一下肩頸。

    知知還坐在對面,看得很認真。

    時不時提筆,在一邊的紙上記錄著心得。

    睢晝彎唇笑了笑。

    他也裁下一張小小的宣紙,提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遞過去給知知。

    鶴知知面前冷不丁被塞過來一張紙條,下意識凝神去看。

    上面只寫著一句話。

    “雨停了,要去看晚霞嗎?”

    怎么,突然放假?

    鶴知知懵然抬頭,正對上睢晝淺淺完成笑弧的雙眼。

    他背著窗子,那霞光也好像照進了他眼底一般,在昏暗的傍晚中發(fā)著亮。

    這樣熟悉的句子,叫鶴知知瞬間想到了那日自己用玄方拓在紙上的那句話。

    難怪那張紙后來她找不到了。

    讓他看的時候不看,后面偷偷把紙藏起來是吧。

    鶴知知哼哼兩聲,掏出玄方,想要找到一個“不”字,或者一個“否”字,來拒絕他。

    但是翻了兩下,也沒有看到。

    倒是露出一個“好”字。

    鶴知知又無聲地哼了哼,勉為其難地拿起筆,將那個“好”字涂黑,然后把睢晝遞過來的那張紙摁了上去。

    第33章

    下過雨的山路有些泥濘,但踩在上面軟軟的,還伴隨著一陣又一陣飄起的花香。

    鶴知知慢慢跟著睢晝的步伐走在后面,為了盡量不把鞋子弄臟,幾乎是一步一步踩著他的鞋印走。

    他的腳印比她的腳大這么多……

    也沒辦法,睢晝現(xiàn)在比她高了可不止一個頭。

    明明小時候還很幼弱,他在點星那個年紀的時候,還沒有點星這么強壯呢。

    因為睢晝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忙很忙,他七歲繼任國師,哪怕是天縱英才,也依舊堵不住外人的口舌。

    總有一些不利的流言在攻擊他,說什么大金民眾朝拜的神像就是一個小娃娃。

    要擔起國師之責,除了修煉強大的心志,將這些惱人的言語摒之腦后,還要有實打?qū)嵉墓儯屓藷o法質(zhì)疑。

    有一回睢晝在鬧市中心開設(shè)了講壇,卻不念經(jīng),也不布道,就讓所有人把心中的疑惑拿去問他,由他來排憂解難。

    那一年睢晝才十四歲,不少人看他乳臭未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還有許多民眾親眼看到傳聞中的國師果然如此年輕,就跟村頭招貓逗狗的泥娃子差不多大,知道那流言果然是真的,便對國師很失望。

    這個講壇也被當成了一個挑釁睢晝的借口,不少人懷揣著惡意,故意問他一些刁鉆的問題,叫他回答不出來,在眾人面前丟丑。

    例如,一個視子如命的女子,膝下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生了重病,臨死前想喝一口rou湯。可女子家貧如洗,只有把小兒子殺了燉湯,或者把自己的rou一片片剜下來燉湯,才能滿足大兒子的心愿。問睢晝?nèi)绾芜x擇。

    若是選擇前者,這女子便會同時失去兩個兒子,沒有了命根一樣的孩子,她當然也活不成了。若是選擇后者,她身死之后,又沒有人照顧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他們也只能死。總之無論睢晝怎么選,在這個故事里,這一家三口都要沒命。

    那時鶴知知剛好也在人群中聽睢晝的講壇,聽見有人提如此問題,知道是在為難睢晝,便站上臺去,大聲道:“我大金果真有如此凄慘之事?報上姓名來,有一個算一個,從今日起,定不叫他們再活在這樣的人間煉獄。”

    鶴知知一身金貴華飾,身邊又有禁軍侍衛(wèi)相隨,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大金的小公主。

    公主發(fā)話要救助那人,底下人哪還敢胡言亂語,這故事本就是編造的,并沒有一個真名實姓的人,提問的人便灰溜溜地從人群中擠走了。

    鶴知知又讓侍從去人群之中,挨個詢問是否有與這個故事相似的情形。真有困窘得揭不開鍋的,憑公主手諭,都可以去官府領(lǐng)一個月的口糧。

    那之后便沒人再提這些假的問題難為睢晝,開始正正經(jīng)經(jīng)向他求教。

    睢晝逐一從容不迫地回答過去,偶有刁鉆的質(zhì)問,他也完全能夠解決,且絲毫也沒有敷衍應(yīng)付。

    名聲漸漸傳開了,民眾蜂擁前來,把許多解決不了的事,都像求神問佛一樣拿到睢晝面前來問,問完之后,就仿佛豁然開朗。

    人間的煩惱看來是數(shù)不盡的,那次講壇竟然持續(xù)了整整七天七夜,睢晝除了吃飯休息,就一直坐在那個蒲團上沒有下來過。

    這樣的勞累還絕不止一次,所以少年時的睢晝,又能強健到哪里去呢。

    可是真奇怪,好像一眨眼間,睢晝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子。高大,俊朗,可靠……嗯,還很嚴厲。

    “到了,看。”

    鶴知知胡思亂想的間隙,睢晝已經(jīng)帶著她爬到了一處山頂。

    鶴知知抬頭看了下,前面是一方巨大的石頭,就矗立在懸崖邊,表面被風雨打磨得非常平滑,簡直就像一張放在崖邊的石床。

    斜坡陡峭,鶴知知的繡鞋容易滑,一時沒踩上去,一只寬厚的手便伸到面前。

    鶴知知猶豫了下,還是把手搭上去,由著睢晝拉了她一把,一步跨上斜坡。

    云開霧散,風和雨銷,在與晚霞齊平的山峰處看晚霞果然別有一番滋味。

    那塊大石頭已經(jīng)被睢晝用錦帕擦干凈,摸著溫潤微涼。

    “躺下試試。”睢晝說。

    鶴知知怕高,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大著膽子坐到了那塊石頭上。

    倚著石頭邊緣躺下來,再睜眼時,鶴知知忍不住屏住呼吸。

    這處山頂只有這塊大石頭,旁邊沒有樹也沒有雜草,風吹過耳邊的聲音非常清靜,躺在石頭上睜眼便是無垠的天空,和爛漫得仿佛下一瞬便會從天空潑到身上來的晚霞。

    這種感覺就像是躺在霞光之中,好似下一瞬便能乘風而去。

    屏息過后,鶴知知呼吸急促起來。

    太美太奇異的感受,會讓人感覺到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惶恐。

    既享受又害怕。

    風呼啦啦吹過,那聲音連綿不絕,鶴知知的裙擺不斷擺蕩,讓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快要變成一只紙鳶,一不留心便會被吹進山谷中去。

    在害怕的情緒快要壓蓋過快樂的時候,身邊的裙裾被什么東西壓住,好似紙鳶被人攥住了線,心慌的感覺頓時消失。

    鶴知知偏過頭,看見睢晝也跟她一樣,和她肩并肩在大石頭上躺了下來,壓住她裙裾的正是他的衣擺。

    鶴知知呼吸一窒。

    她快速把腦袋擺正,看著天空。剛才消失的心慌好似又涌了上來,變成了另一種不安,胸腔里咚咚跳得很急促。

    睢晝抬手,看著霞光從指縫中流動。

    “這是多寶山看晚霞最美的地方。”

    鶴知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聽他的聲音,應(yīng)該是在淺笑的。

    “確實、確實很美。”

    鶴知知莫名有些舌頭打結(jié)。

    睢晝的鼻子好挺,從這個角度看睫毛都長得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