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君歡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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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壑下朝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秦安坐在擺滿了藥的桌子邊,正無聊的翻看著一本書。低眼一看,正是他之前刻意用簪花小楷標過注的詩集,忙一把拿過來。“醒了?我偶然從你宮里拿過來的,也不知是何人做的注,還十分詳盡。” 瞥他一眼,秦安忍住了笑他自己夸自己的腹誹,附和的點點頭道:“正是,批注之人只看筆跡便知是皎皎君子,性情溫和。倘若是有機會,我可真想見他一面,聊表傾慕。” 牙瞬時酸了,魏知壑悶悶扔下那本書,轉而指著桌子上的藥,“這是什么?” “陛下的藥啊。”秦安站起來,親自拿起軟布,“不如我先給陛下換藥,你再喝內服的藥吧。” 總覺得秦安今日不太一樣,魏知壑故作鎮定的解開外袍,偷瞄著她想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錯事。半晌也沒覺得有什么,秦安卻已開始著手解原本的布條。 望著面前的傷口,秦安由不得倒吸一口氣,又想起那日看到半床血的樣子。沒好氣的瞪魏知壑一眼,秦安倒出藥便往傷處擦去,甚至故意手重。聽著魏知壑嘶嘶的抽氣聲,秦安帶著笑抬頭,“陛下疼嗎?” “不,不疼。”白著臉,魏知壑說完后就緊咬牙關。 終于重新包好傷處,秦安又把藥端給他,一語不發的望著他。 就像是個心虛的孩子一樣,魏知壑將她看了又看,才接過藥一飲而盡,可今日這藥格外苦些,讓他都直皺眉頭。放下藥碗想尋些甜的,舉目望去卻什么都沒有,就在此刻又聽到秦安解氣的聲音。 “讓你故意用自己的傷來逼迫我。” 轉頭望去,魏知壑細細的打量著她。她今日穿的倒是華麗了些,豆綠色勾蓮紋妝花緞裙,頭上只斜插一根點翠嵌珠如意紋簪,垂下來的長串流蘇輕輕晃動,恰到好處的妝點傾國傾城的容貌。魏知壑突然就偏頭笑了。 不解的望著他,秦安心里暗想,這是疼傻了不成? 伸手捏住了折射出浮光的流蘇,魏知壑將溫軟情話脫口而出,“以前覺得,你乖順的樣子我最喜歡,后來漸漸發現,你蠻橫不講理的樣子也可人。大抵不管你是什么樣子,我都喜歡的。” 十分不習慣的打落他的手,秦安板著臉,卻藏不住眼底的薄薄暖光。“只有你才不講理。” “陪我批奏折吧。”拉著秦安站起來,在她出口拒絕之前,魏知壑帶著笑道,“你得認真盡心的照顧我,才能在祭禮之前合理的病倒。不然,我就只好帶著皇后一同出席了。” 恨不得咬他一口,秦安氣鼓鼓跟著他去了武英殿,坐定后就抱著糕點窸窣的吃著。時不時咳嗽一下,魏知壑就會把為他泡好的茶遞過去。 拂笠端著一碗酒釀圓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秦安縮坐在案幾邊,吃著糕點翻看手中的書,皇帝的茶就在她手邊,魏知壑還親自為她旁邊的暖爐加上炭火。拂笠由不得一愣,哭笑不得的說道:“娘娘這是?” “朕身體有疾,她來服侍。”魏知壑面色不改的回道。 到底是誰服侍誰,怪不得讓他備下一碗圓子,拂笠識趣的將酒釀圓子端到了秦安的面前。她倒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咬下一口,還輕嘖一聲,拂笠轉眼看著魏知壑寵溺的笑意,無聲搖搖頭,“陛下,楊戶已經正式接替姚統領,掌管禁軍了。” 點點頭,魏知壑表示自己已經明了。見他并沒有別的事要稟告,就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捧著碗,秦安抬頭對魏知壑道:“這碗圓子味道不錯,我去讓他再準備一份。”說著,秦安便自顧自的起身,追出門去。 快步趕到拂笠面前,秦安站定,一語不發的看著他。 往周邊都看了幾眼,拂笠避著眾人,對她輕聲道:“娘娘放心,你交代的事情,小人都辦妥了。” “如何?”秦安皺眉細問。 把朱福的文書遞還給她,拂笠道:“核實過此人身份,確實是江南梧州人士,于五日前流落至京城,身世清白。按照娘娘的吩咐,為他重新安排好了身份和宅院。” 如此,看來朱福的身份是可信的,秦安盯著他手中的文書想,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半晌之后,她才淡淡道:“你收著吧,他如今在浮味茶館,你找到后將他安頓下來。” “是。”拂笠彎腰應下,心里卻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那廂秦安已經轉過了身去,重新回到殿內。只見魏知壑瞄了她一眼,而后就狀若無事的招手,“我這里有個東西,想請你看一下。” 這倒是稀奇,秦安困惑的湊上前一看,就見他手指著奏折上的朱批,儼然是那小楷的字跡。 “怎么,看出什么了嗎?”魏知壑洋洋自得的看她一眼,等著秦安的驚呼。 誰知秦安就真的只是認真的想了想,一板一眼的站起身,“秦安愚笨,實在是看不出來。”而后就坐回原位,忍不住回頭看去,就差點被他一臉憋悶的表情逗笑。轉頭看著錯金博山爐中裊裊升起的香煙,秦安輕聲道:“陛下,我可以出席年終宮宴嗎?” 表情突然就淡了下來,魏知壑沉默許久,才恍然聽到自己笑著回答:“只要你想,當然可以。” 第58章 、圍場 越到年關的時候, 京城的天氣反倒越是陰沉,積了數日的雪也不落下,只是天邊總是暗沉沉翻滾著烏云。太陽出來的時候, 都能給烏云鑲上一圈金邊, 天光壯闊。 若說是年尾最重要的事情,當屬年終祭禮,畢竟是新帝即位的第一次祭典,總歸是格外隆重的。可京城中的皇帝, 卻不是這么想的。 “宮宴的流程,都定好了嗎?”魏知壑難得的清閑,批完奏折后擺弄起丹青, 一面描著一朵墨梅, 一面問向拂笠。 近日來高林的身體愈發不好了,魏知壑索性停了他所有的供職, 只在宮中恩養著, 隨侍的事情也全部交予拂笠。挽袖為他研磨, 拂笠點頭回道:“是,小人查看了,與往年差不了太多。只是尚處于國喪期間, 歌舞宴席都簡樸了一些。” 滿意的看著自己筆下的梅花, 魏知壑提筆想了想, 道:“朕記得, 往年宮宴的最后都會燃放滿城煙花, 與民同樂。” “是, 只是此項今年也被取消了。”拂笠彎著腰答道。 “加上吧, 放在宮宴開始之前。”魏知壑放下毛筆, 擦拭著手說道。不等拂笠勸說, 又加重語氣道,“不僅要加,還要命京城的能工巧匠研制最好看的煙花。” 皺著眉,拂笠心中清楚,天下自詡清流的讀書人對陛下的言行多有微詞,在那幫最重孝道的人眼中,這一舉動恐有不妥。“陛下,此事……” 抬手止住他的話語,魏知壑眼含警告,“此事不必商議,就這么定了。朕背的罵名,不缺這一條,朕也不懼流言。” 最后也只能欲言又止的看看他,拂笠默默低頭應下。 畫上的墨跡全然干了,魏知壑眼眸一轉,臉上就多了幾分笑意。卷起畫卷,他轉身朝著自己的寢殿而去。正巧遇見了幾個宮女從里面出來,魏知壑忙朝她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無聲的推門進去。 幾個宮女相視一笑,走遠之后互相低聲笑言,說如今的陛下遠不如最初的嚇人模樣了。 冬日的橘子最是好吃,秦安暖融融的煨著火剝橘子吃,正新剝出一瓣,尚未來得及送進嘴里就被人搶走。“誒!” 甜津津的橘子滑入腹中,魏知壑愜意的瞇眼輕笑,“闔宮的橘子都快送到了你面前,也吃不膩。” 撇嘴嗔他一眼,秦安又低頭剝,除干凈橘絡就又被搶走,立馬不滿的瞪著他。 “我拿畫跟你換。”魏知壑暗暗笑了兩聲,將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來,遞給她畫卷。 本沒打算接,瞥見了他眼中的期待,秦安才磨磨蹭蹭的擦了擦手,展開畫卷一看,便是一樹凌寒盛放的墨梅。樹枝遒勁,積雪下的梅自帶傲骨,可見作畫之人的心境。平心而論,魏知壑自然有才。 正有欣賞之意,眼尾便瞥見了他臉上的自得神情,秦安挑眉將畫扔給他做好,“還沒我的橘子值錢。” “皇后娘娘親手所剝的橘子,自然是頂珍貴的,也只有朕才享用的到。”魏知壑倒也不惱,將畫放在一邊就在她對面坐好。火爐中的炭無聲的燃著,魏知壑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只覺得滿心的熨貼,片刻后,他又牽起秦安,“與我對弈一局吧。” 他這幾日閑的沒事就會教她下棋,秦安念著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便也由著他了。只是這個老師卻十分不盡心,教會她規則之后就直接開始與她對弈,秦安自然不能從他手下討到半分好處。 一來二去的,魏知壑倒是學會了占便宜,總說誰輸了便答應對方一個要求。接連幾天,秦安已經輸給了他幾次,為他親手換過藥,穿過朝服。不滿的盯著棋盤,秦安搖頭:“不要。” 魏知壑當然知道她別扭什么,眼中帶著笑意,故意低嘲,“這就輸不起了?我棋藝很好的,就算是次次輸給我,你也一定會有所精益。” “我才不會每次都輸。”秦安嘀咕一句,率先執起了黑子。也許當真是如同魏知壑所說,這幾日來與他對陣,自己也進步了不少,今日開局之后竟然出奇的順利。看著棋盤中的局勢,也覺得清晰了不少。 兩盞茶后,棋面逐漸膠著了起來。秦安認真的坐起身,低頭緊緊盯著棋盤上的黑白兩色。 渾然未覺,自己落入了對面之人的眼中,魏知壑的目光滑向了她認真皺起的眉頭,偷笑一聲才落下一子。 隨著他的動作,秦安立馬興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將他所下的棋子圍住。局勢一變,秦安就占了上分。 觸手生溫的玉石,落在棋盤上的聲音也清脆好聽,魏知壑含笑又走了幾步,而后萬般惋惜的嘆一口氣。 “如何?”秦安揚眉,臉上的笑意都十分明亮。 定定的望著她,魏知壑揉捏手中的玉石棋子,按捺蠢蠢欲動的念頭,意有所指的笑言:“美極。” 不自然的避開他的灼灼視線,秦安皺眉,“我說的是棋。” “嗯。”輕哼一聲,魏知壑依舊不錯目的盯著她,在她禁不住轉動脖子的時候,他突然丟開了手中的棋子。傾身上前,魏知壑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聲音清潤好聽,“我說的是人。” 臉上猝不及防的就多了兩團火燒云,秦安咬了咬唇,輕輕一掙就躲開了他的手。 魏知壑卻也坐了回去,灼灼視線退去,偏頭看向她,“說吧,既然贏了,想要什么?” 有些口干的端起茶杯,秦安小啜一口,認真的思量許久。片刻后,她低頭盯著自己手中的杯子,“當今皇帝的一個愿望,我自然得好好想想。你且等著,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魏知壑倒也不多言,點點頭應下。歡笑褪去,一時相顧無言。對坐許久,他才著手清理起棋盤,伴隨著玉石撞擊的聲音,他開口道:“之前答應你的朱氏族譜,已經派人給你送來了,可收到了?” 轉過頭去,秦安的視線就飄落在了桌案另一旁的木盒上,輕輕點了點頭。兩日之后,就是宮宴了,久病在床的秦珙也不得不參加的宮宴。眸中神色幾變,秦安猛然站起身,數月來第一次主動牽住了魏知壑的手。“你教過我寫字,畫畫和下棋,今日教我騎馬吧。” “騎馬?”被她突然冒出的念頭驚到,魏知壑蹙眉看著她瘦弱的身軀,似乎并不是很贊同。 捏著他的袖口拽了拽,秦安眼中無聲的多出幾分央求。 瞬時便沒了脾氣,無奈的起身,魏知壑在換衣服之前,看著秦安輕聲嘟囔了一句。“以前從未想過,我倒是也有做昏君的潛質。” 又羞又惱的趕走了魏知壑之后,秦安也叫來紅伊重新梳洗,換上一件棗紅色勁袍,頭發也簡單束起,俊俏的像是個志得意滿的小郎君。趕到宮門口的時候,卻見魏知壑也身著一件月白繡竹長袍,頭戴玉冠,已經坐在了馬上。 “上來。”俯身朝她伸手,魏知壑揚眉一笑,也卸去了渾身的帝王威儀。 手被他牢牢牽住,秦安身體一空,便坐在了馬背上。從未有過這樣的視角,秦安摸了摸馬的毛,激動的朝前看著。 待她方一坐穩,魏知壑便驅馬前行,嚇得秦安立馬緊緊縮在她懷中。低聲笑了笑,魏知壑的聲音飄散在獵獵風中,“秦安,睜眼。” 他的胸膛就在自己背后,聽到聲音的瞬間,秦安不自覺的就睜開了眼睛。一卷京城景象,在她面前徐徐展開。熙熙攘攘的百姓,端莊威嚴的門楣,坐轎的與拄杖的都穿行而過,所有看似矛盾的景致在此刻完美交融。 再過一段之后,視線就都開闊了起來,是皇家的圍場。 感受著迎面的寒風,秦安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大,鮮少有過這樣放肆恣意的時刻。 在圍場中跑了數圈,魏知壑慢慢讓馬停了下去,探身一摸便發現她的臉已冰冷。趕忙用手捧著她的面頰,魏知壑不由分說的帶著她往行宮而去,進了暖融融的殿門便塞給她一個手爐。 此處侍奉的宮人們也都趕忙入內,在屏風后為秦安整理衣著,尚未反應過來,她身上的勁袍就變成了綴滿南珠的鳳袍,裙擺在地上開出一朵迤邐的花。提著繁重的裙擺,秦安皺眉走出屏風,“你方才都只是帶我騎了幾圈,還沒教我,現在怎么又給我換了鳳袍?” “騎馬總不是一時半刻能學會的。”魏知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艷,秦安面容清麗,可再華美繁瑣的衣飾也不能壓住她的氣度。就好像在她身上,總有從內而外照射出來的融光,引人注目。“換了衣服,是因為有人要來拜見你。” 他倒是依舊一身簡便常服,就像是刻意要突出她一樣,秦安皺起眉,尚來不及細問,宮殿門就被打開,由宮女引進來兩位女子。 “妾身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那兩人跪倒在地,恭敬的說道。 秦安卻渾身一震,方才看清,是傅氏與秦茹母女兩人。驚愕的轉過頭看向魏知壑,他卻只是笑了笑,而后便先無聲的退了下去。秦安又看向仍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依稀間,秦安就想起了自己剛到京城時的窘迫。傅氏處處刁難,逼迫她龜縮在自己的小院中,搓磨著她所剩無幾的自尊。 傅氏自知曾對秦安做過什么,眼下也想為秦茹多承擔一些,主動開口道:“妾身此番來,是為求得娘娘寬恕。早些時候,命人欺辱娘娘,甚至小兒秦決對娘娘動手,皆是妾身之過。今日只要能得到娘娘寬宥,妾身愿意接受一切懲處!” 說著,傅氏重重叩首。 坐直了身子受下她這一拜,秦安微微斂起下巴,看到了她如今面上的蒼老。靜靜的端詳了她們半晌,秦安牽唇笑笑,“我早就說過,你將我娘親的遺骨遷回來,我便與你恩怨兩清。” “不!娘娘,您還是懲戒我們一二吧。”傅氏卻又往前跪行幾步,甚至拉著秦茹一同沖她叩首。 冷冷收了笑,秦安不悅的站起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若我今日當真罰了你們,且不論我會被如何背刺為不仁不德的小人,我與你們的關系又如何掰扯的清?” “本宮與你們秦家人絕無關系,這是丞相夫人你自己選的,那此后你也休想借我的勢。前路漫漫,好自為之。”魏知壑既然將這個臺子給她搭了起來,秦安自然也得唱上幾段。 她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華美的鳳袍掃過了她們的眼前,秦安冷聲道:“今日你們跪伏的是本宮的后位,而并非你們自己的錯處。如若當真是有心贖罪,不如往后收斂自己,多行善事。” 眉梢一楊,秦安便隨意的指著自己面前的一個宮女道:“她既然有心反省,本宮自然也得成全,便在這里跪上兩個時辰吧,你且為她計時。” 傅氏面色一白,瞬間就想到了曾經要教秦安規矩的時候,也是命令她跪在冰涼的石板上。臉色青白交錯,她強迫自己彎下腰,高聲道:“多謝娘娘。” 而秦茹卻一直安靜的在母親身旁,看到秦安身上的鳳袍時,掩不住眼底的悔意。 出了行宮,被冷風吹著,秦安才覺能喘過氣來。未及她想些什么,就看到前方多了一隊漫長的皇后依仗,而魏知壑站在金輅旁,含笑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