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京壓低音量靠過去道：“我外甥女學校選文藝之星，第一名有送滑板和溜冰鞋。如果有獎品，好像試試也可以？”

    王承碩：“……”

    溫雙沐聽了倒挺認真對待, 她拿回手機翻了翻參賽說明, 沒找到，自顧分析：“這種民間野雞選舉估計沒有贊助, 怎么了？”

    陸京嘗試勸導的語氣：“就,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沒什么實際用處的虛名, 感覺沒太必要在意別人的想法？比如你看，你已經長得很漂亮了，但如果最后票數不合你心意, 心里就會想著憑什么、不應該, 但實際上, 難道你還會因為別人少投你一票而變丑嗎？肯定不會啊, 你還是那么漂亮, 對不對？所以參加或者不參加, 其實并沒有太大差別, 但會讓自己變得更加計較得失……”

    他說著示意王承碩來幾句。

    王承碩聽陸京莫名其妙上升的長篇教導還有點呆, 應了聲“對啊對啊”, 也不知道再往下接點什么，只好戳戳前面的夏芝里，問道：“你有參加那什么‘超美’、‘超帥’杯校花校草評選大賽嗎？”

    夏芝里回頭，手上還拿著手機，顯然不久前剛被班上的其他好心同學告知自己在貼吧里已經喜提校花榜第一。

    看神情并沒有因此感到開心，反而有些為難和困擾，她道：“不知道誰把我照片傳上去了……感覺一群人對他人外貌進行品評排列1234，有點幼稚和無聊……”

    王承碩在這方面毫無見解輸出能力，基本別人說一句，都不過腦地往下應和一句：“對對。”

    溫雙沐表情很淡地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教室的白熾燈光澤不變，卻沒了先前的柔和質感，襯得她臉廓線條很冷。

    上一世的校花比賽似乎也這樣，那時的她與夏芝里并不相熟，因為票數落后一百多，才開始對人加以審視。夏芝里確實很清高，兩世以來對外界的美名一直保持這般漠不關心、云淡風輕的態度。同時也顯得四處拉票、錙銖計較的她十分庸俗膚淺。

    看著陸京、王承碩對夏芝里說法贊同的樣子，她恍然察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將自己與他們之間畫了個圈，以為互相了解，平時的說笑玩鬧便是友誼，但實際他們并不是同類人，她也沒辦法做到像他們一樣清微淡遠。

    她就是那樣俗套、低劣，并且注重虛名的一個人，或許在他們眼里還有點膚淺不堪，可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也不覺得那些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天然就要高貴一些。

    溫雙沐不再去看他們，她拉開椅子坐下，唇角弧度壓著，語氣異常平靜，卻像隔了很遠的距離。

    她道：“是嗎，可我就喜歡這種沒什么實際用處的虛名。”

    陸京聽到溫雙沐突然疏遠的語氣還有點愣，扭頭定定盯她冷漠的側臉看了會兒，倏然改口：“其實我也挺喜歡的。”

    王承碩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陸京：“？”

    上課鈴聲響起，陸京專注著觀察溫雙沐的表情，嫌王承碩橫在中間礙眼，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回你座位。”

    “……”王承碩無語地搬動椅子，心想明明是你拉我過來一起下五子棋的。

    喧鬧的班級在預備鈴的鎮定下很快安靜下來。

    陸京偏頭細細觀察，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音樂鈴響蓋過他的音量，溫雙沐沒聽見他說的話，神色還是很冷，桌上攤開本五三，脊背挺直地拿著草稿本計算題目公式。

    窗戶玻璃上的雨滴滑落成線，她眉眼垂著，彎下一泊暗色的陰影，十分不虞。

    情況好像有點嚴重。

    陸京懊惱于剛才不該聽系統的騙，對溫雙沐這樣要強性格的人講那番說教意味太濃的話。

    參加個校花比賽怎么了。

    因為女配身份設定的壓制難以得到第一，日后因此變得扭曲又怎么了。

    明明是世界不公平，不去改變那些奇葩可笑的桎梏框架，勸人看開算個什么道理。

    陸京想了想，將作文本往后翻到沒下過棋的干凈一頁，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將紙撕下揉成一團扔到溫雙沐桌面。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注視著溫雙沐的反應，誰知溫雙沐僅眼皮動了下，下秒似乎嫌紙團擋住題目，拂開到一邊，繼續算題。

    陸京抬手搓了下左眼，感到陣頭疼。

    桌上的黑色水筆因為他的動作，轱轆轱轆掉下桌面，沿著大理石地磚，滾到溫雙沐腳邊，也沒去理會，他現在是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抬頭往前看看，傻逼王承碩坐去了斜對面，連個緊急商量的人都沒有。

    溫雙沐做題做得平靜，卻不妨礙余光將隔壁景象盡收眼底，某人上課起就三五不時地扭頭朝她這處看來，眼神太直咧了，讓人想忽視都很困難。

    如果說原本還有點情緒，那現下也因為陸京小心翼翼地偷瞥散的差不多了，她有意將人再晾會兒，在大題空白區寫下最后一句“綜上所述”，才抬了下眼，拆開桌角的紙團看了看。

    字跡有點急，但有多年的書法功底支撐，連筆很好看，力透紙背，蒼勁有力。

    他問她：“那個校草比賽要怎么參加？”

    很簡單的一句話，溫雙沐卻莫名從中看出了幾分可憐的意味。

    她彎腰撿起地上滾到她腳邊的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連筆帶紙一并還到隔壁桌角。

    陸京單手壓著額頭還在焦慮著，他從抽屜里新拿了只筆，正心不在焉地做著英語閱讀理解，一點皙白的指節在視野里晃過，飛快往左瞥去一眼，拆開紙團看。

    溫雙沐的字落在他的下方，跟他出自同樣的0.38筆芯：“真的想參加？”

    陸京飛快寫了個“嗯”字，又給隔壁扔去。

    溫雙沐仿佛猜到了他的回答，沒再看紙條，她從抽屜里摸出手機，用書本掩著給他打字發信息。

    陸京辯出她的動作，也從書包里把手機找出來，順便搬出一摞書放右手邊擋著，以免檢查晚自習的老師經過發現。

    溫雙沐：【手機里有沒有自己的照片，發我一張。】

    陸京打開相冊，清一溜的風景照，他媽給他發的全家福倒是有幾張，但看上去太蠢了，于是回復道：【稍等，我問問林森、劉以恒他們。】

    溫雙沐用袖子將手機屏幕半掩著，繼續做五三上的題目。

    感覺消息界面一亮，竟是一則她被拉入群聊的提示。

    【“三水”被“了霧陸”拉入“峽谷開黑群”。】

    群名很符合這個年紀愛打游戲的男生性格。

    劉以恒不愧是四人小群里最不愛學習那個，晚自習期間第一時間冒泡：

    【哇哦！】

    【雙姐？】

    底下跟了四五個擠眉弄眼的調笑表情包。

    陸京純粹是為了聊天說話方便：【每次五排開黑不是總少一個人嗎，現在正好。】

    劉以恒：【難得啊京哥，你不是爭做老師面前講紀律、守文明的五好青年嗎，竟然上課偷完手機。】

    陸京沒搭理，問道：【你手機里有我的什么照片嗎，隨便來一張。】

    劉以恒上傳照片的速度很快，溫雙沐瞄了眼手機屏幕，消息界面不斷滾動下滑，全是他們日常隨手抓拍的高糊搞笑照，有的曝光過度，有的構圖感人。想想出自劉以恒之手，又覺得合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陸京那樣的影樓拍攝技術。

    劉以恒問陸京要這些照片做什么，陸京沒回答，直接@溫雙沐問道：【這幾張可以嗎？】

    溫雙沐挑了挑，最后選中一張側顏糊照，雖然五官被夕陽顏色染得有些看不清，但照片里的陸京似乎心情很好，視線隨意散漫地一瞥，溫柔笑意幾乎要從照片里流淌出來。

    除了清晰度不太可，與目前候選榜單上的那些照片區別度很高，也足夠出挑。

    她回道：【可以。】

    溫雙沐幫忙把照片上傳，順便把投票通道的鏈接轉發到群里。

    陸京緊接著回了個【ok】的手勢，心里才算松了口氣。

    兩人一前一后將手機收回抽屜，余光瞄到對方動作，瞥去交視上一眼，都是一頓。

    窗外雨幕綿長，班里時不時劃過幾道清脆的書頁翻動聲，某種沉靜無聲的氛圍在兩人之間緩慢涌動，但他們誰也沒開口說句什么，只安靜地收回眼，低頭寫起作業，留劉以恒一個人在群里為陸京參選校草的事狂躁激動。

    第二天中午，學校東門邊的復興巷。

    class的生意依然火熱，陸京一行人坐在老位置上。

    連續的幾日雨天讓氣溫降低不少，他們點的都是熱飲。

    陸京身前的桌上放了好幾部手機，全是林森、劉以恒、王承碩上交過來的。

    他靠沙發上，挨個兒點開每部手機里的貼吧投票通道，在校花投票界面給溫雙沐投上一票，才把手機分別還回去。

    他道：“每天都可以投一票，別忘了。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請客會到位，你們投票也要到位，懂？”

    林森咬著奶茶吸管，心大道：“我手機直接放你那兒都行。”

    劉以恒還有點不情愿，跟人討價還價：“我就喝今天這杯，明后天那幾票我打算投給芝芝的。”

    陸京嘖聲：“你的芝芝不缺你那兩票。”

    劉以恒嘀咕：“搞得好像溫雙沐缺你那兩票一樣。”

    陸京微微停頓，嘆了口氣。

    按道理來說是不缺的，但投票通道上的票數跟下了某種詛咒一樣，總是保持著100票的差距，難以追上。

    王承碩沒發表看法，他接回陸京還過來的手機，順勢點進校草投票通道看了看陸京的票數，昨天放學看到群里的聊天記錄，他還挺驚訝的。

    不過——

    王承碩沉默地看著陸京下行出現的自己名字，以及相佐的標準藍底兩寸證件照，拳頭有點嘎達作響。

    他把手機頁面往陸京那邊豎：“這照片你給我傳上去的？”

    陸京不覺有誤：“對啊。”

    他相冊里沒王承碩別的照片，只有之前去打印證件照王承碩手機沒電，恰巧保存在他手機里的。

    林森興奮地抽過手機看了看，將頁面往下一滑，更激動了：“臥槽，竟然還有我的！！！也是京哥你幫我傳的嗎？”

    王承碩不理解林森的快樂，他剛瞄了眼林森的照片，比著智障的耍帥姿勢，還是張大頭照，和他的證件照一樣，在別人清一色的帥照里十分特立獨行。

    “不覺得很蠢嗎？”他問道。

    林森對這張照片相當滿意：“哪有，明明很帥啊，你看我都300多票了。”

    “是吧。”陸京拍拍林森肩膀，覺得大家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好兄弟有福同享，這種好事怎么可以只有我一個人參加，我昨晚想到你們，就都幫你們報名參加上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幾天更新不定時，我寫完就會發，然后收藏夾封面左上角是會有更新提示的，大家看到上面提示更新了再點進來看就行，愛你們么么噠。

    第46章

    天空云層壓得很低, 雨珠斜打進屋檐下方，溫雙沐站在便利店門口微高起一節的臺階上，邊跺腳驅散冷意, 邊玩手機。

    雨絲在手機屏幕覆上細密一層水漬, 她用袖子擦擦，又劃著屏幕繼續往下看。

    學校貼吧里的校草投票區完全亂了套，有關候選人顏值的討論帖層出不窮，都在感慨之前怎么沒發現高一段那么多帥哥, 一溜照片下來難以分出誰勝誰負。

    陸京跟王承碩幾個好兄弟不分家，隊形整齊的排列在那兒，票數穩步增長。

    王承碩的兩寸藍底證件照和林森的憨憨大頭照兩只獨秀, 奇葩又矚目, 不知道網友們是出于怎樣的獵奇心態，把他們投到第一梯隊。

    陸京的票數已經直逼第一的蘇起言, 每刷新一次, 票數就相近一些。反觀她這邊, 和夏芝里依然保持100多票的差距，此外還有第三名的余箏箏緊追屁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