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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好這一切,又哄著小孩安靜些,外面就有人走進來,看他松了綁,也不意外,畢竟他掙脫繩子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那人只罵罵咧咧地踢了他一腳,又找了根繩子給他捆起來,捆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結實:“小子,有兩下子,不過這地兒荒,你跑出去也沒法求救,還得給我們抓回來,不如老老實實待著。” 他逃了幾次,那些人都沒怎么動他,最多罵幾句踢幾腳,他就知道,自己還有價值,這件事的性質可能是綁架。 夜里,他盯著小孩看了很久,小孩只沖他傻樂,還問他游戲什么時候結束,他趁著看守的人打瞌睡,低聲教小孩掙脫繩子,想了想,又教他自己打個松松的結套在脖子上。 小孩照做,果然變成了狗。 他就吩咐小狗:“偷偷溜出去,被陌生人聽見動靜就趕緊跑,碰到熟人在附近,就從繩套里出來。” 小狗以為這是游戲規則,開開心心地跑出去,看守的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只小狗的影子,并不放在心上,小狗就一路往熟悉的方向跑,直跑到聞見家人的氣息,立刻按照傅銘的吩咐,踩著繩子從松松的繩套里出來。 著急上火的林爸爸終于找到兒子,一看兒子身上光溜溜的,嚇得不輕,趕緊詢問,傻孩子就將自己玩的游戲一五一十說出來,林爸爸聽得不對勁,想了想,抱著孩子回去報警,報完警還是不放心,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時候來,就喊了幾個信得過的鄉鄰悄摸著往山溝里走,卻不知道家里的熊孩子也緊跟在他屁股后面偷偷溜出了門。 林爸爸做了些什么,傅銘是后來才知道的,他對林川講述時并沒有那么詳細,更是掠過自己的震驚,只說發現他竟然是自己家的狗,又說了如何教他溜出去,林川對自己是傅銘養的狗這件事深信不疑,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傅銘接著道:“他們出去找你家人的時候,和一伙人販子碰上……” 雙方都想將對方滅口,誰強誰弱不言而喻,不久特警軍隊出動,他們接到消息,知道自己面臨絕境,背后出錢的人讓他們撕票,他們臨動手時又萌生退意,為了活下去,他們干脆放手一搏,自作主張將傅銘扔進那群被販賣的孩子中,將自己偽裝成人販子,意圖將一起綁架案定性成販賣人口案。 之后,傅銘的噩夢開始了。 綁匪心知無法逃脫追捕,想要活下去,傅銘就不能出事,可傅銘一旦平安回去,事情的經過就必然瞞不住,為了讓傅銘相信自己只是意外落入人販子手中,他們開始無所不用其極,當著傅銘的面一個接一個折磨那些可憐的孩子。 “說了要漂亮點的,人要漂亮的運過去賣大錢,你他娘的給老子找的什么歪瓜裂棗?” “我他娘的也沒想到他們那么丑啊,照片看著挺漂亮,真人怎么這樣?不好看的怎么辦?那邊不要,留著吃白食啊?” “打殘了讓他們要飯去!” “那剩下的人數可不夠,還得再找點,之前那個小兔崽子生得不錯,可惜跑了,山里的孩子真是滑不溜手。” 傅銘那時才十二歲,又養尊處優沒受過挫折,起初還能保持冷靜,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眼里漸漸充斥各種血腥殘暴的畫面,耳中除了慘叫哀嚎痛哭,再不見任何聲音。 他開始相信,這并不是一起綁架案,他是不幸被人販子看中,買主還不是普通人家,他將面臨慘無人道的絕境,外面的搜救人員應該能找到他,但他要等多久?萬一晚了半小時、半分鐘、半秒…… 他憑借最后一絲清明,再次嘗試逃脫,可惜又失敗了,綁匪氣急敗壞地將他綁回來,抓起石頭就朝他的腿狠狠砸過去。 最后一根稻草將他壓垮,他腦子里“嗡”一聲,精神氣迅速被抽走,整個人仿佛陷入地獄,眼前畫面不斷扭曲,耳中充斥著鬼哭狼嚎,他面無表情地忍受著劇痛,想要封閉一切感官,將所有痛苦恐懼屏蔽在外。 他意識陷入恍惚,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中,前方有奶聲奶氣的童音傳來,穿透他努力豎起的屏障,他抬起頭,神色木然,卻意外看到了黑夜中惟一的光源。 回想起那些事,傅銘本以為自己會情緒失控,可奇異的是,他心里無波無瀾,眼神都沒晃一下,他握著林川的手,整個人都是暖的,腦子里是清明的,那些過去就好像成了一場并不真實的夢。 他講述得簡單,更刻意略過給他制造噩夢的種種過程,林川卻還是聽得心驚rou跳,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一陣沉默中,他顫聲問:“那些孩子呢?” 傅銘道:“他們都還活著,有的回到父母身邊,有的在福利院,還有些至今沒能走出來,一直在療養院接受心理輔導。” 林川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得出話來。 傅銘輕輕蹭他發頂:“我被救出后拒絕跟任何人交流,很多細節還是多年后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你爸爸比搜救隊來得早,跟他一起的幾個鄉鄰都出過力,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將我救出,你爸爸還中過一槍,他發現你偷偷跟出來了,就干脆讓你守著我藏好,他去引開綁匪,那時情形萬分兇險,若搜救隊晚來一步,你爸爸就很可能有去無回。” 林川手指攥得生疼,愣愣道:“五歲也不小了啊,我五歲的時候是傻的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