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跑到他身前，唐煙煙張開纖細(xì)雙臂, 將白衣男子抱了個(gè)滿懷。

    陸雨歇很高，唐煙煙蹦起來抱住他脖頸，像是掛在他身上。

    她雪白腳丫懸在空中，調(diào)皮晃了晃，淺粉衣袂跟著晃動(dòng)，仿佛落了場旖旎的三月桃花雨。

    陸雨歇眼睛都直了，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 任由唐煙煙緊緊黏在他身上。

    衣料摩挲, 窸窸窣窣。

    他們體溫融為一體, 并不斷往上攀升。

    陸雨歇喉結(jié)猛地滾動(dòng), 睫毛慌張顫動(dòng)，充滿不安，以及無法抑制的滿腔欣喜與熱血澎湃。

    煙煙，從未這般主動(dòng)過。

    她心底有他。

    她定是最愛他的。

    “陸雨歇，你終于來見我啦！”唐煙煙把臉埋入陸雨歇脖頸蹭了蹭，像柔軟奶貓，嗚嗚咽咽地撒嬌，“我好想你啊！”

    “我也、也想你。”陸雨歇眼眶陡然濕潤，他情難自禁地用左臂環(huán)住懷中女子，嗓音喑啞，“很想很想你，很想，很想！”

    “陸雨歇，你哭了嗎？”

    “沒有。”

    “可我脖頸里有水。”

    陸雨歇還沒來得及尋找措辭，唐煙煙猛地從他身上跳下來，圓眸怒瞪：“該不會(huì)是你的口水吧？”

    陸雨歇默了默：“是我眼淚。”

    唐煙煙毫不留情笑出聲，她指著他鼻子，稀奇得不得了：“你竟然會(huì)哭！”

    陸雨歇：……

    “哇，”唐煙煙笑著用袖擺擦他睫毛上的淚珠：“陸雨歇，你現(xiàn)在終于像個(gè)正常人啦！如果能再多笑笑的話，就更棒惹。”

    陸雨歇鼻尖酸澀，他握住唐煙煙替他拭淚的手，主動(dòng)將她擁入懷中，忍住哽咽：“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每天都會(huì)笑。”

    “是不是真的啊？”

    “千真萬確。”

    “那你現(xiàn)在笑一個(gè)我瞧瞧？”

    陸雨歇正欲說話，眸色陡然凜冽，他望向漆黑窗外，察覺到了煉天塔的勉強(qiáng)。

    嚴(yán)格來說，魔化版陸雨歇的修為與他不相上下，雙方交戰(zhàn)，誰贏誰輸都有可能。若等魔化陸雨歇破開煉天塔的束縛，他或許很難順利將煙煙帶走。

    煙煙是他的。

    他必須帶煙煙遠(yuǎn)離那個(gè)陸雨歇的身邊。

    “煙煙，我們先離開這里，好不好？”陸雨歇語氣藏著不安與恐懼。他知道，對(duì)煙煙來說，他是陸雨歇，另一半魂魄也是陸雨歇。

    “好啊！”唐煙煙應(yīng)得毫不猶豫。

    “煙煙你……”陸雨歇驚訝且歡喜，“你是愛我的，我和他之間，你選我對(duì)不對(duì)？”

    “嗯嗯，我最愛你啦。”

    “煙煙。”

    陸雨歇覺得，他好像又要哭了。

    幸福前所未有的盈滿他胸懷，甚至融在血液里，與他的心臟一起雀躍著、舞動(dòng)著。

    陸雨歇左手緊緊握住唐煙煙掌心：“好，我們馬上走。”

    唐煙煙沒有留念地頷首：“嗯嗯我們快點(diǎn)走吧！”

    祭出靈劍，陸雨歇滿足地?fù)碇茻煙煟D(zhuǎn)瞬消失在漆黑夜幕。

    那廂煉天塔內(nèi)，困在其中的魔化陸雨歇如發(fā)瘋猛獸，他雙眼猩紅，肌膚沁出黑色筋脈。

    一團(tuán)團(tuán)魔霧打在煉天塔內(nèi)壁，亂七八糟，毫無章法，顯示出主人的心慌意亂。

    不好。

    煙煙，煙煙還睡在朝露殿！

    玄袍男子目眥欲裂，他狂躁地甩出無數(shù)術(shù)法，震得煉天塔落下無數(shù)灰塵石塊。

    他絕不能讓仙尊陸雨歇帶走煙煙，更不能讓煙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魔化陸雨歇心急如焚，哐哐哐！煉天塔在他蠻橫的強(qiáng)勢攻擊下，終于搖搖欲墜。

    忽地，玄袍男子身體僵住。

    他怔怔站在簌簌掉落的石塊里，一動(dòng)未動(dòng)，那雙布滿煞氣的紅黑色眼瞳流露出恐懼。

    仙尊陸雨歇似乎已經(jīng)走了？

    他自然不會(huì)獨(dú)自離開。

    他搶走了他的煙煙？

    難道煙煙已經(jīng)清醒？難道煙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撕心裂肺的吼聲直接震碎煉天塔，魔化陸雨歇像個(gè)瘋子般沖進(jìn)朝露殿。

    沒有了，他的煙煙真的沒有了。

    血淚從黑黢黢的眼眶里淌下，襯著他蒼白面色，形同凄厲鬼魅。

    “仙尊陸雨歇，”暴怒痛苦的嗓音響徹云霄，如回音般傳遍魔域仙域，“我殺了你。”

    整座魔宮在魔化陸雨歇的嘶吼下支離破碎。

    而魔化陸雨歇本人則手持魔劍，氣勢洶洶消失在漆黑夜空。

    一切逐漸歸于平寂，又等片刻，匍匐在石頭堆里的白小蝶終于冒出頭。

    她拎著裙擺，呆呆走在荒蕪且崎嶇的地面。

    “小白？”啪得一聲，幾塊大石被推開，里面鉆出一只圓圓腦袋，不是小綠又是誰。

    小白小綠在毀滅的魔宮里淚眼相望，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絕望與慶幸。

    嗚嗚嗚，太可怕了。

    兩個(gè)陸雨歇都太可怕了。

    ……

    疾速離開魔域，陸雨歇并沒有帶唐煙煙回仙域。

    待魔化陸雨歇發(fā)現(xiàn)唐煙煙消失，定不會(huì)善罷甘休，而仙域便是最危險(xiǎn)的地方。

    沒有思索多久，陸雨歇已經(jīng)有了決定。

    三千凡塵，恒國竣城。

    “這個(gè)鹵味好好吃，”一家知名酒館里，唐煙煙坐在窗畔大快朵頤，她一邊啃著鹵豬蹄，還笑容燦爛地夾了塊放到陸雨歇碗里，“你也吃呀。”

    陸雨歇眉眼含笑，他從懷中取出潔白絲帕，溫聲說：“慢點(diǎn)兒吃，又無人同你爭搶。來，把臉轉(zhuǎn)過來，我替你擦擦。”

    “好的。”唐煙煙乖巧地把臉湊過去，還嘟起嘴巴，讓陸雨歇幫她擦拭。

    陸雨歇心跳一滯，只能硬著頭皮湊近她水潤的唇。

    砰砰砰——

    他心臟仿佛撞入一頭慌張的鹿，它迷迷糊糊暈頭轉(zhuǎn)向，始終找不著出口的路。

    等陸雨歇擦得差不多，唐煙煙心急地埋首，繼續(xù)啃豬蹄。

    良久，陸雨歇終于平復(fù)好紊亂心緒：“煙煙，你喜歡竣城嗎？不如我們?cè)诖颂幎毫魯?shù)日？”

    “好的呀。”

    陸雨歇只覺心窩軟綿一片，灌滿蜜糖般。

    癡癡望著吃得開心的唐煙煙，陸雨歇根本移不開眼。

    他的煙煙真好。

    從今往后，他只想陪伴在煙煙身旁，做她想做的事情，去她想去的地方，什么守護(hù)仙域什么世道和平，他都不想再管。

    “煙煙，我們今晚住客棧行嗎？”

    “嗯嗯。”

    “我聽說柔河別院風(fēng)景甚美，我們住那兒也可。”

    “沒問題啊。”

    陸雨歇嘴角翹起輕淺弧度：“煙煙，我們到底是住客棧，還是別院？”

    唐煙煙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忙中回復(fù)：“都聽你的嘛。”

    陸雨歇面頰微紅：“那便住別院。”

    唐煙煙口齒不清地“唔”了聲。

    用完晚膳，唐煙煙和陸雨歇走出酒館。

    凡塵正值暮夏，火紅晚霞延綿天際，像鳳凰漂亮的尾巴。

    街道人來人往，空氣中夾雜著各樣食物的香氣。

    唐煙煙拽著陸雨歇空落落的右臂袖擺，把頭倚在他肩側(cè)，懶洋洋地掩嘴打了個(gè)哈欠。

    “困了？”陸雨歇俯首低眉，用左手整理唐煙煙被微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

    “吃得太飽，就困啦。”

    “我背你。”

    “好呀。”唐煙煙喜笑顏開，她跳到陸雨歇背上，掌心仍握著他的空袖擺，“陸雨歇，你的右手不能再長出來了嗎？”

    “可以是可以，但——”

    “沒有右手好麻煩呢，你背我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