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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好像什么都變了——當然,是往好的方向改變。 “歡迎回家!”肥嘟嘟的鸚鵡十分適時地叫了一聲,一邊還撲棱著翅膀從鳥架飛到蘇聞禹跟前,一圈圈繞著他飛。 真要算起來,它其實總共就見過蘇聞禹兩回,一次是剛被帶回家的時候,另一次就是他回來拿之前作品那天,中間隔了三年,卻一點不見生。 “我記得那會兒,它還只會說再見和慢走吧?” “現在能說很多了,念詩都行。”霍城手上拿著投喂的鳥食,語氣滿懷期許:“大黃,展示一下。” 然而大黃吃干抹凈就不認賬了,全然不顧三年里培養出來的深厚感情,只顧歡歡喜喜地停在另一位新主人的手臂,抖著蓬松的羽毛亂蹭,再屁股一轉把綠油油的尾巴對準霍城。 蘇聞禹“撲哧”一聲被它逗樂,又忍不住有點小得意:“你看,它好像還是更喜歡我欸。” “那它確實有眼光。”霍城被他的笑感染,也跟著彎了彎嘴角,然后領著人大步往里走,“收拾東西可以慢慢來,晚上想吃什么?” “要不就砂鍋煲吧,下午開始降溫了,想吃點燙的。” “好,今天正巧送了新鮮的羊rou過來,除了這個呢?” “……”蘇聞禹沒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倒是先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歡羊rou的味道嗎?”所以之前他做飯的時候才從來都不放。 “嗯,是不太喜歡。”霍城隨意地點點頭,打開冰箱拿了好幾個蛋出來,“可你想吃,是不是?一桌子菜有那么多,不一定每個都要合口味,我完全可以吃別的。” 蘇聞禹又是一怔。 其實是這樣的,互相包容固然需要,但也不是一定要具體到方方面面,就像口味存在差別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求同存異,而不是非要偏向某一個人。 沒有任何一方受到委屈,沒有人覺得自己是在遷就,這才是最好的生活。 他不自覺地翹起嘴角,然后,用力地點了下頭:“嗯,你說得對。” 很快,廚房里熱氣縈繞,窗戶是開著的,呼呼風嘯里偶爾夾雜著幾聲鳥鳴,開著的電視機播報著最新的氣象預報,強冷空氣果然如期降臨…… 所有的一切都溫馨而平靜,脈脈的溫情在整間房子里流淌,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臨睡前。 忽略了一天的問題終于緩緩地出現——沒人提怎么住的事。 之前說要分房,一個一樓一個四樓,總歸是玩笑話。說到底,他們兩個又不是真的剛在一起,過去那三年里什么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到這個時候再來重新不好意思一遍,總覺得有點奇怪。 但要是順理成章地就這么……好像也有點不對勁。復合還沒多久呢,或者,是不是應該找個更有儀式感的時機? 蘇聞禹心里亂糟糟地打算著,事到臨頭,莫名有種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看的感覺。 不過好在臥室很大,他的視線有足夠逃避的空間,可以不去看正中央那張久違的大床,不去看旁邊目光深邃的男人,而是在周圍熟悉的擺設上來回打轉。 這一打轉,就發現側邊墻壁上掛著的那幅油畫,著實有些眼熟。 城南,花園,大槐樹——這不正是他第一次在大型集成畫展上售出的那幅作品嗎?那時候裴瑾文說買下的人是個喜歡扶持年輕后輩的畫家,可結果—— “這幅畫,當初是被你買下的?” “……對。”霍城遲疑了兩秒,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可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不是故意瞞你!”霍城擔心他多想,立馬急急地開口解釋:“其實當時想買的人很多,但那上面畫的是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也是過去的回憶,你賣掉了,我就想著一定要買回來,才刻意出了高價。” “但后來,我想你一定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賞識,而不是被我收藏,就再也沒有這么做了,你別不高興……” 盡管他已經努力克制,但蘇聞禹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明顯的緊張,于是輕蹙的眉宇不禁微微舒展。 “我沒有不高興啊,更何況,城南那棵槐樹現在都大變樣了,這幅畫留著做個紀念也挺好的。” 他眼底神色溫和,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笑著道:“說起來,大門口那棵老樹倒是一點沒變,還在野蠻生長。我記得它當時差點被移植,立項文件都要批了,不知道為什么變了卦。” 這棵樹……霍城目光微閃,終是沒敢再隱瞞,干脆直言不諱起來:“那時候,是我不讓挪的。” “你?為什么?”蘇聞禹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件事,不禁瞪大了眼睛,“為了風水運道?” “不。”霍城搖了搖頭,“是因為,我覺得你喜歡。” “你知道?”這個回答讓蘇聞禹更驚訝了,直接脫口而出道:“可是我從來沒跟你說過——” 話音戛然而止。 兩個“從來沒說過”,讓整件事情的走向忽然變得滑稽起來。 蘇聞禹明明不希望自己喜歡的那棵樹被移栽別處,卻從沒想著和霍城說一次。 霍城不知怎么看出來了,默默把事做了,卻也沒想過要和蘇聞禹提上一句。 他們兩個,互相都不說。 覺得難過不說,心里喜歡不說,什么都不說。 蘇聞禹越想越覺得好笑,到最后,忍不住搖搖頭,似無奈又似嘆息地低聲道:“我們兩個沒長嘴的啞巴,稀里糊涂地交往了三年,可真不容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