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思原本還在驚慌著，在看見卓明玨的身影那一瞬間就安心了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

    但緊接著，她才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咻”地一下，整個人往池子里沉下，只露出那顆黑乎乎的腦袋來。

    卓明玨擔(dān)心她會出現(xiàn)危險，來得匆忙，也未曾注意到現(xiàn)在的情景。

    直到聽見那一陣“撲騰”的水聲，他先是一愣，等到回過神來，連忙背轉(zhuǎn)過去。

    原本還有些紊亂的氣息，在看見縮成一團(tuán)的黑影們時，神色又驟然冷淡了下來。

    卓明玨想到方才在溫泉里看見的一幕，眸光更是暗沉。

    他走過來，面無表情地在黑影身上踩了一腳，將它們陷進(jìn)地面。

    “嘰嘰嘰！”它們有氣無力地說道，試圖為自己解釋。

    卓明玨冷笑：“聽不懂?！?/br>
    慕思思微微探出頭來，好奇地問道：“這到底是什么呀？”

    卓明玨不動神色地移開腳步，聞言輕搖頭：“估計是從哪里偷偷摸摸地摸過來的吧?！?/br>
    黑團(tuán)子們被踩扁之后，卻又像被吹了氣一樣地鼓了起來。

    慕思思看著更覺稀奇，笑道：“看著不太像寒霜派的東西哎？”但如果不是的話，它們是怎么摸過來的？

    卓明玨背對著她，聽見身后傳來的水流聲，身子一陣僵硬。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定心神后才道：“思思?！?/br>
    慕思思應(yīng)了聲，“怎么啦？”

    卓明玨聽著她那迷迷糊糊的聲音，輕抿唇，笑了下。

    他說道：“先換衣服?！?/br>
    小團(tuán)子們卻在看見卓明玨對待他們與對待身后那人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時候，心里便確定下來，這應(yīng)該是護(hù)法跟它們提及到主子的心上人。

    于是，它們更是試圖擠過去，看清楚慕思思的模樣。

    卓明玨見它們?nèi)耘f不老實，眸光更是凌厲，他再一次將它們踩住，徹底擋住了它們的視線，不讓黑影們四處亂望。

    慕思思拿起衣服，提醒道：“那我要開始換啦?！?/br>
    與他看向黑影時的冷漠警告目光不同，卓明玨這會兒的語氣卻出奇的溫柔，“好?！?/br>
    慕思思隨手拿著衣服，給自己穿上，心里卻是在想自己好像真的跟溫泉八字不合，泡澡的兩次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發(fā)生。

    她換好衣服，走到卓明玨身邊，點了點他的肩膀，說：“好了?！?/br>
    她原本還想問他關(guān)于銀鈴的事情，只是在卓明玨轉(zhuǎn)過身來，替自己理發(fā)絲時，忽而又忘了。

    卓明玨說：“屋里有糖水，可以喝?！?/br>
    慕思思點頭。

    她往回走的時候，見卓明玨沒有跟上，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嗎？”

    少年視線落在腳下，一瞬冰冷，在聽到慕思思的話后，眼神很快又緩和下來，他笑道：“等下就回去?！?/br>
    慕思思點了下頭，也沒再多問，轉(zhuǎn)身走了。

    卓明玨再次踩了它們一腳，語氣淡淡地問道：“你們過來做什么？”

    小團(tuán)子們再次被踩扁，委屈唧唧地挨在一起。

    護(hù)法們說，小主人有了心上人，讓它們過來在夫人面前賣個好，看能不能讓夫人幫忙求下情，讓主人回去看一眼。

    誰知道它們才剛剛冒了個頭，話還沒說幾句，就被主人發(fā)現(xiàn)了。

    *

    慕思思回到屋子好一段時間，自己那碗糖水都快喝完了，卓明玨還是沒有回來。

    她望著邊上的糖水出神一陣，頓時也坐不住，連忙起來，往外面走去。

    只是慕思思才剛剛出門，就看見了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他似乎已經(jīng)在這里靜候了很久，肩膀飄落著無數(shù)的霜雪，仿佛要將整個身影給覆蓋淹沒。

    見此，慕思思的腳步也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一步，只站在門后看著他。

    她想了想，便打算回去。

    卓明玨似是聽見了身后的動靜，回頭。

    漆黑漂亮的眼眸里宛若寂靜漫無邊際的夜空一般，安靜而又平靜，似乎也沾染上了飄落下來的寒霜，一瞬間竟是顯得有些漠然。

    慕思思被他那孤寂的眼神看得一怔。

    緊接著，卓明玨在看見慕思思的身影時，那道冷寂的眸光就又恢復(fù)了光彩。

    他朝慕思思走來。

    慕思思站在原地沒動，只愣愣地看向他。

    卓明玨朝她伸手，落在衣領(lǐng)上，替她系好未曾弄好的衣帶。

    慕思思低頭看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急忙中把東西給系反了。

    卓明玨垂眸，安靜地給她系好衣襟。

    慕思思問他：“怎么站在外面，不冷嗎？”

    卓明玨聞言抬頭，看向慕思思，眼底泛起一抹微光。

    他莞爾一笑，伸手輕摸著她的腦袋。

    慕思思見他不搭理自己，反倒在她發(fā)頂亂摸，不由有些生氣。

    她伸手想要將卓明玨的手弄走，但卻被握住。

    卓明玨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慕思思的手卻更貼近粉色。

    慕思思見他這么不嚴(yán)肅，更是瞪向卓明玨：“我在問你話呢！”

    [這家伙……不會是有什么心事吧。]

    這句話輕得在心底浮現(xiàn)，宛若呢喃一般。

    卓明玨微微松開了些，指尖在慕思思手指上輕觸著，他牽著她往外面走了幾步，語氣極輕地說道：“我在看雪。”

    “看雪？”慕思思不解地重復(fù)道。

    她歪了下頭，看了眼外面的雪景。

    雪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常年看不見落雪的地方，寒霜派幾乎是一直處于冰天雪地之下。

    卓明玨看向她，點頭：“對，看雪。”

    他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不遠(yuǎn)處，安靜地說：“以前，我很討厭下雪。”

    因為那個時候的雪景對于卓明玨來說，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更多的是關(guān)于寒霜派弟子對于他的欺壓與瞧不起。縱使長老們在聽聞消息之后，多次告誡他們不可對同門下手，但也只是勉強(qiáng)壓制了下來，他們就不在外面動手，而是選擇了另外的方式。

    長老們知道了又能如何，大多數(shù)都是他們看重的弟子，他們不會為了一名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就真的下令處罰心愛的徒弟。

    于是就只能大事化小，再小事化了。

    卓明玨與其說是討厭雪，不如說是討厭寒霜派，可除了這里，他又無處可去。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他有她便足矣。

    只要慕思思在，其他人的任何眼光或者看法，對于卓明玨來說都無關(guān)重要。

    慕思思也跟著一同看向了外面，卻是說道：“我現(xiàn)在也不喜歡雪?！?/br>
    卓明玨側(cè)頭，看向她，那雙漂亮的黑眸仍舊是干干凈凈的。

    慕思思嘆了口氣：“因為真的好冷呀。”

    慕思思以前可喜歡雪了，因為很少能看見這么美的雪景，但現(xiàn)在雪越大就越冷。

    她幾乎都要把自己裹成粽子了。

    卓明玨突然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仿佛綴著光一樣，他望著兩人牽在一處的手，眸色越來越溫柔。

    慕思思感覺到包裹住自己的那只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越來越溫暖，而卓明玨眼里的光彩也越發(fā)明亮起來。

    她看著他，卓明玨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回看慕思思。

    隨后，便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來，往慕思思發(fā)頂上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幅度很輕，指尖拂過的地方仿佛都帶來了暖意。

    這股暖意從發(fā)頂蔓延下來，彌漫上耳尖，讓她的臉頰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發(fā)燙起來。

    卓明玨望著她笑，聲音很輕地說道：“但是現(xiàn)在，我喜歡雪，也喜歡這里?！?/br>
    更喜歡著有慕思思的寒霜派。

    若不是有它們的存在，只怕他此生都會存在于黑暗之中，看不清一絲的光亮。

    慕思思低頭，哼道：“你喜不喜歡關(guān)我什么事呀。”

    話雖這么說，但卓明玨卻從慕思思的心聲里聽到了截然相反的一句話。

    于是笑得更是溫柔了。

    她低垂著頭，露出纖細(xì)而又脆弱的脖頸來。

    那樣脆弱，需要人細(xì)心守護(hù)著。

    卓明玨另一只手也牽住了她，索性將慕思思的手都包裹在了掌心里。

    慕思思抬頭，黑亮的眼眸里倒映著卓明玨的身影。

    她動了動手指，轉(zhuǎn)而也回握住了他。

    卓明玨牽著她往里走去。

    慕思思問：“去做什么呀？”

    卓明玨想了想，便道：“布置一下屋子?！?/br>
    因為慕思思說覺得他屋子過于簡陋，卓明玨就費了些心思，特地添置了點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