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哭……”這是一聲極其細弱卻又溫柔的話。

    慕思思淚意瞬間就止住了，她隨手將臉上的淚珠擦干，吸氣道：“好，我不哭。”

    卓明玨的意識也只是清醒了片刻，很快又昏迷了過去。

    慕思思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很久，伸手將卓明玨額頭的汗擦干。

    慕思思翻出身上的傳信符來，直接點燃了它。

    傳信符是掌門贈與女兒用做聯絡的道具，點燃它就能與對方進行聯系。

    符篆燃燒時，那里很快就傳來了掌門的聲音，“思思，這么晚了，有何要事？”

    慕思思看了眼卓明玨，不安地握住了他的手，向父親簡略地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掌門沉默了會兒，隨后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等下便讓木長老過來看看。”

    木長老醫術高明，尋常弟子若是受了什么傷，無法自行痊愈的，都會去找他幫忙。

    慕思思說：“好。”

    掌門聽出她語氣里的疲倦，勸她道：“很晚了，先回去歇息吧。”

    慕思思拒絕道：“我要留在這里，等卓明玨醒來再說。”

    掌門還想再勸，但見女兒意志堅定，便知道她心中早就有了決策，不會因為此事而有任何的想法轉變，也就不再勉強。

    兩父女結束完對話后，他收回手上的符篆，想起凌晨時在她院落看見的那道紅光，那樣滔天耀眼的光芒，尋常修士看不見，但卻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睛。

    掌門聯想到女兒提起薔薇花終于開放時的歡喜語氣，便不由得笑了：“什么關系不合，我的傻女兒呀……”

    掌門失笑著搖頭，便也不再管這兩個小年輕的事情了。

    只是……

    他想到一點，終是有些放心不下。

    這卓明玨始終是外門弟子，又如何能照顧得好她呢……

    *

    木長老在這之后很快就帶著弟子來了，他們將卓明玨扶回到床上后，便開始給他看起了傷勢具體情況。

    木長老把脈后，卻是怪哉地說道：“他的靈力怎么如此紊亂，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導致靈氣消耗過度，才會在體內四處流竄。”

    慕思思聞言有些愣住，只是她也不懂究竟發生了什么，便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見此，木長老也就不再多問了，他寫完藥方后，便讓徒弟去藥草園里摘下草藥，回來后再熬成藥，好喂卓明玨喝下。

    弟子走得很快，過了沒多久，就帶著新鮮的草藥回來了。

    等到熬完藥后，夜已經很深了。

    他將藥端過來，打算喂卓明玨喝下去。

    但沒想到盡管卓明玨意識模糊，但在感應到嘴邊的熱源，幾乎是立即就偏過臉去，有些抗拒地避開了他人。

    他素來警惕，尤其是在意識不清的時候，更是不會將陌生人隨便端來的東西喝下去。

    內門弟子端著藥碗有些怔住，他低頭看了眼藥，又抬頭看向卓明玨，茫然無措地看向屋里的其他兩人，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慕思思皺了下眉，索性接過他的藥碗，道：“給我吧。”

    慕思思在卓明玨床邊坐下，用湯匙舀起一匙藥來，送到了他嘴邊。

    她身上還沾染著花圃里帶來的薔薇花香，昏迷中的少年眼瞼再度顫了顫，這次竟然沒有躲開，聽話地張開嘴，任由她把藥喂了下去。

    見此，那位弟子也就不再想著接手，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了。

    慕思思從未試過這么照顧別人，做起事情來也有些生疏，有好幾次喂藥的時候，都差點把藥湯給灑了，湯匙在放到卓明玨嘴里的時候，手稍微沒有拿穩，湯藥便順著他的嘴角滴落下來，直接弄臟了他的衣服。

    她唯有伸手將他嘴邊的東西擦干，再次喂他喝下。

    重復這樣的動作好幾回，才終于把藥給喂完了。

    卓明玨服用完藥后，長老又再給他把了把脈，見的確是沒什么大礙了，這才松開他的手。

    他再次大筆一揮，留下了兩副藥，一副外敷，一副內服，都需要等卓明玨醒來后才能再次碰它們。

    木長老對著慕思思詳細地講解著需要注意的事項，慕思思聽得認真，連連點頭，隨后便送他們離開外門弟子所居住的院落。

    等到回來的時候，慕思思再次在床邊坐下看卓明玨，看見他額頭仍舊不住地流著汗，她不由得將手帕翻了出來，替他擦了擦汗。

    她的觸碰似乎喚醒了卓明玨，少年意識模糊地睜開眼睛，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慕思思的身影。

    她正專心拿著手帕，給他擦拭著臉上的薄汗。

    卓明玨幾乎是下意識便伸手握住了她。

    慕思思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愣了下，怔怔地望著他。

    “你……”他正想說些什么，只是話還沒說完，就又再暈了過去。

    慕思思被他這么一番舉動嚇到，正想湊過去看看卓明玨究竟如何的時候，系統卻說道：“剛才長老不是說了嘛，他昏迷清醒都是正常的，要得到第二天才能確定究竟好了沒有。”

    慕思思便停了下來，聽話地點頭。

    她轉身，想要讓人打點水過來，卻發現自己根本走不了，她的手還被卓明玨握著。

    慕思思看向他們牽在一起的地方，卓明玨此刻還握著她的左手，仿佛像是怕她會離開一樣，用力地握著她。

    慕思思伸出右手，想要將卓明玨的手掰開一些，好讓她可以離開一會兒，但是她發現根本沒有用，卓明玨仍舊牽得很緊，慕思思完全沒辦法抽回手來。

    她只得再次在旁邊坐了下來，也不再想著出去了。

    慕思思發呆一般地盯著卓明玨看，看著看著直接便困了，在他床頭隨便找了個位置，輕抵著他的臉龐，很快就睡了過去。

    因為忙碌了一整晚，慕思思著實是有些累了，幾乎沒怎么失眠，就這樣睡著了。

    等到黎明的時候，卓明玨終于清醒過來，睜眼的第一瞬間，看見的就是睡在他身邊的慕思思。

    慕思思睡得很是香甜，臉蛋粉粉嫩嫩的，細長的睫毛垂下，安靜地貼在眼瞼處，乖巧得就像個孩子，只是眉宇間仍舊透露著一抹疲倦的神色。

    卓明玨一開始還有些愣住，等到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之前意識不清，恍惚中看見慕思思的模樣，還以為是幻覺，沒想到她真的就在這里。

    卓明玨抿唇，直接把人抱去了床榻，俯身將被子蓋在她身上。

    但是他幾乎是剛動，慕思思便若有感應地醒了過來。

    她望著近在眼前的這張精致漂亮的臉龐，睡意惺忪得很，睜著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望著他。

    少年的視線亦是朝她看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照著慕思思的倒影。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呼吸時的溫熱氣息亦是會不自覺地傳遞到對方的臉上。

    慕思思懵懵懂懂地問了句：“你醒啦？”

    卓明玨輕輕地點頭，緊接著在發現他們之間過近的距離后，就離慕思思遠了些，耳朵微微地有些泛紅。

    慕思思想起長老的話，叮囑他道：“藥記得喝哦。”

    說著，她就想要起身，把那邊放著的藥材給他。

    卓明玨攔住她的舉動，示意讓慕思思繼續在床上躺著。

    卓明玨轉身，將桌面上的藥材都拿了起來，走去廚房熬藥。

    慕思思倒是聽話地在床上躺了會兒，只是躺著躺著，她就有些躺不住了，索性坐了起來。

    卓明玨這會兒在廚房，安靜地燒著柴火。

    壺里放著的草藥已經燒開了，此刻廚房里彌漫著一股nongnong的藥草味道，聞上去有些苦澀。

    卓明玨記得這個氣息，昨晚迷迷糊糊中睜開眼時，他聞到的似乎也是這個味道，而當時……

    他還看見了慕思思，是她在喂藥給他。

    玉佩的前輩終于得了空，在這時候鉆了出來，身形幽幽地飄著白霧：“昨晚你昏迷之后，我怎么也叫你不醒，還以為你要到第二天才能被人發現了。”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倒是趕了過來，她似乎也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討厭你。”

    卓明玨沒有出聲，仍舊安靜地看著火，暖意卻浮現在了眼底。

    隨后，他便又道：“不會。”

    老前輩愣了下，不解地問道：“什么不會。”

    卓明玨守在火堆旁，臉龐在火光下明明滅滅，他垂下眼來，安靜地闡述了一個事實：“若是她沒有發現，其余人更加發現不了。”

    門派里，只有慕思思表面上看上去很難相處，實則是在關心著他。

    老前輩便沉默了下來。

    卓明玨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又起身，去開了另一個灶臺，準備著早餐的事情。

    這次做的東西比較簡單，只是小米粥，還有兩個剛蒸好的包子。

    卓明玨將棕褐色的藥湯倒在碗里之后，又去把煮好的早餐用別的東西盛好，統一放在了一個較大的木盤上，再一次性端了出去。

    他進來的時候，慕思思正對著銅鏡為難，望著自己突然掉落下來的發簪有些發愁起來。

    剛才睡覺的時候忘了把垂鬟給拆散開來，所以在睡覺的時候，慕思思就把自己的一支簪子給弄掉了，這會兒正對著它發愁。

    無論她怎么弄，它都還是會掉下來。

    慕思思弄著弄著便有些心煩了，差點沒忍住就想把它給扔了。

    “給我吧。”卓明玨說道。

    慕思思朝他看來，在聽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將手上的簪子給了他。

    卓明玨伸手接過，只輕輕一放，就將簪子安穩地插進了發間之中。

    慕思思為了避免發簪又掉下來，晃了晃腦袋，流蘇輕輕地晃動著，不時地輕顫一下。盡管搖頭的幅度不輕，但簪子仍舊老實地待在上方。

    見此，她才放心下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慕思思轉頭一看，發現卓明玨不僅把藥熬好了，而且還煮了早餐。

    慕思思走到桌邊來坐下。

    卓明玨端起藥碗喝了起來，他推了推，把煮好的早餐推到了慕思思那邊的位置。

    她安靜地吃著東西，偶爾會走一下神，等到她將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后，視線便往卓明玨那邊的方向看一眼，誰知竟正好對上了卓明玨的視線，一瞬不瞬的，半點也沒有挪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