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有福 第182節
若是他沒有查,就被索春這么一挑唆,估計就要悶頭上了。 不管正武帝是基于什么理由,留下這位前廢太子,抑或是因為皇后的緣故,反正這人不是他能動的。 在得知衛傅的來歷后,喀興對于被搶了位置,一點點不滿都沒有。 只有驚疑。 如今因為索春這只老狐貍,想借刀殺人,他反而有點恨上索春了。 喀興皮笑rou不笑地睨著索春:“我再不甘心,也沒有索副都統的不甘心,不然何至于借刀殺人的法子都用上了。” 說到底武將多是喜歡直來直去,像索春這樣喜歡耍心眼的武將到底是少數,不然也不會喀興鎮守呼倫貝爾,隱隱壓了他一頭。 聽了喀興的話,索春頓時明白自己的打算是落空了。 其實喀興想的沒錯,他就是想利用喀興可能不知道這位安撫使的來歷,挑唆其對付對方。 只可惜計劃落空的。 當然老狐貍之所以叫老狐貍,就因為著不光心眼多,臉皮也頗厚。 被拆穿后的索春非但不惱,反而笑瞇瞇地道:“這算什么借刀殺人,你我二人盯了多年的位置,如今被人搶了,有些怨氣也是正常。只望這位新將軍是個好相與的,千萬莫像了那個烏哈蘇。” 做人屬下當人副差的苦處,只有境遇相同的人能明白。 索春這個齊齊哈爾副都統,本來按理說日子應該過得滋潤,偏偏烏哈蘇從墨爾根遷府去了龍江城,直接壓在他頭上,他成了萬事不管。 至于喀興就更不用說了,烏哈蘇隔上兩個月就要來呼倫貝爾一趟。 呼倫貝爾這里屬于常年要戍守,但幾乎沒什么戰事的地方,烏哈蘇這么頻繁過來做什么,自然不用說。 不過是專權,所以兩人都壓得十分難受。 因為索春的這一番話,喀興對他的恨意倒是淡了許多。 之后索春便離開了。 最后一步棋都沒用,看來他只能換一種方式對待那位新上任的將軍了。 . 兩日后,衛傅一行人到了呼倫貝爾城。 一路行來只見路上行人甚多,兩側商鋪鱗次櫛比,此地繁華竟不下龍江城。 不過想想也是,副都統駐扎的地方,又能差到哪兒去。 早在衛傅等人進城時,都統府這里就收到消息了,所以還未等到衛傅一行人來到烏哈蘇在此地設立的將軍府,喀興與索春二人便帶著手下恭迎在了將軍府門前。 衛傅這次出行,自然沒少帶人。 整個隊伍被分成了三隊,先行探查前路為一隊,后方還有一隊,此時除了后面一隊人馬還沒入城,其他盡數都擁護在幾輛馬車四周,竟有數百名騎兵。 喀興和索春都是武將出身,自然目光老辣。 見這些騎兵外表精悍,目光敏銳,從他們行馬姿勢便能看出,他們時刻保持著警惕,便知曉這是難得一見的精兵。 未曾想這位新上任的將軍,悶在黑城那地方不吭不響不過三年爾,竟組建起這樣一隊騎兵。 須知歷來騎兵對步兵,都是壓倒性的優勢,幾百騎兵在草原上已經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雖說騎兵在地貌廣闊之地更有優勢,但索春定睛一看,竟看到有些人背上背著火槍。 他瞳孔一陣緊縮,知道這位新上任的將軍,其實并沒有那么放心他們。 估計是烏哈蘇之死,以及之前黑城和龍江城的矛盾,讓對方對他們多了一分警惕。 “參見將軍。” 衛傅一身青衫,從馬車上步了下來。 只看外表,還當是從哪兒來的書生。 可眾人知曉,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都不傻,傻子都知道不要示弱以他人,尤其甫上任,更是要立威于手下之前,偏偏這位似乎并不在意讓他們這些武將知道他是以文出身。 這位可能傻嗎? 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位新上任的將軍,并不想在他們面前裝腔作勢。 不裝腔作勢,說明用不著裝腔作勢來威懾他們。 一時間,不管是喀興還是索春,亦或者跟隨二人前來迎接新將軍的當地將士軍官,都有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諸位不用多禮。容我進去安頓一二,便著手為烏哈蘇將軍處理喪事。” 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話,進了府中先行等候。 而這邊福兒和幾個孩子并未下車,而是直接坐著馬車從角門進入,等他們下車時,陳瑾已經先行進入與府中管家交涉,在后院尋了一處院落暫行安置他們。 烏哈蘇的家眷并不在這座將軍府,而是遠在龍江城。 這里只有他的數位小妾,所以福兒和幾個孩子是直接住進了正院。 衛傅略微收拾一二,又換了身衣裳,去了前院。 一屋子管著此地邊防的武將,都在此地等候他。 于朝廷來看,烏哈蘇死得太蹊蹺,所以并不相信當地報上去的原因。 確實如此,烏哈蘇是在望建河以西巡防遭到襲擊的,這片地方雖也是他的管轄范圍,但由于此地是一片草原,并不適宜設置防線,所以呼倫貝爾當地是以望建河為防線。 無緣無故,他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且堂堂將軍巡防,難道沒帶人? 這里面的蹊蹺太大,朝廷才明知應該早日讓亡人入土,卻偏偏著令衛傅這個新上任的將軍前來處理喪事事宜。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喀興也沒耽誤,就和索春陪同衛傅去看烏哈蘇的尸首了。 由于已經入春,此地的氣候和黑城不一樣,要暖和不少,所以烏哈蘇的尸首下面被鋪了一層厚厚的冰,用以保存尸身。 尸身被保存得很完整, 傷口也明晰可見,是被一支利箭直接射入眼窩而亡。 “箭呢?”衛傅問道。 大概怕破壞遺體,那支箭并沒有被完整取出,而是順著已經血rou模糊的眼眶,把露在外面的箭桿剪斷了,箭頭依舊留在眼眶中。 喀興還愣了一下,索春忙從尸身手側捧起一支箭桿,遞于衛傅查看。 索春的姿態放得很低,因為他捧箭的姿勢過于恭敬,因此又讓喀興愣了一下。 衛傅意味深長地看了索春一眼,接過箭桿來端詳。 從箭桿上其實看不出什么,不過是木制箭桿,箭羽也平平無奇,若想看出點端倪,恐怕還得看看箭頭。 衛傅又將目光移到烏哈蘇的尸身上。 索春道:“由于朝廷欽差未到,我等并不敢隨意處置將軍尸身,這箭頭也就未敢取出。” 似乎覺得他有些越俎代庖,畢竟事發時,索春并不在當地。 衛傅又看向喀興。 喀興忙道:“將軍素來處事霸道,又為人多疑,旁人不敢多作質疑,我等也是見將軍外出一直未歸,才派人出去尋找,直到在江對岸發現將軍以及他三十多個護衛的尸身。” “從烏哈蘇外出,到你們找到他的尸身,中間過了幾日?” 喀興未加思索道:“五日。” 又解釋道:“將軍經常以巡防為名,外出三四日不等,我等也是見過了一貫的時日,才察覺不對,派人外出搜尋。” 所以烏哈蘇為何要背著人帶著親信外出巡防?他為何是死在江對岸?還是死在江這邊,被人拋尸去了江對岸? “可找過仵作,查看過將軍死的時間?” “找過,仵作根據將軍尸身痕跡,估算到我們找到尸身時,將軍大概已經死了三天。” 刨除搜尋的一日不算,也就是說,烏哈蘇是外出第三天被襲擊而亡的。 衛傅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找人把箭頭取出,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喀興本想叫人,索春卻說不用,他來。 他讓人去找了把鉗子,又要了一盆清水。 趁著衛傅和喀興說話之間,他一番搗騰,把烏哈蘇眼眶里的箭頭取了出來。 場景有些讓人不忍直視。 因為那一箭射得足夠深,才能一箭斃命。而烏哈蘇已經死的有段時間了,尸身又停放了許久,即使有冰塊保存,里面也已經腐壞的差不多了。 反正衛傅是看得直皺眉。 索春看似無事,其實已經出了一頭薄汗,顯然耗費得力氣不小。 但他還是親手將箭頭放進清水里,洗過又用布擦干了后,才捧到衛傅面前。 過于殷勤了。 喀興很難想象,此人之前還想慫恿他對新將軍下手,現在又完全換了一張面孔,能屈能伸到這種地步,不怪能和烏哈蘇同處一城,卻能安穩多年。 衛傅接過箭頭來看。 只一看,不光是他,包括索春和喀興都是目光一凝。 無他,箭頭很普通,就是普通的帶倒刺的箭頭,但工藝極其粗糙。 以大燕目前匠人的手藝,哪怕敷衍了事,也做不出這等粗糙的箭頭。 無他,因為關內負責鍛造軍備的匠人,早已會使用焦煤煉鐵了,用焦煤煉出的鐵,雜質少,質地堅硬。 只有像草原這種缺乏煤炭的地方,才會鑄造出這樣粗糙的箭頭。 而烏哈蘇斃命的地方,雖屬于大燕疆域,但由于無法設立防線,經常會有漠北草原部落的人流竄而來。 喀興和索春都有一種不出所料之感。 “果然是這群蒙古x!” 衛傅卻是眉心一皺。 但他卻并未說話,而是將箭頭用布包了起來,打算帶走,并吩咐二人讓下人把遺體處理好,明日便開始為其辦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