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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有福 第54節

    她至今沒打聽到有關尚食局的消息,有說早就回京了,也有的說還有一部分人在他們后面,總之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打聽到。

    而福兒也不敢明晃晃的問,怕惹來侍衛們的警惕。

    .

    吃罷飯,福兒拿著碗去水邊洗。

    他們一般扎營都在水源附近,所以洗洗刷刷倒是不困難,雖不至于跟以前一樣,但最起碼不會蓬頭垢面,反正福兒不允許自己跟衛傅蓬頭垢面。

    正洗著,突然來了個穿著軍服的漢子。

    福兒借著水的投影,看見這漢子一直盯著自己瞅,心中生了警惕,順手抓住了水邊的石頭。

    “你……”

    “這位大哥,有事?”

    福兒笑瞇瞇地站了起來,背后的手卻緊捏著石頭。

    截止至今,她還沒看見過這些負責押送他們的侍衛,對哪個女眷有不軌之舉。可沒看到不代表不會發生,福兒以前可是聽說過落了罪被押送流放的女眷特別慘,女人都不是女人了,隨意被那些官差輕薄侮辱,反正也沒人管。

    “真像……”

    “像什么?”

    “你叫什么名兒?”漢子突然問道。

    福兒假笑道:“大哥,女兒家的閨名是不能告訴男人的。而且我是宮女,你可知道宮女在宮里都被視作皇上的女人,連御前侍衛都不敢招惹,你可別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到時我怕你性命不保?!?/br>
    “你想到哪兒去了?!”

    漢子有些沒好氣,似乎覺得福兒這么揣測他是侮辱自己。

    “我就是覺得你有些像我認識的一個熟人!”

    福兒敷衍道:“那大哥肯定認錯人了,我打小就進宮了,不可能像大哥的熟人?!?/br>
    “打小就進宮?”漢子若有所思,“這又對上了!對了,你是哪兒的人?”

    “遼陽的!”福兒不耐道,“大哥,你又不是官爺,難道還查戶籍不成?”

    誰知這漢子非但沒惱,反而激動地追問:“那你家是不是在建京下面的靖安堡?”

    福兒霍地抬起頭。

    像這種帶著各類堡字的地名,可是她家鄉那一片的特色,其他地方極少有,他怎么知道她是靖安堡的人?

    “你是胖福兒?閨名叫多福?我說我怎么瞅著你眼熟,越看越像多壽,你家里是不是姓王?”

    福兒聽到胖福兒這三個字,就有點懵了,誰知越往后聽越疑惑,這人怎么知道她的乳名和小弟的名字,還知道她姓王?

    “我是你大姐夫,劉長山啊。你大姐王大妞是我媳婦?!眲㈤L山一臉欣喜道。

    這下福兒真被驚到了。

    姐夫?她大姐確實叫王大妞沒錯,算算年紀,大姐可不是早就嫁人了!

    “你真是我姐夫?”

    劉長山點頭如搗蒜:“我這趟是跟爺一起來的。不對,說錯了,是我出公差,爺跟我一起來的,說要來京城看你。”

    一聽到爺,福兒頓時激動了。

    “那我爺,他人呢?”

    “……我們在承德就分開了,爺說去京城看你,等回去時再搭空回去,就算搭不上,爺身上有銀子,我又給了他一些,應該足夠他回了建京。對了,胖福兒,你怎么不在宮里,反而跑到這兒來了?若不是我瞅著你長得像多壽,咱們肯定要錯過?!?/br>
    此時福兒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她不答反問道:“對了姐夫,你不是在建京,怎么跑到承德來了,你說的出公差,是什么公差?”

    “誰知道是什么公差,反正上面發話讓出公差,我就帶著手下幾個小兵來了?!?/br>
    劉長山撓了撓后腦勺道:“來了后發現人都是從建京附近各個屯堡來的,人很雜。這次上面挺大方,不光給發了馬,還發了軍衣軍備,說出一趟公差,一人給二十兩銀子。這不,你姐給我生了三個小子,我天天發愁怎么養他們,看在銀子的份上就來了?!?/br>
    劉長山大致說了說他們來承德后做了什么,福兒這才知道姐夫這些兵丁極可能是宣王從建京那邊調來的。

    估計是做多手準備,誰知來了后卻根本沒派上用場。

    又看他們太閑,跑一趟啥活兒沒干,就派他們來和侍衛們一起押送廢帝的家眷回京。

    按照劉長山所說,侍衛們是一層,他們又是一層,上面專門交代過,這些廢帝家眷一個都不能少,必須送回宮,少一個他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跟福兒之前所猜的一個樣。他們如果逃跑,就算逃過了侍衛,外面還有一層官兵等著他們。

    第40章

    兩人正說著,突然看到有一個侍衛朝這里走來。

    當即兩人都住了聲。

    福兒看了劉長山一眼,拿著碗低著頭走了。

    侍衛看了看福兒的背影,又看了看劉長山,警告道:“這些女人可不是你們能招惹的,離她們遠點!”

    “我也沒招惹,這是我一個同鄉?!眲㈤L山撓著后腦勺,笑得一臉憨厚,沒敢透露他和福兒有親戚關系。

    “同鄉?”侍衛明顯不信,“你知道她是誰嗎?跟你是同鄉?!?/br>
    劉長山知道這些宮里的侍衛,看不起他們這些從關外來的兵,覺得他們一個個看著窮酸又粗魯。

    可這些人也知道他們這些關外兵驍勇,不然也不至于調他們來打蒙古人,反正雙方都保持著表面和諧,實際上誰也不鳥誰。

    劉長山也看不上這些侍衛,覺得就這樣的小雞崽,別看穿得光鮮還帶著甲,實際上他一只手能打兩個。

    不過他也不想惹事就是,他就是出公差來賺銀子的,能少一事是一事。

    “她是誰?”

    “知道那輛車里坐的是誰嗎?”侍衛遙指了一下。“前太子。像她這樣的人,看著是宮女,實際上是侍候太子爺的女人,若是那位太子爺沒被廢,她以后大小也是個娘娘,就算現在不是娘娘了,也不是你能招惹的?!?/br>
    “你來之前,你們頭兒沒跟你交代,這里頭的誰都不重要,除了那幾個已經被廢的皇子,就是這位廢太子了?”

    劉長山一愣。

    他妻妹胖福兒是太子爺的妾,我滴個神?。?/br>
    劉長山心里有點慌,敷衍道:“我真沒招惹她,就是過來洗手,而且她真是我同鄉。”

    侍衛斥道:“行了,你這借口騙不了我,當我不知道你們這群人盯著那幾個廢妃眼睛都直了?看歸看,一個都不能動,這些人都是要送回京的,鬧大了誰也擔待不起。”

    話都說成這樣了,劉長山自然只能陪笑應是,侍衛說完也就走了。

    .

    福兒回去后,就把碰到姐夫這事跟衛傅說了。

    聽說這里頭有個軍頭是福兒的姐夫,衛傅又動了想讓福兒跑的心思。

    只是不等他話出口,就被福兒打斷了。

    “行了,你別動這心思了,我姐夫有名有姓有家,能幫我往哪兒跑?一旦查下來,不光我姐夫跑不掉,還要順藤摸瓜查到我家里去?!?/br>
    她有些埋怨衛傅,他怎么挖空心思就想讓她跑。

    衛傅欲言又止地看了她肚子,解釋道:“你的肚子……若真有了,我不想你們被我連累……”

    福兒錯愕,合則他還記著這事呢?

    又看他偏開臉強忍著自愧的模樣,福兒的心頓時被刺疼了。

    這種疼痛讓她有點陌生。一直以來太子在她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驕傲正直,意氣風發,身上沒有那些紈绔的王公子弟的臭毛病,也不會以勢壓人,動不動對宮人打罵。

    就是有點單純,有點稚嫩。

    但這也是私下里,兩人相處時是這樣。

    表面上他是一個合格的太子,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三皇子四皇子那么對付他擠兌他,他依舊收著手,不愿跟兄弟們計較太多,小喜子小路子甚至包括她,平時在他面前那么放肆,他嘴里訓著,實則從來沒動真格罰過誰。

    說是太子當以仁德為表,實際上是本質善良。

    這樣一個人,就該那么耀眼奪目的活著,現在卻變得敏感又多思。

    福兒不禁自我懷疑,她平時是不是該多安慰開解他,而不是該粉飾太平,弄得他不想讓她擔憂,也表面上裝作無事,實際上被滿腹心事壓著。

    她忍著發熱的眼眶,瞪著他道:“我要真有了,真跑了,像我這樣的年輕,長得又這樣的好看,出去后肯定要找個男人嫁了,你想讓我帶著你的兒子去嫁給別的男人?”

    這個話題又超綱了,至少超出衛傅在此之前所有的認知。

    可細想也沒錯,她一個女兒家,不管有沒有孩子,離開了這,肯定要嫁人的,不然在外面也活不下去。

    他難道真想讓她嫁人?就算不帶著他的兒子,他難道真想看著她對別的男人笑,對著別的男人耍賴耍橫又撒嬌?

    他不想!

    可前途渺?!?/br>
    于是,衛傅又開始痛苦起來,心被這重重疊起的沉重壓著,感覺透不過氣,表面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可他的臉能騙人,眼睛卻騙不了人。

    福兒撲進他懷里,抱著他道:“所以你要好好的,哪怕是為了我肚子可能會有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的。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是我爺打小告訴我的話,人只要沒死,總還有希望,總能找到希望。”

    “而且我這幾天也想過了,真想讓你死的的話,也不會費勁兒把你往京里送。被廢了也不要緊,這時候被廢比不廢好,想要殺你,不會費勁兒廢你一遍。他剛奪了位,難道人前不裝仁義道德了?只要他還裝,就不會殺你,指不定回到京后,在你面前耀武揚威一番,就把你放了,反正都是庶人了,對他也沒什么威脅?!?/br>
    其實福兒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但現在只想安慰他,肯定要撿好的說。

    衛傅也知道沒這么簡單,但她其實說的有一半是對的,如果真要殺他,不會將他送回京,只要人不死……只要人不死,他總是還能護著她的……

    而且京里還有外祖,若能找到機會,把她托付給外祖……

    一對平均年紀沒超過十八的少年少女,緊緊相擁著。

    他們沒再說多余的話,只是彼此相擁,撫摸著對方的脊背,給彼此一些安慰。

    也許稚嫩,也許有些無謂,但這一幕是哪怕過去十年二十年,幾十年后依舊讓他們記憶猶新,猶記得當初兩人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的那一段歲月。

    那段歲月青澀、稚嫩,有苦有甜,卻讓人能記一輩子。

    .

    晚上,他們就睡在馬車里。

    現在入秋了,天氣有些冷,幸虧臨走時福兒帶了一床褥子,侍衛見只是褥子,倒也讓她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