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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不止死了很多宮人,還有位朝臣被暗殺了。因為喝多了去更衣,之后就沒有回來。據說被人發現的時候,連褲子都沒有穿上,死得很不體面。 悅陽發了一場高燒,夢里總有個聲音,彷彿從高處墜落般,尖銳地高喊著惡毒的咒罵。 那場暗殺并未公之于眾,因此目睹了一切的悅陽,因病如愿留在了宮中。 「小名叫月月難道是為陰陽調和?沒想到白大人還挺迷信的呢。」 「我們月月在看什么呢?」 「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感覺很親暱呢,不喜歡嗎?」 這些日子她就這樣一直伴在皇帝身邊。每天清早準時前去一起用膳,之后小睡一會兒,等下了朝,小太監會傳她去御書房,連他處理政務時也不用避忌。 悅陽通常安靜地在一旁看書,只有皇帝搭話的時候才會開口。 父親說過,女人要安靜,不可多言,這樣才會討得男人的歡心。長久以來這樣的規矩已經根植在習慣里,如今若真要她去說些什么,反而張了嘴什么也說不出。 病中的沉悶感總是纏繞著她,陌生的環境以及身體的熱度,反而讓她想起許多小時候的回憶。還記得那時的自己是個多么喜歡說話,總是冒出許多鬼主意的孩子啊。 皇帝就很喜歡說話,而且常常是在悅陽還聽得懵懵懂懂時就自己先笑起來。這樣的人,一定可以自然地和過去的自己相處得很好。每當這樣想都會讓她感到沒來由的沮喪。 聽說皇帝登基不久皇后就病死了,后位的空置讓大家都以為這個新來的貴女會成為新的皇后。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卻遲遲沒有圣旨下達。這樣一來下人們對她的恭敬討好逐漸變成了竊笑與奚落。 「這是……給我的?」 「是呀,你喜歡嗎?白色很襯你呢。」 「這是生活在雪山的狐貍,所以皮毛是白色的。」 「做成棉襖或披肩都好,到冬天你一定用得上。」 百家宴的結束意味著冬天也快要來臨了,宮人拿來了很多進貢品,皇帝正興致勃勃地把捲曲成團的毛皮一一在她身上比劃著。 在京都悅陽很少見誰穿著動物一樣毛茸茸的衣服,這種充滿殘酷野性的元素和溫婉的江南很不搭調。 被提起來的皮草柔軟地捲曲著,如同鮮活的動物尾巴正不斷甩動一般。她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幾個細小的窟窿。 那里原本是眼睛吧,她似乎可以從中窺見飄零著雪花的冰冷雪地,栽倒在地的狐貍嘴上的黑色鬍鬚,以及被熱血所融化的點點紅色污穢。 這張皮毛是怎樣殘忍地被剝下,留下仍然跳動的濕熱rou體在風雪中迅速失溫,黑亮的眼珠失去眼皮而大睜著……想象中的鮮活畫面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 獵人沒有罪,狐貍也沒有,那么這些罪要歸結在誰身上? 「怎么啦,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呢。」 「也沒有發燒呀……」 「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家去?」 雖然只有幾周,但畢竟是十分密集地相處時間。說的話很少那么就有更多時間去觀察,悅陽一直悄悄注意著皇帝,所以即便是非常細小的變化也能被精準地捕捉到。 現在皇帝有點不高興了,因為悅陽說想回家去。 「真可憐呀,是想家了吧?」 「若是現在回去會變得更可憐的,還是留在這里等到冬天結束吧。」 【為什么呢?】她很想這么問,還有什么是比這樣沒名沒份地留在這里更可憐的呢? 悅陽生在富貴人家且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所以這方面的想象力匱乏也是正常的。 一直以來平靜又穩步高昇的生活,讓她只能看到眼前上行的階梯,根本還不知道,命運的本質就是把原本好好的東西攪得一團糟。 --